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斗
来人身着软甲猎装,身上犹沾染着外面带来的寒气,身姿挺拔如松,脸上神态从容自信,不是叶景岐又能是谁?
皇后刚一看见他进来,脸上立刻就显现出慈爱来,这次不是装的,而是发自内心的爱怜:“岐儿,你回来得可正巧了,用过午膳没有?本宫已命人去准备了,等会去吃你四皇妹的归宁宴去。”
“还没有。儿臣特意赶回来,是因为得了一张上好的白狐皮,用来给母后做绒领再好不过。”
他们母子二人旁若无人地攀谈着,全然忘了屋里还有其他人。
萧遥暗自舒了一口气,这一遭,姑且算是躲过去了。
旁边的叶流云似乎看出了萧遥的窘迫,她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轻轻覆在萧遥的手上,又很快将手收回去了,脸却低下去不看她。
萧遥感觉到了这短暂的触碰,如蜻蜓点水一般,带给她短暂的暖意,又突然消失不见。
萧遥忍不住微微偏过头,用余光瞥了叶流云一眼。
她还是那一副恬淡如水的样子,静谧如午夜悄然绽放的昙花,却带着丝丝疏离之意。她垂首不知道在看什么,就好像刚刚碰自己的不是她一样。
萧遥把目光收了回去,她能感觉到叶流云是在安慰自己。
皇后与叶景岐正聊得火热,内容无非是叶景岐狩猎时的见闻,直到那个叫晴南的宫女回来方才停下来。
晴南朝皇后和叶景岐一一福了福身,方才道:“皇后娘娘,菜肴已经备好了,可要命他们现在传菜来?”
“让他们传来吧。”皇后说罢,环顾了一下屋里的众人,笑盈盈道:“想来你们都饿了,来,不妨跟本宫去偏殿等着。”
皇后站起身,向着偏殿走去,叶景岐紧随其后。叶景俞见状也站起身,示意萧遥二人也跟上来。
叶流云悄悄拽了一下萧遥的袖子,示意她走慢点,等离前面几人远了些,方才凑近萧遥耳边小声问:“你的那个名号,来历可有什么不妥?”
萧遥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丝狡黠:“我答应过不过问你的事,你也莫要过问我的。”
叶流云闻言愣了一下,想来是没有想到萧遥会是这番回答,她轻轻叹了口气,像在责怪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偏殿的装潢要华丽许多,内里颇为宽敞,两边各设了一排桌子。想来应该是专用来招待设宴的地方。
皇后坐到了主位上,见剩下几人还未落座,不紧不慢道:“萧遥,流云,你们二人坐这儿,今儿你们才是主角。”
皇后指了指紧邻她的左手边的位置。
大夏宴席的座位颇有讲究,按照地位严格落座,轻易乱不得。
而主位左右的位置,是除开主位地位最高之人才能坐的。
大夏以男子为尊,更有长兄如父的说法,这位子,按照规矩,本该是身为嫡长子的叶景岐坐。
叶景岐听到了皇后的安排,倒是没有太大的波澜,就好像早就知道皇后会这样安排一般,只是侧过身看着萧遥二人,似乎是在等她们的反应。
萧遥与叶流云对视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的神情。
若她们真的坐了过去,只怕用不了多久,她萧遥乃至叶流云嚣张跋扈、目无尊卑的传言就要传得到处都是了。
于是萧遥行了个礼,朗声说道:“多谢娘娘厚爱,只是,这样只怕是于礼不合,臣与公主都不想坏了规矩,还是按照规定的位子坐就好。”
“你先前接旨时可是不怕坏了规矩的,怎的现在又担心起来了?”皇后脸上隐隐有些不悦,但隐忍着没有发作,只是说的话中不免带上了几分刻薄。
“皇后娘娘言重了,臣此前为的是江湖的规矩,是不想让江湖凭生事端,现在为的是大夏的尊卑纲纪,同样也是不想引起宫里的争端。此二者皆是臣思虑再三后方才行之。”
叶流云也适时接过话:“母后,儿臣知道您体恤儿臣,只是宫中的规矩在这儿,岂能轻易逾矩?若被人传了出去,只怕要被天下人诟病,到时儿臣的名声受损事小,可若是累及母后的声誉,那才当真是儿臣的罪过。”
皇后的脸色变了几变,她们这一唱一和,若真要坚持,倒像是她思虑不周一样。皇后的手不由攥紧手上的绣帕,深吸一口气,方才状若无事地开口道:“流云,你这伶牙俐齿的本事,倒真是随了你的母亲,只是不知道萧遥你又是随了谁?也罢,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强求,就按宫规落座吧。”
二人应诺,便去右边第二个位子坐下了,为防惹人生疑,两人共用了一张桌子,这在宫宴中倒也很常见。
叶景岐坐在位子上,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目光中带着审视,就好像以前从未认识过她们一样。
萧遥的内心则不太平静。
是她一直以来太过大意了,萧家与皇帝的斗争,恐怕从赐婚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不,甚至更早,而她居然还在等着皇帝出招!
