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两人会面
叶冰躺在帐篷里， 闭目养神， 这里毕竟不是他熟悉的地方。
他一方面是有些不习惯，另一方面， 这里毕竟有这么多人，就算睡着了，声音也不可能完全的寂静无声。
他听力又极好，所以总有些嫌吵。
直到过了凌晨两点，才觉出有些睡意来。
他忽然听见了一声很粗重的呼吸，然后那个喘息声陡然尖锐起来， 呼吸急促，一阵快过一阵，然后就没有生息了。
叶冰慢慢坐起身，他扭头看一个方向许久，面容宁静中带出一丝冷冽。
然后他慢慢站起来， 撩起帐篷的一角， 往外面看去， 刚好看见一个男人躺下。
叶冰放下帐子，然后摇了摇头，看来明天就会出乱子了。
他其实也注意到了， 这里近百人，大部分都是老人幼儿以及妇女，男性青壮年极少。
叶冰一开始有点奇怪，但是后面却想通了，如果男人多了， 冉英就算再强大，她也是一个女人，根本压不住他们。
徐军倒是有那种当兵过的杀气，手里还有冉英意外弄到手的枪支，但是只有他一个人，显然顾不过来。
第二天一早。
超市里响起了一个女人尖锐的哭号声。
“老头子啊，你怎么这样就去了咧！剩下我一个人怎么办勒！！”
那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
满脸皱纹褶子，此时哭得泪水直流，吧嗒吧嗒的流到地上。
旁边的人目光里面有怜悯，有叹息，也有麻木和冷漠。
冉英上前检查了一下老人的尸体，似乎是猝死的，看看这位大爷七十好几的年纪，也不是很奇怪。
冉英安慰道：“节哀吧！”
老人一边落泪一边叹气：“这都是命啊，出来这么多怪物，我儿子媳妇都被变成了吃人的怪物，把我的孙女给咬死，现在老头子也不在了，还剩下我一个人干什么呢！老婆子我也跟着去算了！”
她大哭大喊，发泄着心中的绝望与痛苦，叶冰听了一会儿，就往后倒退，走到窗子边上。
他等了很久，冉英终于叹着气走到他身边。
叶冰回头看她：“你怎么处理的”
“老人家一个人太可怜了，我想多照顾她一些。”
叶冰闻言笑了笑：“那么明天你也会看见她的尸体躺在地上。”
冉英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叶冰挑眉：“你真以为这是一次意外。”
冉英顿了一下才说：“我检查过，没有伤口，也不是中毒，应该是猝死。”
叶冰道：“连针孔都没有吗？”
冉英忽然看见叶冰往她这边靠过来，轻轻一个借位，随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我在垃圾袋里面找到的，具体什么情况，你自己查吧！”
冉英接过那一只针筒，忽然抬起头：“你是不是看见了你知道是谁”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叶冰缓缓道，“我和这群人毫无关系，我没有必要为他们负责，该怎么解决怎么做那是你的事。”
叶冰拍拍她的肩膀，然后转身。
“我走了，希望能够再见。”
——如果连这点决断都没有，那么就只能是再也不见了。
叶冰打开门，然后迅速关闭，看着眼前晃荡中突然扭头对准他的丧尸群。
他从背后取出来了刀。
卓赛君撕开一块巧克力包装，然后凑到单媛唇边。
她张开嘴，啊呜一口咬下一截。
卓赛君把包装撕开一些，又递了过去。
小嘴巴一张，又是一截。
一个吃，一个喂，看上去还是很和谐的。
但是队长，你手边怎么有一堆撕开的包装纸，你手里怎么还有这么一大袋的巧克力。
这玩意真不能当饭吃的啊！
——快醒醒！
临时被队长喊来哄孩子的韩乐，突然觉得好幻灭。
“队长，卓队长……”
卓赛君回头看她。
韩乐尴尬的笑了笑：“差不多了吧！小孩子吃这么多甜食，容易蛀牙。”
卓赛君嗯了一声，站了起来。
单媛眼巴巴的看着卓赛君手里的一大包巧克力被扔进韩乐怀里，顿时嘴巴一扁。
然后她拿起旁边撕开的包装纸，伸出舌头舔了舔。
看着包装纸上一大片的口水。
卓赛君果断别过脸，韩乐一脸不忍直视。
“这小哑巴饿的真惨，队长，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温柔，这不会是你私生女吧”
卓赛君瞥了她一眼。
“你可以走了。”
韩乐顿时掩面道：“别啊队长，我还没有见到队长夫人呢？别这么小气嘛！”
卓赛君伸出手，然后道：“把这座小区的三级丧尸清理完毕后，你再回基地。”
