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雪地难行
所以她的心软，她的胆怯，她的自疑统统只能放在心里。
雪地并不好走，尤其她穿的衔珠翘头凤鞋，还有拖得尤其长的丹色绣银龙锦袍。每一步都走的极其艰难。可她偏偏自虐一般，一个劲往前走。她的脸色极冷，眸中没有一丝温度，本就凌厉的脸在雪色显得更加冷若寒霜。整个人散发着让人觉得靠近她都会被割伤的寒意，甚至连星沉和月落都不敢上前去劝，只敢远远跟着。
她脑子空空地往前走，也不知是凤头鞋的缘故还是此处雪特别深，竟一时拔不出来了。
星沉月落她们离得远，只见她突然停了下来，不知缘由，便也停了下来。
陈锦和使劲往外拔，却不知为何越陷越深。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心情不好的时候做什么都倒霉。她满心怒气无从发泄，狠狠拔了头上的金钗扔了泄愤。
“陛下……扔了钗子可没办法帮你脱困的。”
是林承序的声音。
他不知道何时来的，一身简单白衣，披着天青色灰狐毛斗篷。简单的快与白雪融为一体。偏偏一束淡淡日光照到他的侧脸上，照进他的眼睛里，照在他的泪痣上，照得他温和又明媚。他抱着手臂，眼角带着浅笑，似乎在嘲笑她，可偏偏却不让人讨厌。
陈锦和收回心神，狠狠道：“还不来帮忙！”
林承序笑意更深，他放下手。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陈锦和肩上，轻声道：“天寒地冻的，陛下再大的怒火也没办法抵消寒意啊……还是多穿些吧。”
带着男子体温的斗篷带来的温度一瞬间包裹住了她。这温度从皮肤慢慢渗透，她好像慢慢活了过来。
林承序在她身前蹲下，示意她趴上来。
看着他透过衣料还隐隐冒出的蝴蝶骨，她疑道：“你背我？”
“对啊。”
“你……能行吗？”
陈锦和完全不知道这句话对男人的杀伤力有多大，林承序不由分说把她的双手往自己肩上一搭，便把她拽到了自己背上。
陈锦和先是焦虑了一下，可见他步履轻松，这才放下心来。
“没想到，阿序你力气还挺大的。”
“陛下是不是忘了，进宫之前，我可是上过战场的。”
“对哦。”陈锦和环住他脖子的双手紧了紧：“可朕怎么记得，你曾经被盛图凌抱得毫无还手之力……”
林承序气闷：“那是我不方便动手，男女有别。真动起手来，我也未必就输她！”
“那阿序与我……就没有男女之别了？”
林承序被她突如其来的暧昧话语弄的有点不知所措，竟不知如何应答。
陈锦和看他的耳朵飞速地染红，心里突然畅快了不少。
“阿序……”
“嗯？”
“如果有一件事，你觉得你做的是对的，可是你最亲近的人却说你错了……你该怎么办？”
“那要看那个亲近之人对我是否重要。”
“即是亲近之人又怎么会不重要？”
林承序淡淡道：“许多人与你亲近，可是心却隔着山海。就比如我的父兄嫡母，哪怕有血缘之系，对我也是不重要的。”
陈锦和沉默片刻。
“重要的。”
林承序想了想，道：“既是重要的人，便不能忽视他的感受。哪怕他不能理解我，我也会好好解释。”
“你不改吗？”
“不改。”
林承序没有丝毫犹豫。
陈锦和有些意外：“可你不怕你真的错了吗？”
林承序却笑了，他轻松道：“错了便错了，世间的事哪有绝对的对错之分。更何况，我既做了，且自己深思熟虑过了，便没什么好后悔的。旁人的思想我左右不了，但我自己的本心，我不想违背。”
陈锦和心境豁然，何必纠结对错，她既然问心无愧就不该再在这些事上枉费心思。
倒是她庸人自扰了。
林承序背她走出雪地，在宫人清扫过的小道上将她放下。
陈锦和竟有些舍不得他那有点硌人的背。
路要是再长一点就好了……
星沉月落抱着披风和暖壶向她跑来了。陈锦和解下他的斗篷，递给他。
林承序也没有拒绝，直接就披上了。
他向她微微欠身行礼，又周到又生疏，仿佛之前与她一起在雪地里说话的不是他一般。
他道：“微臣告退。”
陈锦和点点头。
看着那个天青色的背影越走越远，陈锦和愣了愣。
亲近之人？
对你而言，朕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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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时节，日子过的很快。还未过年，京郊大营的新兵就分成了三支队伍，陆陆续续往西北进发。
转眼就到了除夕。
陈国人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就是除夕。
这一日，除了实在无法回家的游子，一家人都会聚在一起，放烟火，画桃符，饮屠苏酒，食团圆糕。然后围在一起守岁，迎新岁。
这是百姓的过法。国君却不是这样的过法。除夕这日都会免了早朝，虽然免了早朝但她却是陈锦和一年中最忙碌的一天。
天还未亮，她就要穿着九层的吉服去天坛祭天。等到祭祖结束还要去九陵祭祖。最后回宫参加宫宴，本来应该是所有京城皇族一同参与，但是奈何京城唯一的皇族也已经被消灭了，所以这宫宴参与人数恐怕只有她的后宫那寥寥三人了。
今年的宫宴……实在是冷清了些许。
因为算是家宴，也没外人，干脆就把地点挪到了长生殿。既没有歌舞也没有乐师，只是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桌上，简简单单吃个饭。
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至少大家都自在了不少。也更有团圆的氛围。
木苏今日穿了姜黄镶红边的圆领袍子，领边照旧缝了一圈白貂毛，头上难得没戴金冠只用绣了珍珠的红绸束起。最近天气冷，他走动的少，腮边愣是被他自己养出了一小圈膘，更是显得他玉雪可爱。
他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三人，他也不傻，这三个人虽然围在一起吃年夜饭，但显然各有心事。
陈锦和已经换掉了那套重死人的九层吉服，只穿了一件粉黄绣白蝶的广袖长裙，头发也没有梳复杂的发髻，简简单单地簪了几根琉璃簪。许是因为今晚要守岁，所以特意穿了身轻便装束。
因为今日起的太早，又舟车劳顿，她的精力已经不济，双目都混沌了。
纳兰朔精神倒是还可以，只是他板着面孔，一脸无欲无求地夹着菜。
林承序……林承序还算正常，不过他似乎也有点落寞。
木苏最见不得冷场，而且这可是他第一次在陈国过年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