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边瑜忻独自走在漆黑幽深的巷子里，路灯昏惑阴暗，地面潮湿阴冷，他面无表情地走着，麻木地准备承受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巷子的一边是新建的商铺，一边是年久失修的居民楼，小巷子错综复杂，没人会关注这边。
是个打架斗殴的好地方。
他知道前面有三个小混混在等他。
接下来他会面临一顿毒打。
其实他可以换个方向换条路，就像今天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然而没有任何意义，结果都一样，或者说，因为他的挣扎，下场可能会比预见的更加糟糕。
他来到这个世界仿佛是一场罪恶。
从小到大，他没有享受过一丝父爱和母爱，也没有获得过外界任何的善意。
周围的人视他为怪物、邪祟，厌恶他、疏远他、歧视他。
不管他多努力的活着，哪怕好事明明近在眼前，也会突然消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一直在推着他逐步走向深渊。
他憎恶这个世界，恨上天的不公。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做了一个梦，才知道原来所谓的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
而他，是一个童年极其不幸、长大心理阴暗的反派，坏事做尽，人人喊打，潦草地过完短暂而荒诞的一生。
他无意窥探到命运的一线，以为这是给他的一种恩赐，从此以后可以趋吉避凶，远离苦难。
然而，这其实是命运对他戏弄，无论他做什么，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原有的走向。
他困在作者给他设计的剧情里，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灭亡。
何其残忍。
他平静地走到那三人的面前。
领头的混混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呸了他一口:“妈的！就是他！贱人的儿子，给我打！”
一拳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眼镜歪向一边，还没等他扶正，紧接着又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他不还手，不挣扎，死鱼一样躺在阴凉的地面上，任凭对方的拳打脚踢，不吭一声。
他有多年挨打和打架的经验，他知道怎么避免被打中要害，也知道如何又狠又准的还击。
但他无所谓了，就这样吧！
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吧！
“好了好了，够了！”其中一个混混拦下伙伴，“没声音了，别打死了！”
“哼，下次别让我碰上！”
“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领头的混混又连踹了几脚泄愤，这才扬长而去。
过了许久，边瑜忻睁开模糊的眼睛，摸到了旁边的眼镜戴上，撑着膝盖挣扎着站起来，扶着墙踉踉跄跄往前走。
前面的路又暗又深。
他带着满身泥垢和血污，一瘸一拐地，慢慢地走向下一场灾难。
出了这条巷子，他会走进一家便利店，在店员惊恐的目光下，买一瓶矿泉水，然后一边喝一边穿过马路。
接下来，他会有一场车祸，不严重，起码死不了。
只是有一条腿会落下隐疾。
按照设定好的剧情，他妈可以讹到一笔钱，继续逍遥快活。从此母子俩关系更加水火不容，而他也会因此更加“心理扭曲”，为以后的偏执阴暗埋下伏笔。
在此之前的经验告诉他，不要心存侥幸，不要试图去改变剧情，到了那个时间，该发生的事，一定会发生，躲不过去。
他嘴角挂着一丝惨淡的冷笑。
干脆就让他今晚的车祸彻底了结他的一生吧。
终于走到巷子的尽头。
就在他准备踏出脚步地那一刻，剧情突然拐了个弯，开了一个岔，一个陌生的女孩意想不到地闯进她的生命里。
她热情，善良，充满生命力。
她不带一丝的偏见和犹豫，自然而然地靠近他，关心他，说要为他疗伤。
他错愕，茫然，呆愣在原地，甚至都不敢开口，只能怔怔地盯着她。
他搜刮脑子所有的记忆，确定原本的剧情没有这个人物，也非常确定没有这个走向。
她是谁？
是命运对他的再一次戏弄吗？
还是……突如其来的转机。
平静如一滩死水般的内心，突然泛起一丝冲动，他不顾一切带着对方躲避混混，帮她从窘境中解围，绅士周到地为她服务。
他记住了她的名字，沉迷在她澄澈的笑容和真诚的信赖里。
等他如梦初醒，他才惊喜的发现，车祸的时间已过。
因为这个女孩，他的人生出现了第一个意外。
刚开始的几天，他还如履薄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总以为是一场错觉，是他的一个臆想。
命运第一次对他示好，他诚惶诚恐，总担心下一秒就会收回对他的馈赠。
