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争吵
贺之宁回家后,并没有预想中的狂风暴雨。爸妈大概是还没有听说这件事情。
贺之宁松了松心弦,吃过晚饭便抱着贺卡回屋去了。
“之宁,还好吗?”
“家里没事,挺安静的。”
“那就好。”
贺卡在贺之宁的抚摸中发出舒服的呼噜声,难得地乖巧。
窗外似乎是起了风雨,但贺之宁专心地听着耳机里传来的颜玄声的声音,对窗外事置若罔闻。
“之宁,我有联系律师,在起草律师函和文书了。如果学校的处理有问题,我们就去起诉。”
颜玄声恨不得就地报警把那些肮脏的造谣者挨个抓起来,但贺之宁坚持要先等学校的处理意见,再做打算。
颜玄声只好同意再等等。
“阿声,你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贺之宁对起诉的事不置可否,自顾自地问起这个问题。
颜玄声笑笑:“那时候小,一开始还有点怕,不过过了几天发现什么事儿也没有。当然我的大学的舆论环境要宽松很多,大家过得都很抓马,我也不在乎什么流言。”
贺之宁便也笑:“你这么抓马,上大学的时候有没有喜欢的老师?”
颜玄声听得出贺之宁的心情已经恢复了不少,有心思开玩笑了。
“怎么可能,我很怕做老师的人的。”
“是吗,倒从没觉得你怕过我。”
“你不一样,床下你是老师,在床上我才是老师。”
贺之宁的耳根有点热了,摘下一边的耳机,挠了挠耳廓。
颜玄声收起调笑:“师生恋这种绯闻,对你的影响一定是更大的。之宁,大概是有人要害你,你有大致的怀疑对象吗?和你有过矛盾的,或者是有利益冲突的,或者是,对你不满的?”’
贺之宁蹙眉否认,这些她也有想,但始终没有想到她有在任何情境中与任何人交恶。
颜玄声也想不出。
颜玄声依然无法理解,贺之宁已经这么好了,怎么会有人要这样害她。
除非是她太好,优秀得招人嫉妒。可成年人又怎么会只是出于嫉妒,就做出这种低级的行径。
“阿声,别担心了。陪我聊聊天吧。”
颜玄声在第一时间赶回来陪伴她,贺之宁却不得不丢下颜玄声回家,这让贺之宁感到不满意,不舒服,不舍得。
但她的阿声体贴又懂事,可靠又温柔,让贺之宁很想告诉全世界,她就是我爱的人。
“好,我们聊天。”颜玄声躺在沙发里,拿抱枕垫在隐隐作痛的腰下。
没有再提今天发生的不愉快,颜玄声细细地讲着公司里的事情,贺之宁细细地听着。
贺卡在贺之宁的怀里打起了呼噜,颜玄声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轻,最后也变成均匀而微弱的呼吸声。
贺之宁静静地听着那端陷入沉睡的声响,微微扯起唇角,笑意却染不进眼睛。
颜玄声没有说她累,可贺之宁听着她每日的千头万绪便知道她很累。
可就算她已经这么累了,还是会开四五个小时的车回来贺之宁的身边,尽力抹掉身上的疲惫,只为贺之宁能在她的怀里靠一会儿,只为尽可能陪贺之宁度过这场危机。
可是,为什么不说自己累呢。
贺之宁按掉手机上的红色按钮,摘掉耳机,对着黑掉的屏幕发呆。
你啊,还是老毛病,累了痛了,还是不会主动同我讲。
你啊。
贺之宁结束心里的喟叹,想把贺卡抱回它的窝,然后去洗澡。
打开房门,却发现平常早该去睡了的父母,还坐在客厅,灯火通明。
灯光下他们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连同一边的贺之鸣,苦着脸闻声望向贺之宁的方向。
贺卡醒了过来,飞快地跳出贺之宁的怀抱。
贺之宁手上瞬间一轻,心里蓦然一沉。
他们知道了。
贺之宁稳稳心神走进客厅的灯光里,像是走向自己的审判场。
心脏连同指尖还是会忍不住地微微抖动,这一刻来得还是太早,不过早晚都是要过这一关的。
贺之宁坐在侧位的沙发上,看贺之鸣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掐了掐自己的指腹,随后尽力坦然地对上父母的目光。
“宁宁,学校里关于你的负面言论,是怎么回事?”还是贺爸爸先开了口,语气不再是贺之宁习惯的温和慈爱。
贺之宁重复之前的说辞:“我和我的学生不存在任何不正当的关系,也没做过任何违反公序良俗,和作为老师不该做的事情。”
依然只否定了这些。
“其他的呢,他们说你是,你是你是吗?”
