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助攻
贺之宁那天几乎一夜未眠,然后在颜玄声醒来之前就逃走了,她不知道如何继续和颜玄声相处。
那天之后,不知是睡眠过少,还是心情过差,贺之宁右边的智齿开始发炎,连带着整个右脸都肿了起来。
贺之宁很怕去看牙医,只是想象嘴里弥散着的血腥味就令她无法忍受,所以只能指望消炎药来消肿止痛。
她也无法顶着滑稽的不对称的脸去工作社交,只能戴着口罩勉强授课,其余时间都躲在自己的书房里工作或发呆。
贺之宁的父母也发现贺之宁最近精神很不好,关心了几次贺之宁的身体和感情状况,没得到什么正向回应,便也作罢。贺卡每天被贺之宁抱着,快要被薅秃了。
好在大学毕业了的贺之鸣回家了,成功转移了一部分贺爸贺妈的注意力,也有效减少了贺卡受到的“摧残”。
贺家姐弟的关系自小便很亲近,贺之鸣既拿姐姐当榜样,更把她当做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这次回来贺之鸣便觉得他姐神色郁郁,也没有和他主动谈起什么,日常的殷勤也讨不到贺之宁的欢心,贺之鸣有点担心,便找爸妈打探了一番。
“姐,你有男朋友了怎么不告诉我啊,姐夫怎么样?对你好不好?”贺之鸣狗腿地又去骚扰贺之宁。
贺之宁捧着一本书,眼都不抬一下:“什么姐夫,没有姐夫。”
贺之鸣了然,果然是感情问题。
“分手了?难道是那孙子甩了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去揍丫的!”贺之鸣义愤填膺。
贺之宁扶额,心情更加烦躁。
“闲的是吗,要不要我把你差点挂科毕不了业的事情告诉爸妈,给你找点事做?”
贺之鸣从来都被他姐拿捏得死死的,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贺之宁冰敷着依然肿得老高的腮帮子,习惯性地点亮手机。
还是没有,电话、信息、社交账号,没有任何来自颜玄声的消息。
贺之宁咬了咬牙,又痛得一个激灵。悲哀地想,当代人有无数种联系方式,关系却如此脆弱,只要不想联络,所有的联络方式便形同虚设。
颜玄声的视角中,是贺之宁消失了。从那次宿醉后醒来,她便再也没有见到贺之宁。
颜玄声一边觉得贺之宁善解人意,让她不要再对自己好便跑得干干净净;一边又觉得贺之宁太狠了,自己只想让她讨厌自己一点点,没想到彻底把人搞没了。
活该。
颜玄声厌弃自己又怂又贱,又控制不住地一直想着贺之宁。清醒的时候想,醉的时候想,梦里还在想。
颜玄声从没有如此不分昼夜地思念过一个人。
难道这就是爱吗?颜玄声想。原来得不到的,令人抓狂的,念念不忘的,才是爱吗。
颜玄声从前被爱情抛弃时也感受过痛苦,但和现在的痛苦截然不同。那种痛苦是来自怨恨,此时的痛苦是爱而不得。这种痛苦更为复杂,更加令人不舍。
颜玄声的腰又开始痛了。因为药和酒不能同食,颜玄声选择了用酒精麻痹精神,只能舍弃身体的健康。
所以颜玄声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喝得昏天黑地,在混沌中放任自己享受与贺之宁虚假的亲密,再被肢体的疼痛唤醒,周而复始。
终于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梦到贺之宁之后,颜玄声对郑欢说:“完了,我可能爱上贺之宁了。”
颜玄声太需要一个情感出口,也太需要一个人让她醒一醒了。
果然郑欢不负所望地泼了冷水。
“我就知道你个滥情鬼贼心不死!你xx觊觎谁不好你看上之宁姐?你xx别想了,她可是根正苗红正直女青年,你俩没可能!快去找你那些莺莺燕燕,早点翻篇儿,别来祸害她。”
颜玄声听着郑欢含妈量极高的语音,竟感到一些轻松。
又有一些酸涩,谁都知道她颜玄声配不上贺之宁,但不可否认,颜玄声心里还存着一丝幻想,幻想在某种程度上,她和贺之宁可能也是相配的。
郑欢又喋喋不休地劝了她一会儿,彻底击碎了颜玄声的幻想。颜玄声妥协般地应承,不会去祸害贺之宁,便不再回复。
郑欢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似乎也在哪里看出来过什么不对。
她打开贺之宁的朋友圈翻看了一下,赫然发现近期贺之宁所有的状态,都和颜玄声有关。
有贺之宁和颜玄声的合照,有贺卡和颜玄声的合照,有贺之宁和颜玄声一起抱着贺卡的合照。甚至在一条感慨月色真美的状态下,那张配图中月下的身影,分明是颜玄声。
郑欢心里咯噔一下,之宁姐不会已经被颜玄声祸害了吧?那颜玄声这哀怨的样子,是跟我搁这儿演呢?
