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挑衅
张炀人如其名，长相痞坏，举止间有点轻狂。
他嘴里叼着烟，脖颈微微弯着，只抬起眼往他们这边看来，这个垂首挑眉看人的动作放在平时是挺酷的，如今出现在这么一张鼻青脸肿的脸上，只跟丑字挂勾，引人发笑。
他跟秦正相谈甚欢，忽略小弟们一身的流里流气，张炀更像是来聚旧的。
不过这表面上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和气氛，被秦笙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捅破了，就连苏启都被震到，沈丹怡更是张大了嘴巴，又惊又惧。
“你说什么？”张炀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错开秦正往前走来，左脸偏向了秦笙，“你再说一遍。”
他的神情分明在说——我忍你很久了说话之前你最好先过一遍脑子省得我控制不住身体压抑许久的洪荒之力大打出手让彼此落了个你死我活的下场，那场面就不好看了。
苏启打从心底希望秦笙可以三思而后行，谁知——
“758，抹零，750，不赊账。”秦笙说，“现结。”
张炀想笑的，为了避免拉扯到伤口还是忍住了。
“这么贵？”
他望了望外面两张桌子，扭回头，心平气和地说：“十碗，一碗75，墙上不写着15一碗吗？怎么一涨就是五倍？怎么算的数？”
他看向秦正，嘴角象征性一扯，“秦叔，你给评评理？”
秦笙指着那些外卖说：“别跟我装傻，这账还就算你头上了，一句话的事，你认不认？”
张炀也不找秦正理论了，他靠得更近，低下脑袋盯住了秦笙。
说句实在话，谁被这么一张猪脸盯上个一分半钟的，心里都不舒畅。
张炀也算是厚脸皮的人，完全没有考虑到别人的心理感受，愣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探究眼神在看人，别是心里还以为自己那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幽黑深邃，帅气逼人。
郑炎见势不对，一个眼神过去，几个人便把店门给围上了。
秦正扔了烟，打了个马虎眼，对秦笙道：“打个折，收个成本价就成，小张啊，叔这店是小本生意，你多担待，等你这伤好了叔请你喝酒。”
秦笙理都没理，脑袋往后仰去将距离拉开：“你照镜子没？真难看。”
苏启持续麻木中，沈丹怡嘴巴合上了，腿却软了。
张炀却是笑出了声，笑完了掏出钱包拿了800块钱放在收银台上，郑炎马上走了过来，刚叫了一声哥就让张炀给制止了，“给你个整，不用找了。”
他走到门外，跟秦正道了别，临走时抬起胳膊对着秦笙遥遥一指，说：“账我认了，之前的咱找个时间再慢慢算。”
张炀不会善罢干休的，苏启想。
秦笙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她抬起头，碰巧跟苏启对视了一眼。
桌上的钱被秦正收进口袋，秦笙默不作声地退开了，几下就把外面的餐桌碗筷给收拾干净，动作麻利自然，好像张炀那伙人只是路过进来吃东西。
对比之下，反倒是杵着不动的苏启等人更显得怪异。
秦正几乎把抽屉里的钱都给掏光了，等他将鼓囊囊的钱包塞进口袋后，他像是刚发现苏启等人似的来回逡巡，片刻后狐疑问：“你们要干什么？”
李石认识秦正，他探出一个脑袋跟他打了声招呼，结果秦正压根就不记得他这个人，倒是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苏启身上。
郑炎一伙很早就来了，来了也不干什么，直接搬来凳子堵在了门口，扬言要把店给砸了，既不让秦笙离开，也不让客人进来，等张炀到了准备大干一场时，又来了一个秦正。
张炀不认识他，可土生土长的郑炎认识，不止熟，还很惧怕秦正，当下就拉住了张炀咬耳朵，把秦正坐过牢的事儿给说了。
张炀叔叔在镇上办了好几个厂，算得上是有钱有脸的人物，张炀的父亲也占了股份，他平日里是挺狂的一个人，打架更是家常便饭，惹怒他的人他一贯采取睚眦必报的原则。
但凡事必有例外。
他不惹有牢狱之灾的人，谁知道从那儿出来的是人还是鬼，能不打交道最好。
张炀还是知轻重的，当时听完脸色就不对了，想了想拿了烟就递了过去，这才有了刚才两人交谈甚欢的一幕。
当然了，秦正也不是个傻子，一看就知道张炀等人来者不善，既然对方铺了台阶过来他也就顺道下了。
说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只是要钱而已。
有了张炀这事在先，秦正这会以为苏启等人是另一波来惹事的人，虽说瞧着不像，但他还是多了个心眼。
“不是要吃饭吗？”秦笙突然开口，“自己找个地坐。”
临近十月，夜长日短，六点不到夜色已浓。
赵淑静回来时，秦正已经走了，她跟店里几个小孩打了声招呼便绕进收银台，结果抽屉一拉脸就绿了。
桌上的外卖被拿进了后厨重新加热，沈丹怡一趟又一趟地把饺子云吞往外端，瞅到赵淑静的脸色，连脚步声都下意识放低了。
虽然这单有人买了，但浪费粮食是可耻行为，于是，原本想溜回家复习的张辉硬是被李石给扣了下来。
可喜的是，三个男生外加一个淑女丹几乎把这些吃食横扫一空，贪食的下场就是肚子差点被撑爆。
