第25章 金鹏神瞳
“哗啦~。”
金黄色的海浪拍打在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上，一只数丈高大的金翅大鹏鸟正直立其上，大鹏鸟双眼紧闭，似是睡着了一般。
海浪涌动，狂风席卷，金色的海洋将天际也染成了金黄之色，金色的苍穹上隐隐传来了轰鸣之声，紧接着一声霹雳落下，金色暴雨倾注而下。
金雨砸落在那大鹏鸟的羽翼之上，然而那大鹏鸟依旧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轰隆隆！
轰鸣声不断重叠，海浪愈发汹涌，一个昏睡的少年此刻也被这金色的海浪席卷在内，似乎会被其淹没，最终也是难逃那身死道消的命运。
话说人在死亡之前通常会回想起这一生，那些生前的画面会如同走马灯一般映入眼帘。
然而此刻映入顾明脑海中的画面却并非是他的人生，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像是血流成河的战争，或是一颗杂草的一生，亦或是一只大鹏鸟的童年……
没错，那昏死在金色汹涌海浪中的少年就是顾明。
顾明此前在村落中与那婴儿对视之后便是失去了意识，一直到现在也未曾苏醒，至于为何会来到了这片金色海洋之中，恐怕只有天晓得了。
……
“杀！”
两军交战，生灵涂炭，尸体堆成了山峰，鲜血汇聚成了河流，这样的画面让从小没怎么见过血腥的顾明即便是在昏死的状态中也忍不住剧烈颤抖着身躯。
不过即便是这般血流成河的战争，在烟消云散后，一场春雨落下，一颗颗嫩绿的小草冲破了土壤，顷刻间这满地的尸横荒凉便被这翠绿盈盈给完全覆盖。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那些曾经挥舞着兵刃的士兵已经化作黄土，这世间已经无人知晓过他们的存在，唯有那一颗颗长在这黄土之上的杂草或许还记得些什么……
未曾来的及感怀什么，画面一转便来到了一座峭壁山峰之上。
山巅之处，一雏鸟此生第一次挥动着的它的双翅，雏鸟挥动翅膀，双瞳清澈如水的望向蔚蓝的天际，似乎它也知道，那片蓝色的苍穹将是它用尽毕生也要征服的地方。
不过征服苍穹尚且太过遥远，眼下这雏鸟需要征服的是这千丈高空，若无法从这山巅跃下，将不会再有食物，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
“呼——！”
疾风呼啸而过，雏鸟第一次站在悬崖边上，铆足了劲似要纵身跃下，但随着这疾风掠过，雏鸟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摔落下这千丈之巅。
内心的恐惧一时间战胜了雏鸟的意志，雏鸟躲回了父母筑下的暖巢，清澈明亮的双瞳在这颤抖的身躯中显得不再那么的坚定，这一次失败于它而言或许是致命的。
画面再次一转，顾明置身在一片虚无之中，这里没有光亮，没有生机，有的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死寂无声的沉默。
顾明就这样待在这里，无法逃离，直到意识逐渐模糊，直到呼吸逐渐微弱，似是要永远沉寂在此地……
金色海浪中，顾明的心跳停止了，原先还随着海浪翻滚的身躯此刻也沉入了海底。
随着顾明身躯的沉没，原本波涛汹涌的海水也恢复了平静，似乎之前的惊涛骇浪从来也不曾出现过一般。
心跳停止了，身躯沉没了，但意识却还未彻底消散，顾明栖身在黑暗中不断的思考着此前看见的画面。
顾明不能理解，那些士兵拼命厮杀到最后是为了什么，成千上万的生命在飞速的流逝，最终也不过化作黄土，这一切的意义何在？
正当顾明思绪困惑时，画面却是一转，顾明的意识又再次来到了那山巅之上。
“扑棱”
“扑棱”
幼鸟扇动羽翼的声音不断响起，山巅上众多幼鸟正跃跃欲试，其中便也包括此前失败过的那只雏鸟。
山崖之下遍布着饿狼与秃鹫，只见一只青狼的狼牙上正挂着鲜红的血肉，而那血肉看上去正是一只幼鸟的残肢，看来这是一次以生命做赌注的飞跃。
“咕咚咚”
