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想念
曹宅大多数时候都十分清净，几乎见不到什么人。贺钧上一次来乱逛不小心撞到曹稷手底下那一帮凶神恶煞的小弟，差点被当场收拾了。今天他是跟着曹衡进来的，所以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贺钧跟着他走入第一个院子，还没进屋门就隔着窗子看到坐在窗边修剪花枝的女人。她穿一身素净的长裙，挽起的长发别在脑后。听到声音，她抬起头向外望，唇边勾起淡淡的笑容。
看起来很温和，应该是主人格。贺钧松了一口气，小声道：“我……我能直接进去吗？”
“没事。”曹衡走进去，坐到方桌的一边，示意贺钧也坐好。贺钧这几步走的有点犹豫，但并没有直接坐下，而是先向她问好：“阿姨好。”
“你是……你是谁家的孩子来着？”方妙纭抬起头看着贺钧，将手中的剪刀放下，“小衡，怎么带朋友回来也不提前告诉一声，我好让他们准备晚饭。”
“不用了阿姨，我和曹衡晚上出去吃。”贺钧一边说着话，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坐到一边。
方妙纭的长相是很典型的古典美人，鹅蛋脸，眉形细而长，五官秀美。虽然见了年纪，但是气质仍是绝佳，身上隐隐透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他小时候第一次到曹宅来，远远见过她一次，知道这里有一个很好看的阿姨，却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曹衡的长相和气质都像她，所以见曹衡的第一面，他就知道他们可能是母子关系。但是之后的很多年，他都从来没有听到曹衡提起有关母亲的事情。他也去问过安风，但安风那张嘴像被焊上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你们这些年轻人出去吃也好，我倒省心了。”方妙纭一笑，看向曹衡的脸，“你姐姐最近好像身体不太好，小衡，你有时间过去看看她。我做的那些糖腌梅子，她一点都不吃。现在打电话她也不接了。”
曹衡捡起一边桌子上被剪下的花枝，轻轻点头：“好。”
“还有那些衣服，我买了她也总不穿。唉，她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是不会自己照顾自己，也不知道常回来看看我。”方妙纭叹了一口气，秀美的眉微微皱起，“还是你懂事，知道经常回来看看阿姨。”
“可能是她比较忙，有空会回来的。”曹衡一笑，把剪下的那些凌乱花枝整理好放到一边，“您别太操心了。”
“曹清成年的时候就搬出去了，一年到头我也见不到她的人影，”方妙纭唇边的笑容有点苦涩，“白白生了她这个心大的，让我整天惦记着。”
贺钧忍不住咳了一声，去看曹衡微笑的表情，有点替他憋屈。从坐下来方妙纭嘴里就只有曹清，那些话曹衡听了会是什么感受。她现在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好，唯独就是不记得眼前的人是她的亲儿子。
贺钧清了清嗓子，正欲说什么，被曹衡轻轻止住手腕。
他对着贺钧摇了摇头，将那些花枝收到一旁的手帕中。
两人从曹宅走出来时已经接近傍晚，贺钧陪着他听方妙纭说曹清的事情说了一整个下午，中间一度忍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被曹衡一次又一次的阻止。
“你到底想什么呢？”贺钧坐上副驾驶，把车门重重的关上，“她现在的状态这么好，如果你提了，说不定……”
“不用了，至少现在我能坐在她面前听她说话，”曹衡的手扶上方向盘，声音低下去，“如果她记起来了，也许我连和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贺钧按了按眉心，无话可说。他从宋嘉年那里听说过方妙纭做过的事情，她精神还正常的时候就很讨厌曹衡了。明明曹清和曹衡都是她的孩子，喂奶她只喂曹清，只抱她一个人，也只陪她睡觉。
曹稷担心方妙纭会对曹衡下手，后来就把他送去了市郊的院子，由自己的一个朋友抚养到成年。这么多年曹衡和方妙纭的联系只有那一层薄薄却切不开的血缘。
不知道曹衡是怎么能忍受的，这种家庭多待一秒他都要窒息。
贺钧像吃了一嘴沙子，堵得喉头心头都麻涩。他没有再说话，看曹衡的车开出滨江大道。这个路线是原路返回片场的，这个时间点应该正是收工的时候。
“……你又想干嘛？”
曹衡没有回答他，一直把车开到影视基地的外面。他并没有下去的打算，只是靠近路灯停下打开了车窗，望向里面陆陆续续走出来的人。
贺钧没再劝他，这种事多说根本没用，他多少了解一点曹衡的性格。像安玥这种人，从一开始就能吸引他的目光。他对自己比对别人狠，前半生都过着极力克制的生活，即使再想要再渴盼，默默滋长的感情都会藏在心底。
就像他很想叫方妙纭一声妈妈，却还是忍了二十多年。
贺钧这么想着，看向窗外。安玥戴着帽子和墨镜从基地里走了出来，早早停在路边的车按了一声喇叭，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小跑着过去。
宋嘉年的车，不久之前和安玥一起出现在热搜里。
曹衡的目光跟随着她的动作，一直到她上了车。他喉结滚动，不知从哪里涌向舌尖一点苦涩，顺着血液鼓动心脏带来有些酸涩的疼。距离太远，外面五颜六色的灯光晃眼，多多少少让人有些看不清她的脸。
之前安玥睡在他身边时，他曾经仔细看过她，好像正好在那种时候记清楚了她的每一个细节。
她脸很小，很好看，身材纤细。他一直是个不太会用形容词的人，能想出来夸赞她的话也只有好看这两个字。但却知道她很狡猾，像对他下了什么咒一样，让他几乎克制不住想找她见她的冲动。
“回去吧？”贺钧打了个哈欠。
“你对猫有多少了解？安玥好像很喜欢猫。”曹衡没答他的话，转头看向他，声音带着些异样的沙哑，“你觉得我送给安玥一只猫，她会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