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爱你
乘车出了地下车库才发现，外面开始下起雨来。
车辆一路缓慢行驶，走走停停，直到走不动。
是曹宅前面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安玥透过车窗看瓢泼的雨，不知为何感觉出几分冷意，将大衣拉得更紧了一些。
本来饭局结束以后司机没打算走这条路，她为了避免与周君昊的车同程，索性换了一条远路走。
“姐，我去看了，前面连环车祸，路全都堵死了。”司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打开了驾驶室的门，“要想走只有步行了，但是这样不太保险……”
“不用了，等等吧。”安玥看了一眼时间，反正她也没有急事，在车上等也不要紧。
只是这车就堵在曹宅门前的路上，她难免就想往里看。
本来说好和曹衡短时间内不见面，她看过去时却忍不住想他在里面做什么。
安玥有些不自然的收回目光，盘算着见过之后再怎么找说辞来继续不见他。
此时的曹宅上下都是灯火通明，十五分钟以前到达曹宅的安风冷眼看着庭院里站在雨中那三三两两的人。
檐下的雨不断向下滴落，身穿长裙的女人从庭院另一端的房间里跑出来，被几个伙计迅速按在了雨水里。
叶姜惊得六魂无主，刚要上前去就被安风拉住。他手心冰凉，看向院子里的目光也异常的冷淡。
“我小姨……”叶姜刚踏出一步去，只见对面一道颀长的身影。曹衡像是刚从曹稷那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三根长香。
透过茫茫的雨雾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站在檐前，凝视着他们按住女人的动作。
这样的场景，叶姜觉得好像已经上演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方妙纭以歇斯底里开场，以曹衡耐心的安抚为结束。
而这次，她看到了方妙纭手里闪着寒光的凶器，她差点惊叫出声，捂着嘴看着曹衡走进雨幕里。
他像往常一样，让那些伙计散开，弯腰去拉方妙纭的手。
庭院里因为刚翻过土还有些碎泥没有清干净，混着雨水的泥土在方妙纭的衣服上沾的到处都是。
曹衡蹲下来，用手轻轻抹去那些泥块，他握着她纤瘦的手腕，抬头看到她眼里的惶恐与愤怒。
安风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他看了一眼手机，给安玥发去一条短信。
他手机里十分钟以前弹出的信息都是贺钧的，赵鹤轩把一封邮件发到了方妙纭的邮箱里。
照片、视频还有出生证明，能完全唤起方妙纭记忆的一封邮件，在这一天悄无声息地发到了她的邮箱里。她拼命又刻意想忘记的陈年记忆再度清晰，以至于她看到站在她面前的曹衡，憎恶之情远超往常。
方妙纭反抗的力道很大，她像困兽一样挣扎着起身，长长的指甲抓住了曹衡的肩膀。随着手中的匕首被曹衡向里折去弹落在地，她迅速地俯身去捡，因为左手拿着匕首躲避，在挣扎间划向曹衡的手臂。
刀刃锋利，曹衡手臂上迅速涌出血珠来，和雨水混在一起滴滴答答的向下淌。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冒出的血让她愣住，她紧攥着他的手臂，抬头去看曹衡的脸。
雨水噼里啪啦的落下来，让人分不清脸上是雨还是什么。她凝视着他的脸，像是想从其中看出些什么。
那是一张她很熟悉又厌恶的脸，厌恶的感觉深入骨髓，让她甚至不想再触碰他。她猛地挣开，将凶器远远扔开，啪一声甩开曹衡扶着她的手。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推开，但她主动放弃攻击人的目的还是第一次。
曹衡一怔，想要说什么，抬头看到方妙纭苍白的脸。
她张开嘴，咧出一个笑容，然后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曹衡。
“曹衡，我记起来了，你是我儿子。”她声音透过雨幕落到他耳中，如同淬毒的冷箭所带有的恶毒，“我直到现在，都在后悔为什么要生下一个孽种。”
与她的话音一同落下的，是安玥手中的包。她拿着手机刚刚走入大门，撑起的伞还未收，抬眼便看到半跪在雨幕中的人。
她记得第一次见他，他冷淡倨傲。此后每一次见面，他都是那种绝对不会低头的人。可现在他跪在雨幕里，像是被冻住一样迟迟没有起身。站在他面前的女人环抱着双臂，正肆意欣赏着他的姿态。
曹衡总是这样。
他太能忍了，一切能说的，不能说的疼，他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自己吞下去。哪怕是喜欢，他也要找个理由来掩盖，直到忍到自己无法承受为止。
她总是觉得曹衡不了解她，现在想想，是她始终不了解曹衡。
安玥盯着他愣住，扶在肚子上的手慢慢移下来。安风转头看她的神情，她只是愣了几秒，然后撑起了伞，像寻常一样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到了庭院中。
跪的太久了，从手臂到腿都已经麻木。被雨淋透的衬衫紧紧贴着他的皮肤，显出身后一道道狰狞的疤痕。他低着头，直到看到熟悉的裙摆。
本以为没有人在意，像以前一样。可这一次，他看到了裙摆下那细细的脚踝。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有些茫然，便抬起头来。
安玥站在他面前，倾身为他撑着伞，自己大半片头发已经被雨水给打湿。
她唇红眸明，眼眸平静，甚至没看方妙纭一眼，然后慢慢蹲下来，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曹衡在看她，这是他们闹掰后她第一次没有避开他的眼神，这眼神让她心里一阵一阵疼。
她还没习惯怎么在挺着肚子的时候蹲下来，所以动作有些笨拙。
他看着她的脸，心里滞闷的疼慢慢发散，抬手握紧她伸来的右手。
可不止是这样，安玥的力气不足以拉他起来。所以她半跪下来，张开右臂去抱他，在他愣神的时候抱紧他，手臂贴着他的后背轻轻拍了一下。
“没事的，曹衡。”她声音和往常一样平静，又带着一点笑容，“我来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