贺之宁喉头紧了一下,又很快吞咽平息。
“是。”
只一个字,贺爸爸的脸色瞬间从难看变作灰败,贺之宁还欲继续解释,解释她不是一时冲动,解释这并不违背道德,解释爱可以不分性别。
可贺妈妈尖利的哭嚎打断了她,不容她输出她准备好的那些观点,不容她再做辩解。
“是谁害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贺之宁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如此失态。
在贺之宁的预想里,她或许会震惊,会不解,会担忧,但贺之宁有把握慢慢消解这些情绪,因为她的父母从来都是通情达理的知识分子,可以与时俱进地接受新鲜的事物与思想。
贺之宁也有把握她的父母终会明白她选择这份爱情的理由,因为她的家人总是会支持她的选择,每一次。
而贺之宁在面对妈妈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反应时,心里顿时没了底气。
“是不是那个颜玄声!是不是她害你,蒙骗你!”
贺妈妈的声音近乎嘶喊,今天的消息终于印证了她连日来的忧心与疑虑,而自己女儿的承认,更是如惊天之雷一般,摧毁了一个母亲的理智。
“是不是的,她没有骗我,是我喜欢她是我追求她。妈您先别激动,您听我给您慢慢说”
贺之宁红了眼眶,一时也乱了方寸。
贺之鸣手忙脚乱地安抚母亲,一边示意贺之宁别再说了。的确,现在的状况无论说什么都会是火上浇油。
“她没骗你?那你的男朋友呢,她那个哥哥呢?骗我们一家这么久,她到底有什么图谋!”
贺之宁略为语塞,贺妈妈更是哭得摧心剖肝:“你以后要怎么做人,你让我和你爸以后怎么做人!我们一辈子的名声,你后半辈子的名声,全部毁在那个颜玄声的手里!”
贺爸爸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贺之宁突然觉得自己的亲人如此陌生。他们从来温文尔雅,待人和善,一生从未对谁恶语相向。
此刻却在不分青红皂白地,向他人身上堆砌罪责,只因那是贺之宁的爱人,不被期待,不被接受的爱人。
贺之宁觉得自己很幼稚,她高估了父母的包容,也低估了世俗的桎梏。
那些流言的出现是意外,却让贺之宁意识到她已不愿再否认自己的爱情,不愿再把自己的爱人隐匿在暗处。
像在机场推开颜玄声那样,像在街上避开她的亲吻那样,像嘱咐她在学校低调行事那样。
颜玄声从未表现出不满,贺之宁却怕这些经年累月,堆积成颜玄声眼里的黯然神伤。
是她执意要与她在一起,她不该让她受委屈。
可当贺之宁下定决心,终于把她蒙尘的爱人展露出来时,为什么受到指责与攻讦的,还是她。
贺之宁的心又痛了起来,为着这些颜玄声听不到的指责。
贺之宁在想,她睡着的时候,是不是没有盖被子,那怕是要着凉了。
于是贺之宁回房间换好衣服,又冷静地走出房间。
冷静地路过无法接受的家人,冷静地说:“爸妈,等咱们可以平心静气地沟通的时候,您们叫我回来就好。除此之外,要注意身体。鸣鸣,一定照顾好爸妈。”
三人面面相觑地看着贺之宁走出家门。
贺之宁飞速闪进车里,想快一点,去给她的阿声,盖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