所谓斗争,向来都是阴谋阳谋一起上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会有。皇帝暗地里或许早就开始有所动作了,这次的座位陷阱只是其中一件罢了。
武学中讲求以攻为守,他们萧家的功法更是将这一理念发挥到了极致。政斗,她不懂,也未曾经历过,不过,或许可以以此为借鉴。
叶景俞将席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自入席以来就一直一言不发,此刻也只是轻呷着茶,眼睛若有若无地在几人间游走。
偌大的殿内就这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直到晴南将传菜的宫女太监带过来,方才不那么寂静。
宫人们将菜肴端了上来,萧遥没什么兴致,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俱是平常难得一见的菜式,摆盘精致,胃口再差的人看到也会忍不住咽口水。
只是席间的人都各怀心事,心思自然也不在吃饭上。
萧遥倒是乐得见这种局面,没人来找她问那些暗含几百个陷阱的问题,她很自在。
她坐在那埋头吃着,还不停给叶流云碗中夹菜,叶流云吃的还没她添的快,碗中很快就堆积成小山了。
在萧遥又一次夹起菜往叶流云的碗中送时,叶流云忙伸手止住了她的手,凑近低声道:“好了,已经够了。”
“哦。”萧遥将筷子放下,“好吧,那你吃。”
皇后终于开口打破了平静,却是对着叶景岐:“岐儿,听你父皇说,你年后就要出去带兵了?”
“嗯。”叶景岐点点头,神色颇为自豪,“父皇将中原三营都给了我,我自然不能辜负他的信任。年后我大概要去营中待上两年,好在军中树立起威信。”
“哎,你这一走,就是两年不见。去了军中,只怕不知要受多少苦。”
“军中哪有不受苦的,不跟将士们一起吃苦,如何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况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儿臣先前在京西营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叶景岐有些不耐烦。
“看看,不过说你几句,你倒恼起来了。”皇后责怪道,不过脸上倒没有多少嗔怪的神情,“你这性子倒是该跟你二皇弟学学,稳重一些才好。”
见皇后突然说到自己,叶景俞平静一笑:“娘娘谬赞,儿臣倒觉得,皇兄的性子没什么不好,皇兄这样敢作敢为,倒是让儿臣羡慕得很。”
“若他还如你一样,只是管着京城一营,莽撞些倒也无妨,可他年后就要接手中原三营,那样多的人马,若还像这样意气用事,如何能服众啊?”皇后说着,带有一丝炫耀之意。
叶景岐与叶景俞二人虽是兄弟,表面也一直和睦有加,可谁都知道,这两人是竞争关系,尤其皇帝一直未立太子,一切尚未尘埃落定,真到最后,兄弟之间难免有反目的那一天。
而皇帝突然将中原三营给了叶景岐,无疑是给了朝中一个信号,也给了叶景岐一个巨大的优势,这一举动,足以将许多之前尚摇摆不定的人拉到自己的阵营。
听出皇后的炫耀,叶景俞也并未显露出不悦,依然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娘娘不必过于忧虑,父皇肯将如此重任委以皇兄,自然是相信皇兄的能力的。”
“你父皇可说过,何时也给你一支军带带?”
“尚未说过。不过,儿臣不擅长带兵,统领京北营已是辛苦,若再给一支,倒让儿臣不知所措了。况且,儿臣在武学造诣上也不如皇兄天资聪颖,在军中也是很难服众。”
叶景岐下巴微昂:“皇弟莫要妄自菲薄,不过术业有专攻罢了,若论起学问,我可就差你许多了,你我不过擅长的东西不同,你擅文,而我擅武。”
虽这么说着,可谁都知道,真到夺嫡之时,无疑是得军者得天下的。
皇后笑道:“文武都好!往后啊,你皇兄若有机会领兵出去打仗,你便可当个军师辅佐。”
“不过……”皇后话音一转,“若说起来,萧遥,本宫倒记得,你在江湖新秀中也是个佼佼者,想来功夫应该也不差?”
萧遥一愣,想不明白话题怎么就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了,也只好自谦道:“江湖中能人异士众多,不过是大家愿意给我几分薄面,比起那些真正的高手还差得远呢。”
“岐儿的武学老师乃是军中挑选的老将,学的也是军中的路数。你的应该是学自你们萧家自己的功法吧?说起来,本宫竟未曾见过江湖人士施展拳脚,也不曾得知军中路数与江湖路数有何不同,如今既是难得的机会,你与岐儿不妨为本宫展示一番?”
叶景岐也看了过来,眼中泛起炽热:“我虽习武多年,但鲜少有机会实战。听闻你在江湖历练许久,想必经历过不少生死鏖战,此番倒是想请你赐教了。”
“萧遥,你可愿与我比试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