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牵手
贺之宁不知道颜玄声的胆子这么小。如果知道，大概不会拉她来玩这样一个古风恐怖本。
贺之宁在黑暗的环境里，关注着身边颜玄声缩得越来越小的身影。
又忍不住恶趣味地想，要是自己戴着夜视仪就好了，真想仔细看看颜玄声受惊的表情，是不是很可爱。
颜玄声真的怕了这种中式恐怖，阴森的音乐和模拟的虚晃烛光，加上可怖的剧情和演绎，恐怖气氛直接拉满。颜玄声揪着自己的衣领，吓得简直要瑟瑟发抖。
她的两边，一个是无动于衷的贺之宁，另一个是比她更怕的柯凡。
柯凡甚至揪住了颜玄声宽大的衣袖，似是要寻求她的保护。颜玄声哪顾得上他，一个劲儿地往贺之宁身边凑。
更要命的是还要每人单独去密室里搜证。轮到颜玄声时，颜玄声浑身都在拒绝，头摇得像拨浪鼓，反复念叨着我害怕我不去。
贺之宁只看她隐入黑暗中的动作便觉得可爱极了，刚想说自己可以陪她去，却被柯凡抢先。
“让我俩一起去吧，我也不敢。”柯凡一个壮汉，此时的声音弱得像个小鸡仔。
颜玄声顿时觉得柯凡是个好兄弟，几乎要扑过去。
贺之宁不乐意了。
孤男寡女，同进密室，成何体统。而且看柯凡这个快吓死的样子，谁保护谁都说不准。
贺之宁伸手，准确地把颜玄声扯回来：“玄声，我陪你。柯凡，你可以的。”
柯凡嘴角抽搐：“你们我别啊”
颜玄声又顿时把上一秒的好兄弟抛在一边。这还用想吗，贺之宁肯定比这人可靠一万倍。
贺之宁的身影依然笔直，颜玄声缩头缩脑地跟在她身边，更矮了一截，几乎略微低头就能靠上她的肩膀。
颜玄声惊弓之鸟般地左顾右盼，生怕周围窜出什么东西来。
战战兢兢地摸索到要拿的东西，颜玄声才算松了口气，贴着贺之宁就想赶回去。墙角还是猝然冲出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npc，颜玄声惊叫着后退。
贺之宁觉得好笑又心疼，还是不能再带她玩这种惊悚的东西了。
鬼影完成了惊吓任务，也就走了。颜玄声汗都被吓了出来，央求贺之宁带她回去，语气听在贺之宁耳朵里，就成了软绵绵的哼哼唧唧。
贺之宁无奈地叹气，然后无奈地找到颜玄声的手，无奈地牵住。
贺之宁的无奈是，无奈自己终于还是妥协于要牵她手的冲动。
颜玄声正恨不得飞速逃离，却在黑暗中滞住。
贺之宁的手温温热热，五指轻巧地穿进她的指间，扣紧她的手背，掌心贴紧她汗涔涔、冰凉凉的掌心。
贺之宁这样牵住了她，颜玄声便瞬间从指尖酥麻到全身，动弹不得。
贺之宁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走吧，玄声，我保护着你。”
颜玄声任她牵着，机械地挪动双腿，缓慢前行。
身边可怖的黑暗和阴森的氛围荡然无存，颜玄声能感受到的，所在意的，只有手中温热黏腻的触感，还有贺之宁冷静的那句“我保护着你”，还有，心头的战栗与悸动。
柯凡怎么去的密室，剧情的后半段如何发展，凶手是谁，颜玄声已经不在意了。
回到座位之后贺之宁就放开了手，颜玄声却很难平复。
她觉得尴尬，自己的手里全是被吓出来的汗，握着一定不舒服；也觉得疑惑，贺之宁怎么会用十指相扣的方式牵着她，安抚她；更觉得不安，只是拉一下手罢了，自己何必有这么大的反应。
所以后半程颜玄声都在解决这些心情。
拿纸巾擦干了自己的手，也让贺之宁擦了擦，主动调侃自己被一个游戏吓出这么多汗，解决了尴尬。疑惑也解决了，女孩子之间这样牵手也属于正常，没什么可在意的。
但自己心里的不安没有消散。
颜玄声麻木得久了，已经不记得那种心头发颤的感觉是什么了。
又或者说，这种感觉对她来讲，发生得过于主动，主动得过于陌生。
颜玄声当然不是没有心动过，但她从前所有的心动都是被动发生的，是被别人的示好与追求所打动的。
可贺之宁只是牵了一下她的手，然后就没了。
就这也能打动她？不可能。
那这就应该不是心动，那这是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一定是不对的。
贺之宁终于牵了颜玄声的手，却并没感到满足。心中的喜悦在颜玄声忙不迭擦手时被一并擦去。
贺之宁从前很喜欢颜玄声与她相处时的分寸感，现在却因为这分寸感而气恼。似乎她每一次的靠近，都会引发颜玄声的后退，把她们之间的距离拉回到安全范围。