郑欢小心翼翼地去试探贺之宁的口风。
贺之宁对郑欢,和对吴雨一样坦诚。郑欢怎么也没想到,她心中绝无仅有的超级直女贺之宁,还真就被颜玄声掰弯了。
“之宁姐,不是说你喜欢女人不行,也不是说颜玄声不好,但是她太不定性了,你知道她这些年换了多少个对象吗?我认为,她不适合你。你就算喜欢女的也喜欢个老实的啊。”郑欢痛心疾首。
以她多年来对这两个人的了解,她不觉得颜玄声是认真的,但贺之宁一定是认真的。作为两人共同的朋友,她笃定了颜玄声不可能吃亏,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贺之宁吃亏。
贺之宁沉郁地说:“玄声,她很好。只是她知道我喜欢她后,已经拒绝我了。”
贺之宁回想着颜玄声那天闷闷的拒绝,依然心痛。但即便心痛,她也依然认为颜玄声很好,也许是真的走进过颜玄声的内心吧,她认为自己看得清颜玄声浪荡外表下的本质。
别人不了解她,贺之宁觉得自己了解她。她了解她的坦诚直率,真挚善良,她了解她固然需要陪伴却从不玩弄人心,了解她的细碎的伤痛与漫长的孤独。
正因她了解,所以更加心痛。
郑欢一整个迷惑住了。
啥玩意儿?颜玄声前脚刚吐露过自己对贺之宁的暗恋,后脚贺之宁就说颜玄声已经拒绝了她。这俩人在搞什么,怎么对不上呢?
郑欢弱弱地问:“你确定,颜玄声知道你喜欢她?”
贺之宁确定吗,被这么一问好像也没那么确定了。
那天颜玄声只是让她别对自己这么好,倒也没说什么其他的,之后还是一样嘻嘻哈哈,还留她过夜。
贺之宁没有向颜玄声明确表白,所以颜玄声也有可能不是在拒绝。
如果不是拒绝,那她为什么要叫她去接她又突然那么说,又为什么在之后的这些天都不联系自己。
想到颜玄声那天深夜对她展开的笑脸,在她耳边的呢喃,眼睛里微弱的水光,贺之宁脑中生出了另一个可能性。
“郑欢,玄声她,会不会也喜欢我?”
郑欢支支吾吾:“不管她喜不喜欢你,就是吧,她会喜欢很多人的,她亲口对我说过的,谁她都喜欢。颜玄声这个人是很容易让人上头,之宁姐,我是怕你被她伤到。”
贺之宁花了很久都不知道如何确认的问题,终于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颜玄声,也喜欢她。
所以她才一反常态地展现她的纨绔,莫名其妙地让贺之宁不要对她好,突如其来地不和贺之宁联系。
贺之宁二十多年积累的自信在此刻尽数回归,她有过那么多的爱慕者,当然知道别人喜欢她时是什么样的。
颜玄声每一次见到她时的欣喜,触碰到她时的紧张羞怯,偶尔间显现的温柔缱绻的眼神,分明是喜欢她的。而她不知道自己也喜欢着她,所以她会怕,会逃,就像自己也曾怕过,逃过。
原来之前是自己身在其中,只顾着隐藏自己的感情,忽视了颜玄声没藏好的蛛丝马迹。但贺之宁本就不想逃了,便也不准颜玄声再逃跑。
贺之宁愉悦极了,愉悦得牙齿都不疼了。愉悦地向郑欢道谢然后挂断电话,留郑欢独自忧虑。
之宁姐果然还是上头了。不怪贺之宁,就连郑欢也在年少时短暂地对颜玄声上头过,但她及时把自己掰回了正轨,希望之宁姐也不要越陷越深吧。
贺之宁一扫心头盘桓数日的阴霾,整个人轻快而舒畅。
不过下一个问题是,怎么才能让颜玄声承认她对自己的喜欢呢?似乎又是一个难题。
颜玄声现在就好像一个小猎物,对猎人的计划惘然无知。
初级猎人贺之宁,准备织起一些漏洞百出的陷阱,诱惑颜玄声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