“……”韩乐：“我只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卓赛君慢吞吞的道，“但是我不是在开玩笑。”
韩乐看着自家队长，只恨自己嘴为什么那么多，然后乖乖的往外走。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男人。
叶冰抬头，瞧见了一个穿着黑色丝袜，咖啡色短裙，紧身皮衣相貌极其美艳的女人。
韩乐往身后一摸，刹那间一把银色手枪出现在她的手里。
叶冰反应也不慢，他本来就感觉到不对，这才潜伏着上楼，结果两人撞了一个凑巧。
他手中刀锋斜侧，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刺了过去。
韩乐也当机立断按下扳机。
叶冰头轻轻一偏，只感觉到一阵刺痛，脸颊有种温热湿润的异样感。
刀锋与冰相撞，落了一地冰屑。
叶冰后退数步，皱眉看着韩乐面前陡然竖起的冰墙。
居然又是应该像冉英那样的三级强者。
这才什么时候，这种高手就如此泛滥了。
韩乐冷冷一笑，心中却暗呼好险，要不是她反应够快，不然她一个三级高手就是被一个二级异能者把刀横在脖子上，那简直就是足够被人嘲笑一年的耻辱！
她看着叶冰的目光很糟糕，后者看她也是一样。
叶冰握紧了刀柄，韩乐指尖之上凝聚出一只小巧的冰锥。
正是针锋相对的时候。
有人捏住了韩乐的手，下一刻，冰锥轰然碎裂。
那人动作太快，叶冰一时都没有看清。
不过显然是一个男人，穿着白色风衣，黑色长裤，黑白的过分分明，但是勾勒出来的身段却很好看，笔直挺拔，挺拔熟悉。
叶冰开口：“卓……赛君。”
男人回过头来，静静看着他。
“叶冰。”
容颜依旧，清冷冷如瓦上霜，音色仿佛，低沉沉如水底浪。
叶冰摸摸自己的脸，竟也有些恍惚。
外物可以改变，环境可以转换，世界，空间，人群也都可以交替。
但是他们两个总是不会变的。
这种奇迹一般的永恒，宿命一般的命运，交织在他们的生命轨迹里，最后轨迹重叠，你我相见。
叶冰徐徐走到卓赛君的面前，伸开双臂，狠狠拥抱，卓赛君顿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按在对方的脊背上。
卓赛君低着头，没有人看见他脸上错觉一般的柔软。
“队长，他就是你要找的人！”韩乐想到刚才的事情顿时有点尴尬，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她觉得自己这句话有点多余，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叶冰放开卓赛君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被自己蹭了一额头的血，他从袋子拿出纸巾，按在他的脸上。
血痕被纸巾抹去，但是叶冰的手还停顿在卓赛君的脸侧，看着那张过分端正俊美的脸，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不顾一切的亲吻上去。
但是最后却没有。
叶冰把用过的纸巾扔到门内的垃圾桶里，他拉着卓赛君的手，就往里面走。
韩乐看看叶冰，又看看卓赛君，果断趁着后者没有找她算账之前溜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叶冰拿了毛巾直接按在脸侧，卓赛君从一个巨大的旅行包里面找出碘酒药剂和纱布，站在叶冰面前，先消毒，再上药，最后贴上绷带。
“昨晚。”
叶冰伸手摸摸脸颊：“破相了没？”
卓赛君伸手挑起叶冰的下巴，凑近观察了一会儿。
“貌似，现在只有半张脸能看了。”
叶冰把下巴抬高，在卓赛君唇角轻轻碰了一下：“你要负责，是你的人干得，作为上司，你是不是应该责无旁贷？”
卓赛君瞬间站直了身体。
“别闹了，这一次我还有其他任务，你待会就和我走。”
“没问题，诶，对了，媛媛呢？你应该看见她了吧！”叶冰道。
卓赛君点点头：“她在卧室里。”
叶冰打开房门，单媛就坐在床上，地上是一堆巧克力包装纸。
他向她招招手，小女孩立刻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她先是对叶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扑向卓赛君，一双黑乎乎的沾满巧克力的小手就要抓上去。