直到剧情走到下一个节点，他才放下心来，慢慢的，他有了贪心的念头。
当他得知学校跟一中有场球赛后，他抱着赌一赌的心态，想去她的世界看一眼。
他一直独来独往，阴郁孤僻，学校有很多关于他不好的传闻，很少人跟他打交道。
原本这种联赛是没有他的身影，可是这一次，他重新生出了对抗命运的勇气，争取到了参赛的机会。
她会来看球赛吗？她还会认出他吗？
直到她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担忧、焦虑、顾虑通通化为乌有。
她从喧闹热烈的人群当中，毫不避讳，满心欢喜冲向他。
她兴冲冲地来到他的面前，眼眸在阳光下亮亮的，泛着晶莹的水光，她看着自己，试探性地问他:“帅哥，你还记得我吗？”
边瑜忻想告诉她，当然记得。
过去的每分每秒，他在反反复复地回忆初遇那晚的场景。
他想回应她一个同样热烈的笑容，可是又怕笑得太明目张胆，会吓跑这份来之不易的愉悦。
最后，他的嘴角只抿出一个清浅的笑意，淡淡的，慢慢荡漾开来，却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穆岑岑，你好。”
褪去夜色的血污和狼狈，白天里的他身上浸染了初秋的阳光，运动过后酣畅淋漓，多了一份朝气和生机。
穆岑岑心想，总之比上回看着更帅啦！
“你好呀，大救星！”穆岑岑眼睛弯弯的，清清澈澈，递给他一瓶水，“来！喝水！”
边瑜忻这会儿也没跟她客套，大大方方地接过穆岑岑手中的饮料，拧开瓶盖，仰起下巴，喉结滚动，一饮而尽。
他掀起篮球服的一角，微微低头，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
穆岑岑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腰部劲瘦，腹肌若隐若现，好看不油腻，一切刚刚好。
她不好意思看得太过明目张胆，赶紧把毛巾递上去:“用这个擦吧？”
他冲她微微一笑:“好，多谢。”
穆岑岑抓紧时间问道:“原来你是三中的学生啊？也是高二吗？对了，上次匆匆忙忙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边瑜忻。”对方声音依旧温润清雅。
“边瑜忻，这个名字好听。”
穆岑岑接着又问，“你的伤好了吗？以前也来我们学校打过篮球吗？以后还来吗？要么我们加个微信吧？”
边瑜忻面对她的问题非常有耐心，一个不落地回答道:“伤好了，以前没来过，今天是第一次，以后有机会还会来的。等下比赛结束，我拿了手机再加你微信。”
“好呀！”穆岑岑笑盈盈地，毫不吝啬地夸赞，“你球得打得特别好，下半场继续加油！”
这时下半场球赛准备开始了，穆岑岑意犹未尽地退回看台，途中又跟孟乔碰上，对方莫名其妙瞪了她一眼。
神经喔，自己输了球瞪她干嘛！又不关她的事。
这心态不行啊！不调整过来，下半场还得输！
不过她今天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
坐回观看台，成燕茹等几个女生立马围上来，一脸八卦。
“岑岑，刚刚那个帅哥谁呀？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哪里会认识，八成看人家长得好，故意上去搭讪的呗！”
穆岑岑冲对方一笑:“我刚看你叫得最起劲，一脸馋样，你也上去搭讪一个啊！”
那女生平日里瞧不上穆岑岑，看她畏畏缩缩的也好欺负，如今被她一噎，心里很是不服:“呵，前面不是还黏着孟乔嘛？现在终于知道放弃啦？真够花痴的！癞□□成天惦记着天鹅肉！”
成燕茹闻言心里一阵琢磨，怪不得最近对孟乔没那么上心了，难不成是因为有了更好的目标？
她心思活泛起来，只要穆岑岑继续花痴，她就有机可趁，不怕她不花钱。
“怎么回事呀，今天马桶长嘴里了？一张嘴就开喷？”穆岑岑不急不躁地回怼，“快让让咯，别挡着我看天鹅肉！”
穆岑岑没想到下半场，孟乔那队真的会输。
看到他灰头丧气的憋屈样，差点没乐得仰天大笑，狂妄太久，终于有朝一日被人收拾了。
比赛结束以后，她乐乐颠颠地去找边瑜忻，脸上的欢喜不加任何掩饰，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球场，毫不理会背后快冒出火星子的一双双眼睛。
孟乔气得直跺脚:“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对我爱而不得，故意找人来气我！”
陆丰摇头苦笑:“兄弟，一场球赛而已，至于这么破防吗？”
“不对啊！以前她虽然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但是不会找我晦气！”孟乔越想越气，“三番两次的……是不是改变策略了，想引起我的注意呢！”
“你不是吧？虽然你确实受女孩子欢迎，但咱也别这么自恋了，有可能她真的只是移情别恋了而已。”陆丰觉得他这位好兄弟最近有点魔怔。
“哼！她最好是！省得来烦我！”
“好了，今天不用送程沁回家？”
“啊对，差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