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赊 何似在当年
见状,如玉又捧起一抔,干枯的花草立即随风飞散……
如玉从未想过,这竟然是它自己这些年来,最快乐的时刻。
眼前的白色小花似乎在呼应着它,摆出各种花枝招展的动作。
花草散尽,如玉艰难地起身,依依不舍地向白色小花鞠了一躬。它眼中的感激和爱怜,足以说明一切。
转身,背起背篓,如玉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淡然地离开。
从那之后,如玉再也没有出现过……
白色小花跟前似乎少了一个总爱碎碎念的人影,也不再充斥着奇奇怪怪的香味。
十年,百年,千年。
白色小花就像孤单的女子,时不时地随风起舞,等候着那个带香而来的人再次出现。
“傻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世间最想闻出的气味,是我身上的香气?”
“笨蛋!既然知道再也来不了,那为何还要离开呢?”
“既然如此,那我便带着香气,去找你。有你在,我才不孤独……”
白色小花在风中连续摆动几下,十色光芒乍现,光秃秃的撑天玉树随之剧烈震颤,众多成群白燕府邸应声坠落。
随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出现在玉树上,白色小花上显化出一个女子身影。
女子身披星光,周身散发出的奇香,顷刻间充斥整个“神界”。
“既然你闻不到这“神界”花草的味道,那它们便不应该再拥有香气!”
身披星光的女子淡淡开口,声音仿佛就是通天玉树发出的一样,令许多在这里生活多年的白燕闻声丧胆。
它们从来都不知道玉树是一株有生命有意识的圣树,似乎也忘了如何聆听它的教诲。
随着女子说完,漫天星云像一张巨网迅速收拢,刚才还充斥整个“神界”的香气被她一把捏在手里。
女子微微张嘴,五光十色的香气如一颗珠子,就这么简单地被她咽了下去。
从这一刻起,任何“神界”的花花草草以及能够散发出气味的东西,全都失去了自身的味道。
她就这么静静地浮在白色小花之上,亲眼目睹它的十片花瓣,拥有了十种颜色的流光。
她就是它,那个数千年来都在安安静静倾听的白色小花。
它就是她,那个明明拥有意识,却始终无法对如玉开口的她。
她有太多话想对如玉说,也有太多孤独需要它来倾听。
“十几万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一只白燕能够看清玉树存在的本质!老燕分别参悟天理而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可我身后的玉树对它们来说依旧陌生……”
“玉树之所以会落叶,就是因为如此悠久的岁月里,竟然没有一位白燕察觉到它的孤独。”
“所以,我出现了……”
“玉树并非永恒的,它会生老病死,也会喜怒哀乐。每当玉树预感到自身使命将尽,便会诞生出我这样的白色花朵。”
“我深知玉树的孤独,所以在它生命尚未结束前,只能陪在它身边……”
“我不能变成你想看到的样子,也不能跟说话,更不能轻易改变“神界”的一切。可是如今,玉树即将迎来它的终点,而我也能以自己的样子去寻你!”
“如玉你在哪?”
“没有你每天带来新的故事,我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我知道你的遗憾,能不能现在回到我身边,我会让你通过气息认出我,认出我……”
身披星光的女子似在自言自语,却又像这番话全都是说给如玉的一样。
那个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成群白燕,竟让女子如此难以忘怀。
或者更加准确的说,她作为孤独的化身,这数千年来只记住了如玉一人。
“对,你的气息。”
女子轻轻闭上眼,一缕缕香气如光晕在她头顶汇聚,顷刻间变成了一双虚幻的大眼睛。
她看向东方,虚幻的眼睛便转向东方,她看向南方,眼睛也紧跟着看向南方……直至整个“神界”都被她收进眼底,也没有发现那个令她无比牵挂的身影。
它该是昔日青燕?还是垂垂暮年?亦或者像其它白燕一样,早已魂归玉树,获得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白燕就算寿命耗尽,神魂也会回到玉树,随着新叶萌发变成新的白燕降世……如玉,我相信你不会就这么离开的!”
女子似乎充满了自信,就要借助自身与玉树的联系,尽快找到重新降世的如玉。
“烦请树祖告知,曾经在此陪伴你我数千年的那个白燕如玉,它是否已经回归玉树重塑神躯?您应该明白,它对于我很重要!”
女子心念一动,便能直接跟玉树建立联系。这是那十二位老燕也远远做不到的事情。
片刻之后,一个近乎奄奄一息的声音通过白色小花传递到女子心神。
“长久的孤独,是你我一族的宿命!也是我们延续下去的方式……我记得那个叫如玉的归燕,这么多年了,很难不印象深刻……”
玉树显然是老糊涂了,竟然忘记回答女子的询问。
若不是女子继续追问,只怕以如今玉树的状态,马上就会一睡不醒。
“树祖!树祖!你大限已至,快帮我找找它!”
女子的话音有些焦急,显然她已经意识到,被她称为“树祖”的玉树即将消失在“神界”。
她之所以称呼玉树为树祖,是因为自己正是玉树无数年来孕育出的“情花”,情花则是玉树延续的方式。
玉树在生命即将终结时,会以毕生孤独开出一朵白色的花,此花名为情花。
情花最初以玉树为根,只有遇到能对其倾诉动心者,才会令其生根化形,发育成一株能够取代“树祖”的玉树。
而女子此刻,就是那株已经生根化形的情花……
可就在女子等待着那个答案的时候,玉树轰然垮塌,由玉树所开辟出的空间顿时摇摇欲坠。
归燕外逃,把这一切当做灾难。
女子依旧浮在白色小花上,仰望着天塌地陷。前一刻还光秃秃的玉树,下一刻彻底化作腐朽的枯木,变成漫天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