卓赛君往后退了两步，避开她。
“咦？你们相处的——”
单媛转身把巧克力抹在叶冰衣服上，然后又对他甜甜一笑。
“很好啊！”叶冰把余下的话说完，捏着单媛背后的衣领，走到洗手间，让她走进去洗手。
然后自己走进卧室里面换衣服。
“她哪来的巧克力？”叶冰回过头看卓赛君，“不会是你给的吧？”
卓赛君点点头。
叶冰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卓赛君。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吃巧克力的？”
“我不知道。”卓赛君摇摇头，“是韩乐告诉我的。”
叶冰挑眉：“刚才那个女的？”
“恩。”
“三级异能者也只是你的队员，那你现在什么实力？”叶冰看着他，觉得就算出来什么四级五级，他都不会太惊讶。
“三级。”卓赛君淡淡道。
叶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卓赛君瞥了他一眼：“太假了。”
“我是真的好奇。”叶冰搭上卓赛君的肩头，“说说看呗，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叶冰衣服刚脱下，还没有穿上，打着赤膊就和他勾肩搭背，眼看卓赛君正打量着他的身体，叶冰挺了挺胸。
卓赛君立刻扭过头。
“你不好意思了？”
“恩，我替你不好意思一下。”
叶冰按在卓赛君的肩膀，把他的脸转过来：“其实我觉得我裤子也要换，这个你能替我一下吗？”
“……”卓赛君挺想抽他的，但是看了看他脸上的纱布，于是拳头就没有打在脸上。
“哎呦！一言不合就动手，你敢不敢不这么暴力！”叶冰捂着肚子吃痛道。
卓赛君站起来，看着在床上假嚎的男人。
“快点！我在外面等你。”
两分钟后，叶冰和卓赛君并肩走出门。
“媛媛怎么办？”
“韩乐会照顾她的。”
“那我们要去哪里？”叶冰问道。
卓赛君：“白岩区红山后街。”
叶冰顿了顿：“市中心？”
“恩。”
“去做什么？”
卓赛君道：“救援。”
叶冰扭头看着他：“就我们两个人？”
卓赛君颔首。
“a市总人口数百万，市中心的丧尸人数……你确定你我就够了吗？”叶冰开口。
卓赛君想了想说：“你可以不去。”
“那你呢？”
卓赛君没吭声。
叶冰明白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走吧！”
看着叶冰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卓赛君点点头：“恩。”
叶冰抿唇微笑，他在想，他这是在舍命陪君子呢，还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也许要更简单一些，前进时，他能看见他的双眼，并肩时，他能握住他的指尖。
那么卓赛君呢？
男人在前头驻足等待的背影里，墨色琉璃里倒映出一切真实。
他忽然觉得，卓赛君并不会想这么多！
叶冰极喜欢他的洒脱果决，也埋怨过他的不解风情。
只是男儿心如火，焚心成火。
美人颜似雪，展颜作雪。
绯色盈霜络，白雾一点空。
敢问，此心可诚？
露华小区距离市中心不算远，不过也不近，平时坐车也就是二十分钟，但是现在就难说了。
卓赛君打开一张市区地图，虽然是纸面的，不过非常详细，密密麻麻的小字甚至把街道店铺名称都写上了。
“a市我比你熟。”
叶冰指着上面的一个小点道：“这里是我们现在的位置，白岩区在这。”
卓赛君点点头，“我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现在找出最快的道路。”
他一边说一边用黑笔在上面涂画。
叶冰看了一下，黑色的线条在上面压根没几个拐弯，都是大路，很快很速度。
但是……怪也特别多。
叶冰抓着卓赛君的手，从另一个方向涂抹，黑色的签字笔绘出的线条左拐右弯，七绕八转，选的都是小路。
卓赛君刚皱眉，叶冰就捏捏他的手背。
“放心吧，时间来得及。”
卓赛君低头，看着两人相叠的双手，挑了挑眉。
“好。”
两人出发，为了减少体力的浪费，叶冰就去了路边撬了一辆车，他选的是那种看起来就很笨重的货车。
幸好他以前开过，也不算陌生，卓赛君指尖动了动，一点金色的光芒闪过，跟在后面的十多只丧尸立刻倒了下来。
叶冰看的一愣，忍不住问道：“你当真只是三级？”