秦笙搞好厨房卫生出来时，四人差不多都瘫了，喝了三瓶可乐的李石两眼呆滞，嘴巴微张，好像要吐。
赵淑静一脸风雨欲来，当着几个孩子的面又不好发作，目光一瞬不瞬地跟着秦笙移动。
秦笙甩下抹布，没头没尾地扔下一句：“他今天回了。”
也没指名道姓，赵淑静的脸色却有所缓和，她终于不再看她，拿了钥匙出了门。
“笙笙，快点过来吃，给你留了两盒。”沈丹怡说，秦笙朝她摆了下手又钻进了厨房。
“辉辉，你别念了，我受不了。”李石揉了揉肚子，想让肠道的消化能力二次升级，“跟和尚念经没什么两样，等会我要是睡着了你得负责背我回去。”
张辉快速瞄了眼书，再次闭上眼睛，在把漏掉的一句古诗给复念了三遍后才说：“你饶了我吧，我可背不了你。”
“那你就别念了，让我清醒清醒。”李石替他把书合上，“你念多几遍明儿就能考高分了？”
“孔子曰，温故而知新……”
“对，临时抱佛脚还是有用的。”沈丹怡跟着把书拿出来，一本正经地翻开，低头瞧了一会儿又默默合上了，“算了，我难受，厚积薄发才是人间正道。”
说完她看向苏启，笑了笑：“古文好难背，你能教教我吗？”
苏启在对方满怀期待的目光中喝了口水，矜持道：“是挺难的，语文不是我的强项。”
沈丹怡很假地笑了一下。
“今天林老师找你们了吗？”张辉从书上抬起头来。
“没有。”李石摇了摇头，唉声叹气，“这事儿堵得我现在呼吸都还有些困难，估计今天正磨刀呢，等明天考完再动手。”
林老头一向喜欢秋后算账，这套路李石都熟透了。
张辉摸了摸他的胸，一脸的困惑：“有呼吸不畅吗？”
李石直接盖住了张辉的手，深情款款：“宝，仔细感受一下。”
“你们两个不要给里给气的，注意点影响，大庭广众之下有伤风化。”沈丹怡赐了一个白眼过去，“话说回来，为什么季少东会突然举报你们两个？李石，你是不是又做什么缺德的事儿了？”
“你以为我跟秦笙一样啊。”李石一时大意脱口而出，赶紧捂住了嘴往厨房的方向瞄过去，结果被沈丹怡扔来的抽纸给砸个正着。
他放下手，多少有点心虚：“我人缘好着呢，是吧辉辉？辉辉？你还醒着吗？”
张辉嘴里念念有词，木头般已入定。
“他是冲我来的。”苏启淡声道。
沈丹怡跟李石异口同声：“为什么？”
“我知道了，他妒忌你。”沈丹怡说。
“他是我表弟，我住他家。”
沈、李再次不约而同：“……”
这该死的缘份，出乎意料啊。
苏启乐了：“李石，你不是万事通吗？”
李石继续石化。
“你们不要这个表情，其实我挺好奇的，季少东是不是也被她坑过？”苏启瞥了眼厨房，“该不会连你们也……”
苏启的话没说完，但李石和张辉瞬间明白了，两人都有些心虚和不自在。
其实苏启一早就猜到了，就秦笙那直来直去的性格，得罪人是易如反掌的事。
张辉还好一点，他胆子小，几乎没招惹过谁。
李石就不一样了，这人很会见风使舵，一直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对秦笙，他跟季少东的态度是一样的，能避就避，避不了就硬着头皮避。
所以，那人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这么讨人嫌？
“所以，你们要不就说说？”苏启往椅背靠去，十指交叉垫在了后脑勺，悠然道，“别怕，我给你俩撑腰。”
做生意是要讲诚信的。
中午的快餐没能送出去责任在于秦笙，她不仅要给人家退款，一人一条微信道歉更是必不可少。
好在大多同学都能给予理解。
秦笙顺便发了个朋友圈搞了个买二送一的活动，没多久就有老客户来下单，算下来还比平时多了好几份宵夜。
等她把新一轮的外卖打包好拿出去，才发现外面那几个人还没走，只是表情看起来都有些怪异。
沈丹怡面前摆着书，那皱着眉头咬着手指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心思不正，张辉一如既往的木，李石更奇怪，有种吃多喝多已经吐过一轮然后全身过份虚脱的感觉。
倒是那个背对着厨房踩着桌杠轻轻晃着腿脚的苏姓少年，看着好不惬意。
“不信？”苏启大有要把牛皮吹破的赶脚，“我没跟你们开玩笑，放心吧，有我在她不敢把你们怎么样，我让她两只手都是小菜一碟。”
李石跟张辉莫名对视，不约而同地在彼此眼里看到满满的求生欲——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我和你。
沈丹怡弱弱地抬了下手：“苏同学……”
李石跟张辉两人同时起身，后者用惊人的速度迅速收拾好书包，朝苏启点了下头，声若蚊蝇：“太晚了，大家明天见。”
李石更直接：“保重，希望明天还可以见到你这张无敌帅气的脸，再见。”
两人勾肩搭背地撤了，比过街老鼠还要麻溜。
“这俩人有点怪。”苏启疑心顿起，“该不会是有一腿吧？”
沈丹怡又一次在苏启面前表情失控，但她觉得有义务拯救他一把：“苏同学，你能送我回家吗？外面这么黑，我一个人好害怕。”
“黑吗？”苏启望向玻璃窗，若无其事地说，“灯这么亮，有什么好怕的？”
直男都这么可怕的吗？
沈丹怡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她尽力了：“好吧，那我也回去了，不用送我。”
苏启：“？”
“嗯。”
声音从身后响起，近在咫尺。
苏启一脚踏空，靠椅的腿便落了地，他喉结滚动两下，偏过头去——秦笙就站在他身后，目光居高临下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