碎石子从山巅滚落而下，石子撞击在崖壁上不断发出了声响，沿着滚落的石子向上看去，那只雏鸟的双脚再一次站在了崖边。
“呼——”
依旧是那疾风掠过，似乎是要再次击碎这雏鸟的意志，只是这一次它没有踉跄摔倒，虽是整个身躯在这疾风下变的倾斜了几分，但双脚依旧是死死的抓着地面，眼神中的坚毅没有一丝一毫的褪去，相反则是更加坚韧了几分。
雏鸟双翅一震，眼中竟有金色光芒一闪而过，随即整个身躯一跃便是飞出了这千丈之巅！
“唳！”
随着雏鸟的飞跃，天地间似乎凭空响彻了一声大鹏鸟的鸣叫！
顾明的意识跟随着雏鸟的视线，视线急速下坠，似乎就要撞击在地面，成为那众多兽禽的口中餐食。
可随着视线下坠即将落地之时，顾明与那雏鸟却是莫名的失去了联系，而顾明整个人的意识也随着千丈之巅的高度下坠到了地底之下，顾明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身处地下的桎梏，以及周围土壤的气息。
顾明下意识想要挣破这禁锢住自己的土壤，却是发现无论如何用力也无法撼动其分毫，这种呼吸困难，浑身无法动弹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日月更替，时光流转，顾明无数次的冲击依旧是不见效果，每一次冲击失败后顾明都想过要放弃，但每一次想到自己那还未接触过的外界，那不知身份的温柔女子，以及那陌生男人的背影都深深触及着顾明的内心，他不想就此放弃。
终于一场春雨落下，顾明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土壤在松动，而自己的力量却随着这场春雨的到来在逐渐强大。
顾明深吸一口气，这是他第多少次冲击土壤已经不得而知了，只不过这一次却是这无数次冲击当中顾明最为自信的一次！
“给我破！”
顾明深陷地底，此刻右手握拳，连带着土壤向上猛的一击爆拳！
只听见“嘭！”的一声，这坚不可摧的地面终于是破开了一个大洞，外界的光亮和春雨也顺着洞口洒落在顾明仰起的面容上。
“总算是破开了！”
顾明吐出一口憋屈了不知多久的浊气，此刻呼吸的外界的新鲜空气，似乎空气中还夹带着一些血腥的气味，顾明正欲用力跃出这地底之时，却是发现自己正在缓缓升高，似乎不用发力也能离开这地底，仿佛是有一股力量正在将他缓缓升起。
片刻后，顾明离开了桎梏之地，可接下来的事情却是让顾明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不论换作是谁，若是无缘无故的化作成了一颗小草，恐怕也会无语半晌，更何况变成草叶也就罢了，这周围还全是一些士兵的尸体，像极了乱葬岗一般。
“这里是……”
看着眼前熟悉的画面，顾明暂且将自己化身成草的事实给短暂遗忘，只因眼前的这些画面让顾明很是熟悉。
这正是此前凭空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那些片段，这些士兵也正是那一场战争后倒下的一个个生命。
许是已经见过了血腥，这一次顾明看见这些尸体并未有过多的恐惧，只是看向那一张张苍白的面容，顾明心中却是更加的疑惑了。
只因这众人脸上留下的不是那临近死亡前的惊恐模样，相反嘴角竟还带着一丝笑意……
画面再次一转，顾明来到了一座城池的偏远一隅，这里是一方小镇，小镇上一个孩子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正开心的舔着上面的糖水。
“娘，这个糖葫芦真好吃，你也尝尝！”
被小孩唤作娘亲的一个年轻妇女此刻眼角泛着泪光，随即用手轻抚了一下小孩的小脑袋，然后柔声说道：
“娘亲不爱吃，小卓儿你喜欢便多吃一点，不过要吃慢点，不要噎着了，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娘亲！”
小孩嘴里含着一颗糖葫芦，言语间含糊不清的应了他娘亲一句，随即便又蹦蹦跳跳的去一边玩儿去了。