“很快就要不是了。”卓赛君回答。
“什么属性？”
卓赛君抬起右手，上面轻轻跃动着金色的光芒，随着他的动作而不断变化，长短粗细，皆随心而定。
叶冰从裤袋里拿出一个一元硬币，轻轻滑过那一道金色。
硬币的另一半立刻掉了下来，看着那一道整整齐齐的切口，叶冰不确定的问：“这是光？”
卓赛君手指连动，光线加速旋转，最后凝聚成一个小球，他打开窗户的一条缝隙。
货车后面缀着一群丧尸，全是被发电机声音吸引来的，卓赛君抬手，把光球往丧尸堆里扔。
叶冰往后视镜里瞄了一眼。
“轰！”
金色的光芒就算是在白天也显得极为醒目，同时夹带着巨大的声响，幸好卓赛君扔得够远。
但是席卷而来的气浪，就算是身在车里的叶冰也感觉到了，窗户几不可见的颤动了一下。
叶冰不知道炸死了多少丧尸，但是这种几乎达到百米的爆炸范围还是深深惊讶了他。
——卓赛君这是打算往人形炸弹方向发展吗？
不过下一刻他就来不及多想了，爆炸声起码惊动了周围千米内的所有丧尸，前面堵着的，后面缀着的，正在往边上爬的。
叶冰已经看不见道路了。
前面的车窗上面全部被黑色的血液覆盖，他甚至能够听到到轮胎不断碾压血肉的声音，那种异样的障碍物，实在让人不敢多想。
但是各种各样的人体器官依旧不断的撞在车窗上，变形的眼球，扭曲的手指，腐烂的胸、部。
难以想象他们原来的形状，叶冰看得胃里泛酸。
他忍不住扭头去看卓赛君，他一言不发，上身端端正正的坐着，面对眼前一切，神情冷漠如初。
堪称完美的侧脸，精致端正的五官，与周围腐败的血肉显出鲜明的对比，但是在那些肮脏与不堪的映衬下。
他是苍白的，阴森的，甚至可怖的。
叶冰深深感觉到，卓赛君原来是那么不像人类。
那种无畏与漠然绝不是因为他镇定冷静的性格，而是源于骨子里对人类的毫无归属感。
就像往搅拌机里倒进成百上千的鱼卵，看着它们一个个被绞碎时那种属于人类的无动于衷。
隔着亿万年的进化繁衍形成的距离，总是那么遥远。
与此相比，天涯海角算什么？他们之间阻隔着的从来不是地域的远近，而是时光的延绵。
叶冰抿着唇瓣，忽然庆幸，要多少次不经意间的意外，多少次意想不到的巧合，才能让彼此相见。
卓赛君的手指还在不断动作。
金色的光芒缠绕在车窗上，始终没有一只丧尸能够突破它的防线，叶冰低头看了看路线，凭借着记忆力一路开了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冰隐约感觉车轻松了很多，那些阻碍似乎已经不在了，他看向卓赛君，见他轻轻颔首。
叶冰便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扫了几眼车身，确实很想象中一样的惨不忍睹，简直就人体腐烂陈列展示车，轮胎下面都还夹着几截丧尸残躯。
现在不停得往下面滴落黑色血水。
就是有点浪费，不知道损坏丢失了多少脑核。
不过这一路下来，堆死的丧尸简直不要太多，叶冰有点像打开系统光板，不过现在情况不明，还是再等会好。
叶冰看着周围三三两两的丧尸围过来，拿着刀上前几下解决。
“我们开过头了。”卓赛君看着地图道。
叶冰也不意外，“正常，要是还在里面，我们也下不来。”
“现在绕回去好了，应该没有多少路了吧？”
卓赛君点点头。
“我的任务是过来解救一位已经退休的科研老教授一家，他以前是国内生物学领域的顶尖人才。”
“怪不得。”叶冰耸耸肩，并不是特别意外。
这一次两人没有再像先前那么夸张，而是小心翼翼的往前，幸好先前解决了不少丧尸而且还把它们引到了南面，现在绕一个弯往里面走，遇见的怪物数量就少了很多，突破它们的封锁进入白岩区就不显得特别艰难。
这也是相对于他们两个人的组合来说。
几百只丧尸围在卓赛君身边也只是动动手指的问题，这种不对等的，巨大到夸张的实力差距，足以让很多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叶冰在路上也打开了系统光板，看了一眼上面的能量度，那个数值让他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然后就是偷笑。
叶冰没有直接加点，他还需要仔细考虑一下，具体该怎样分成。
真是想想都觉得美啊，叶冰甚至都有种和卓赛君一起去撬辆车再开一次的冲动。
但这也只是想想，刚刚下车的时候，他注意到卓赛君脸上有点疲惫的神情，显然消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