难道那个温柔的眼神只是错觉，颜玄声根本，从来只拿她当做朋友。
贺之宁不知道如何去试探一个人的心意。
颜玄声带给她的一切感受都是全新的，从未经历的。
贺之宁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每一个轻微的撤退，惘然无措。
贺之宁轻易地失去了经年累月的自信，轻易地变得不像自己。
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个剧本可以玩那么久，再等复盘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众人的脑力和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各自散去。街上剩下贺之宁，颜玄声，还有柯凡。
柯凡随意找了家附近的酒店：“我家远，就不回去了，公司离这儿近，刚好明天醒来直接去上班。”
贺之宁点头，准备和他告别。颜玄声却说：“我也不想回家，我也住酒店好了。”
凌晨三点的街头悄无声息，路灯昏暗。小风一吹，颜玄声又想起方才经历的那些恐怖，汗毛又竖了起来。今晚她是真的不敢自己回去她那空荡荡的家。
贺之宁闻言，也说道：“那我们一起吧。我现在回去可能会吵醒我爸妈。”
大家的理由都很好，三个人便一同去了柯凡找的那家酒店。
但这三个人都忽略了夏季是望山的旅游旺季，偌大的酒店只剩最后一间双床房。
柯凡为难道：“不然你俩住这里吧，我再去找一个酒店。”
贺之宁不好意思抢占柯凡订的房间。“你住吧，我们去另找就好。”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女孩子也不安全，我去吧。”
二人互相礼让了半天，颜玄声困极了，心一横：“你俩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凑合凑合呗，反正有两张床。”
贺之宁和柯凡面面相觑。
颜玄声此时只想睡觉，屋里有个人让她不害怕就行，多一个人也行，多的这人是男的也无所谓。再说贺之宁的朋友，肯定不会是什么坏人。
贺之宁倒也不担心柯凡会怎么样，只是三个人两张床，一定是她和颜玄声睡一起，她更担心她自己会怎么样。不过颜玄声今天吓到了，也是自己的责任，还是该陪着她。
柯凡见俩女的都没什么意见，自己也就不再矫情。想到明天一早还要上班，恨不得立刻上床睡觉。
三人达成一致，决定就这样将就一夜。
柯凡和颜玄声是真的累了，草草洗漱一番便纷纷和衣入睡。
贺之宁躺在颜玄声右边，又和之前每一次躺在她身边一样，默数着自己不规律的心跳。
只是今天的床太小了，两个人挤在单人床上，之间的距离被压缩到几乎没有。
贺之宁努力绷直身体，保持着最后一厘米的距离，却仍能感受到身侧源源不断地传来的颜玄声的体温。
隔着一厘米的距离，和彼此的衣服，这个温度还是令她焦灼，令她燥热。
另一张床上传来柯凡的鼾声，却没有掩盖掉贺之宁耳边颜玄声均匀的呼吸声。太近了。
贺之宁心浮气躁，阵阵鼾声扰得她更没可能睡着。
贺之宁简直想骂柯凡，好端端的说什么住酒店，自己去颜玄声家里陪她也好过现在的状况。
贺之宁的思绪不停。突然发现每一次和颜玄声一起睡时，她好像都是更晚睡着的那一个。
换言之，经常失眠的颜玄声和她在一起睡觉时，不会失眠。睡不着的反而是不常失眠的贺之宁。
贺之宁竟觉得有点高兴，高兴颜玄声在她身边是舒适安心的。
又觉得有点不高兴，不高兴颜玄声的心过于安定。
贺之宁在反复的思量中逐渐步入昏沉的状态，颜玄声突然翻了个身，面向她。
颜玄声的鼻息缓慢地扑向贺之宁的侧脸，贺之宁的意识又瞬间清明，心口狂跳。
太近了，更近了。
她和她的距离近到，只要贺之宁转过头，便能触到她的鼻尖，吻到她的气息。
贺之宁被这个危险的念头攫住，心跳逐渐夸张。
可是这个念头也没有来得及继续放大。
颜玄声的手臂动了动，似是在被子里摸索着什么。
片刻摸到了贺之宁放在身侧的左手，颜玄声的手便覆了上去，握住她的手背。
贺之宁就这样被颜玄声拉着手，拉进了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