年轻妇女见孩子不在身旁，这才掩口忍不住流下了泪珠，只见她手中提着一袋黄纸，随即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然后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其点燃。
春雨绵绵，想来正值清明时分，小镇上的街角边到处都是正在燃烧的黄纸，或是留下的一团团黑色灰烬。
“当家的，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将小卓儿养大成人，我也会告诉他，他的爹爹是一个英雄！”
年轻妇女一边将手中的黄纸递进火团之中，一边在与那远方的亲人述说着什么。
顾明的视线随着那火光中升起的纸烟一路飘向远方，最终竟然又回到了原先那尸横遍野，但如今却绿意盎然的地方。
只见那纸烟落在了一个士兵的尸体上，随即这尸体上方的空气一阵模糊，片刻后竟出现了一个与这士兵一模一样的虚影。
随着这一道虚影的出现，更多的纸烟落在了更多的尸体上，这些冰冷的身躯上不断浮现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幻影，仿佛还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嘿嘿，卓老弟你也不行嘛，这才砍了几个人就歇菜了？”
“哥哥我可是连斩七人头颅这才中了那些杂毛的暗箭！不然定能再多砍几个。”
那名被称作卓老弟的士兵此刻一脸不屑，只见他扶了扶有些倾斜的头盔不以为然的怼了一句。
“老蔡你别嚣张，老子我可是砍了对面的百夫长！比你杀的那些臭鱼烂虾可要强多了！”
原先还气焰嚣张的蔡姓士兵此刻听见了也是满脸不忿，但却又不知该如何怼回去，片刻后瞧见这源源不断飘向自己的纸烟，随即脑袋再次一仰冲着卓姓士兵笑道：
“行行行，砍人算你强好吧？但你瞧见我家这婆姨没？给我烧的这纸钱那是哗哗的，都不带停的！”
“至于卓老弟你嘛，你家那娘子好像也没准备给你烧多少啊……”
顾明不知为何能听见这些士兵的言语声，细细听来也是无语，生前比战绩，死后比香火，儿时嬉戏争输赢，男儿至死是少年，倒真的是幼稚的很。
卓姓士兵没有在言语怼回去，而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目光远眺，望向的正是那远方的妻儿，瞧见了掩面落泪的妻子，卓姓士兵双眼一红，但随即看见了蹦蹦跳跳的幼子，此刻嘴角又露出了一抹笑容。
“老蔡啊，敌人被我们赶走了！”
那蔡姓士兵闻声也是不再攀比，脸上的笑容从戏谑变作了欣慰，随即望向了天边，片刻后淡淡的回了一句：
“没错！敌人的尸体也倒在了我们的家园之外，我们守护住了妻儿，老子死的不亏！”
“哈哈哈，没错！咱死的不亏！我儿日后也定能知晓他爹是一个保家卫国的英雄！”
二人交谈间颇具豪迈，想来生前也是豪放之人。
听着二人言语，顾明豁然开朗，此前的不解此刻纷纷明了，再次低头看向这地上众人冰冷的身躯时不由得从内心萌生出一种敬意。
二人虚幻的身形渐渐远去，那身影也恍惚的似乎是随时都会消散。
片刻后，雨水不再落下，微风吹散了天上的乌云，明媚的暖阳普照大地，同时吹散的也有那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幻影，以及那豪放的两人身影，但他二人的言语却还清晰的环绕在顾明的耳边。
“老子连斩七人难道没有一点含金量么？你真以为是个人都能像你蔡老哥这么猛的？让你连砍三个人就能累死你丫的！”
“我杀了百夫长！”
“老子一刀把对面的战马都给削了，那战马穿着铁皮铠甲都没用！还不是被老子一刀就给砍下了头颅，要换作是你，你行吗？”
“我杀了百夫长！”
“你！你不讲道理！”
“我杀了百夫长！”
……
听见二人的言语，顾明闭着双眼嘴角也浮现出一抹笑容，片刻后顾明只觉得身边狂风涌现，当顾明再次睁开双眼时，已是在万丈高空！
蔚蓝的天际上，一只大鹏鸟正展翅翱翔，那展开的羽翼足有十米之长，羽翼丰满的双翅上似乎正在发生着蜕变，只因在烈阳的照耀下，那双翅的一部分羽翼竟然闪动着金光，看上去极其不凡！
