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赊 心中念几重
不知为何，落梧桐就算知道怀里抱着的是灵犀，但满脑子想到的还是妱儿。
但同时也有一股新生的思绪，正在和落梧桐曾经的记忆相互抵触。
一时间，落梧桐甚至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同时面对眼前之人。
眼前之人到底是妱儿，还是她口中的灵犀，亦或者随时随地都会变成她们中的一个……
落梧桐心里没有答案。他再一次想起了师傅孟璇玑当年的叮嘱，恍惚之中思绪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幻境里的“香门”。
……
随着一个令落梧桐十分想念的身影出现。落梧桐记忆里的妱儿穿着一身乞丐装，像个十几岁的假小子。
“师兄！是你吗？”
“嘘～千万不要被师傅听见，否则我会被赶出去的！”
妱儿变成一缕五颜六色的香气，瞬息之间出现在落梧桐身边，重新化作那个假小子。
“师兄，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神神叨叨……师傅也总念叨你呢，害怕他会听见啊？放心，师傅出去啦，暂时不在。”
她拽着落梧桐的胳膊，嬉皮笑脸地黏着落梧桐问长问短。
“几年时间，师兄也不回来看看人家……师傅做的饭菜那么难吃，你也不不说给人家带些人间的美味佳肴，哼！”
“……”
落梧桐则是一脸尴尬，此刻就算不用多想，也能记起自己当初为何要离开香门。
妱儿似乎一点儿也没长大，还是那个半吊子赊香人，修为境界一塌糊涂到让落梧桐每天都担心。
“傻妱，别光顾着问我，你说说你，几年时间竟然还没有赊香成功，丢不丢人？”
“有师傅和师兄在，我能不能赊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香门已经破败，世人少一些香缘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习惯性地伸手刮了刮妱儿的鼻子，视线在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停留许久。
“在看什么？师兄几年前就这样奇怪，怎么现在还是这个样子？明知道妱儿不好看……”
十几岁的妱儿仿佛被落梧桐的目光刺痛，因自己的长相而遮遮掩掩。
妱儿闪躲，落梧桐追逐。
妱儿迁怒，落梧桐安慰。
相似的场景曾经在落梧桐和妱儿身上上演了千百次，如今又一次深深触动着落梧桐。
似乎几年前被迫离开香门，就是因为师傅看见自己在跟妱儿在肆意嬉闹……
落梧桐早就知道，当年师傅让自己离开香门的真正原因，是赊香人不可动情。
可是朝夕相处的两个人，若想不生情真的很难。
落梧桐有些发呆，妱儿索性挽着落梧桐的胳膊，生拉硬拽。
“师兄！你把眼睛闭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
落梧桐对妱儿的信任是无条件的，对妱儿的呵护更是自然而然。
似乎只要妱儿能提出来的要求，就算要摘星星月亮他也会甘愿一试。
何况只是让他闭上眼睛。
落梧桐这一次没有闭上眼，而是假装眯成一条缝，任由妱儿带他去天香山顶。
那里是师傅曾经发现他的地方，也是自己从小到大带着妱儿经常打闹的地方。
“不许偷看！一定不许……”
妱儿的声音在落梧桐听来，像撒娇，像依赖，像香门里唯一动听的一只鸟儿。
“嗯。不偷看。”
落梧桐只觉妱儿带着自己飞了一段，走了一段，又小跑了一段，随后便感觉到香门内独特的香气。
落梧桐几乎可以肯定，妱儿带他来的地方就是天香山顶。
只要妱儿不说睁开眼睛，落梧桐一定紧闭双眼，恨不得能挤出眼泪。
“好了吗？”
“好啦，可以睁开眼睛啦！”
这段相同的对白，让落梧桐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随着落梧桐慢慢睁开眼睛，完全出乎意料的景象随之映入眼帘。
原本光秃秃只有玉石的天香山顶，如今竟然长着一株梧桐树，梧桐树的叶子落满山顶，偶有香气刮过，梧桐的叶子会随着香风飞得很高很远。
“这是……”
落梧桐的声音有些激动，他离开香门几年了，从没想过妱儿会用这样的方式寄托情思。
“落，梧桐啊！”
妱儿不再是那俏皮的口吻，声音很轻，让落梧桐都能听出这几个字里，蕴含着妱儿对自己深深的想念。
一时间，落梧桐的心久久难以平静。
他以为听从师傅的吩咐离开香门，妱儿就不会对自己暗生情愫。
他以为只要自己离开的足够久，长大的妱儿一定会忘记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赊香人。
如今，落梧桐的心里只有懊悔。
他不该自私地离开，更不该把孤独留在香门陪着妱儿。
空荡荡的香门里，似乎再也找不出能给妱儿作伴的人和物，这是作为师兄犯下的错。
落梧桐强行压下心里的杂乱，以成年人特有的口吻对妱儿说道。
“朝纳天香种梧桐，暮撷人间念几重……你说你，傻不傻！我们是赊香人，香门门规难道你已经忘了么？”
“没忘。”
“那你还……”
“就是因为忘不掉，所以妱儿每时每刻都记着师兄的一言一笑！不管师兄心里怎么想，妱儿就是喜欢跟师兄在一起！”
他转身看向妱儿，却发现妱儿脸上两行眼泪，如世间凡人一样浑浊。
他很难说出不喜欢，即便妱儿长相平平，整天就像个假小子……
可是他毕竟身为妱儿的师兄，不能像妱儿一样无视香门的规矩。
“我……”
落梧桐欲言又止，伸手帮妱儿擦拭眼泪，继续说道。
“你可知，我当年为何离开香门……就算这一切不是我本意，但生在香门长在香门，你我皆没有选择爱的权利！赊香人一旦动情，后果不堪设想，何况我们都是赊香人……”
“那我们现在算不算动情？如果算，我也没看到什么不好的后果啊！”
“说你傻，你还真是笨的可以。”
“那这样算不算？”
陷入回忆的落梧桐，再一次目睹“妱儿”冲进自己怀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腰。
这种感觉，是落梧桐从未体会过的。
他甚至期待着，接下来妱儿踮起脚仰着脸，向自己慢慢凑过来。
……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处于恍惚之中的落梧桐，被灵犀的声音唤醒。
“还抱着我做什么？把我放下来吧。”
落梧桐还在期待着幻境里妱儿那一吻，此刻心脏怦怦直跳。思绪就这样被打断，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哦……是梧桐失礼。”
落梧桐嘴上说着，将心里所有期待都慢慢放下。他在努力告诉自己：眼前人不是妱儿，而自己只要一天还是赊香人，就一天不能对妱儿有非分之想。
而他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