这只大鹏鸟犀利如鹰隼凶猛的眸子上有一道伤痕，顾明感受着这道伤痕便能看见在它年幼时跃下千丈之巅时因重心不稳而跌落在岩壁上撞击留下的伤口。
这不凡的大鹏鸟正是那只跃下千丈之巅的雏鸟！
大鹏鸟翱翔在天际，随即似乎是瞧见了海底里的生物，只见大鹏鸟绕着那片海面盘旋，随即身躯猛的下坠，在贴近海面时羽翼向后，爪子朝下精准一抓，一只巨大的金色鲤鱼便被这大鹏鸟“收入囊中”。
“咚咚”
“咚咚”
随着这大鹏鸟的一抓，抓起的仿佛不止是那金色的鲤鱼，还有在金色海洋的海底中，顾明已经停止的心跳！
海底里，沉睡的顾明眉目一挑，但并未清醒。
金色海面上，那黑色礁石上的金翅大鹏此刻也是眉目一动，同样不曾苏醒！
顾明与那大鹏鸟的心神似乎连接在了一起，像是一种羁绊，但片刻后又断开了联系，却好似进入了一种更为奇妙的境界之中，此刻顾明仿佛可以看见世间万物最初的模样。
破土之初为生，血战之初为生，天地之处为生！
这茫茫生机伴随着死寂，但死亡背后却又蕴含着更纯粹的生机！
顾明双目微闭，感受着海浪起伏的声音！感悟着天地之间的道韵！感悟着亘古未变的星辰！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顾明维持在这种状态下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直到脑海中不断有画面闪现而过，那是一男一女两人的模糊身影，那是顾明所要找寻之人！
雏鸟之初为勇，那是飞跃千丈的羽翼；草木之初为争，那是挣脱束缚的重生；士兵之初为守，那是身后之地的安宁。
而顾明之初为寻，寻这林外之地，寻那思念之人，寻这天地茫茫，寻人心，寻真相，寻我寻道…
就在顾明这念头通达之时！顾明脑海中那一道神秘的声音再次响起，且重复的念诵着这四个字。
“天地始初！”
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快！
“天地始初”这四个字也不断的重叠在顾明的思绪中，顾明只觉得脑仁儿被这几个字的回音震的生疼，脑袋似乎都快要炸了一般！
就在顾明快要承受不住时，一道金光突然在顾明的脑海中乍现！
“咚咚”
“咚咚”
随着这金光的出现，海底中顾明的心跳频率愈发的强烈，原本平静的海面也再次翻涌了起来！
轰！
金黄色的海面突然炸裂，海底里冒出了两道金色光芒。
光芒冲破海面，直入苍穹！
片刻后一个少年的身影从海底缓缓升起，如同那置身地底里的杂草，迎来的第一场春雨后势不可挡的冲破了土壤！
如同那飞跃千丈之巅后存活下来的雏鸟，必然要征服苍穹！
少年的身形越过了海平面，那两道金色的光芒也随之消散，但不难看出那两道金光竟然是从这少年的双瞳内射出来的。
而这宛如神明一般的少年正是那顿悟之后的顾明！
就在顾明双眼睁开的同时，那黑色礁石上的金翅大鹏也睁开了双眼，金翅大鹏双眼中的金光与顾明的金色双瞳如出一辙。
“砰！”
顾明脚踏虚空，双眼朝着海面随意一瞥，紧接着便有两道金光从其瞳孔内射出落在了海面上，将海水给炸起了数十丈之高！
若有人见过夜抚尘的金色双瞳便会发现，此刻这少年的金瞳骇然与夜抚尘显露过的双目神通一模一样。
不过不同的是，顾明双眼中的金光只是存在了刹那，转眼又恢复了常人的模样，并不能像夜抚尘那般一直维持着，想来是跟某种消耗力有关联。
而随着顾明双眼金光的消散，这金色的海洋也慢慢枯竭，最终在眨眼间变成了一片凹陷的荒芜之地，唯有那金翅大鹏依旧矗立在那块黑色礁石上不曾消失。
随着金色海洋消失，在这荒凉之地，顾明一眼便是瞧见了那通体金光的大鹏鸟，此刻双眼望去刚好与其对视。
轰隆隆——！
随着这一人一鸟的对视，天地却是突然一震，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仿佛是要坍塌了一样。
顾明也莫名其妙的失去了那宛若仙人一般的漂浮能力，此刻身躯一倾斜，整个人便在这破碎坍塌的幻境中坠落了下来。
意识也渐渐的回到了现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