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那来自曾经的亚特兰蒂斯的幽灵, 是远古海洋文明某一族群最后的继承人，叫做海都。
沙罗与他见面之时, 其实并不知晓他全部的身世，但她还在印度洋时，在那些闪烁着光辉的贝壳与海螺上读过无数海洋的史诗，因而通过幽灵的神态与话语推测出了对方的来历。
幽灵在海洋中不知孤身漂泊了多少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见海洋生灵成群结伴，便生出了要让这海洋都与他一样孤独的想法。
他想要摧毁那有着繁华生机的七大王国。
沙罗便说，我可以告诉你怎样去对付人鱼公主, 让你的梦想实现。
多少年了，海都终于见到与他一样眼眸之中满是冷寂的生灵。于是只有摧毁七大王国想法的他, 在这一瞬间便想要将之变为现实。
如果他抓全了七个人鱼公主，眼前冷漠的女子能否对他笑一笑呢？
海都张开双手，以他的天赋能力唤来了一群实力强大的海妖。
沙罗却说, 没用的，海妖不会是人鱼公主的对手。但我知道怎么做。
于是，自亚特兰蒂斯覆灭于天灾，重建后安宁繁荣了千百年的七大海洋王国, 一步步陷入了战火之中。
麻仓好追溯过往，看到了这一切的真相。
这可真是令人吃惊。
诚然海都是因为沙罗在决定把那个让海洋与他同悲的的想法付诸显示，但沙罗的出现，直接引爆了原本还没有开始实施的想法。
很疯狂, 也很儿戏。
但海都早就疯了。
久远记忆里海洋文明倾覆，哪怕是被称作最优秀的女皇也难以力挽狂澜。他看到原本富饶和平的国度顷刻间崩塌, 亲朋好友死于灾难之下, 唯有他被族人拼尽全力保了下来。
在他的族人都随亚特兰蒂斯覆灭而消亡之后, 他在这无穷无尽的孤独中已然消磨了最初的本性。
海都独自在海洋中漂泊多年, 十几年前因为实在孤寂地快要疯了，便给自己分裂出一个半身陪自己说话，后面因为意外又把半身弄丢了。
嗯，现在看来是当是把捏出来的半身弟弟丢到了人类的轮船上，结果那时北太平洋出现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风雨，轮船倾斜半身掉到了海底，正好被浮出水面透气的北太平洋小公主看见了，便救回了岸上。
小公主粗心大意之下，把自己的粉色珍珠留在他身上。
人鱼公主诞生时的珍珠是她们神位的象征，也是她们大半力量的来源。
得知这个巧合，麻仓好的脸木了。
这种剧情走向，果然就是以前国中班上女同学们讨论的恋爱番吧？
他微妙地看了抱着话筒不知所措的七海露西亚一眼，鉴于在场除了越前龙雅以外都不是人，个个耳聪目明，他决定不直接吐槽出来。
“我看到凯特城了，去走一趟吧。”他对着除却卡莲以外尚还懵懂的人鱼公主们说道。
而另一句话，却在越前龙雅脑海中响起：‘走吧龙雅，我们去把夏美接回来。’
越前龙雅勾唇，无声笑了。
这是星球之主，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自星之圣地出来之后，他对外展示出的是无与伦比的神性，可在内，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人性，依然是他熟悉的麻仓好。
海妖最大首领的王都，叫做凯特城。
麻仓好没打算浪费时间听海妖叽叽喳喳，也没打算按照偶尔看到的某一条命运线——等到沙罗那个音乐家前男友认为自己不应该那么决绝离开她，心怀歉意抛弃陆地上的一切与她留在海底，由此感化沙罗让她收手，最终因为不想让海都继续孤独而与他沉睡海底。
他从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性子，否则千年前也不至于沉不住气跟麻仓家闹翻，更不要说地狱修炼和星际旅行时更多也是看谁拳头大。
可能还有不乐意看那些泪眼婆娑的画面，更不想听到那些就唧唧歪歪的情话。
遂，通灵王带着几位公主长驱直入，直接来到了守卫最森严的地方。
麻仓好在这里，卡莲她们伴生武器都没有启动过一次，只因那些海妖根本不能直视麻仓好的眼，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臣服与敬畏，甚至于还有一丝亲近。
——海妖毕竟也是自然生灵，举凡自然里诞生一切有意识的存在，都会对掌控星球灵魂的王自然而然亲近臣服。
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不是城主海都的居所，而是一片片巨大的棱形水晶。
中央的两块晶莹剔透的水晶中，封存着两位容貌如初的人鱼公主。
“姐姐！”卡莲看到左边那尾深蓝色的人鱼，握紧了自己手上的长弓，下意识往前踏了一步——在这个王城里，她们是幻化成人类形态的。
只是卡莲身形刚动，眼神余光瞥到了面无表情的麻仓好，硬生生压住了想要上去救出自己姐姐的本能。
“诺爱儿！”
紧接认出那尾深蓝人鱼的是莉娜，她动作比卡莲慢了一步，却见卡莲停了下来，心中正是疑惑之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恍然大悟。
诺爱儿被封在这里情况未知，可通灵王殿下还在这里。
真是没有想到啊，如果她的王国没有覆灭，现在她大概在水晶宫里准备拜见星球之主了。
“可可！”
人鱼公主犹豫的一瞬间，越前龙雅犹如一阵风冲了过去，长刀雪亮劈碎了晶莹水晶，金色人鱼失去支撑，自半空中跌落下来，他拦腰将对方抱下。
越前龙雅伸手在她光洁脖颈处按了按，那里还有着微弱的跳动。
“好，可可她”
“没事。”麻仓好言简意赅道。
看到了越前龙雅的动作，卡莲再也忍不住，长箭灵光闪烁之间，她抱住了同样跌落下来的那尾深蓝人鱼。
望着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卡莲幽深紫眸流下晶莹泪水，落地成珠。
这是与她隔着换日线出生的孪生姐姐，是北极冰雪中最温柔的公主，初次见面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莉娜蹲在她身边，挽起诺爱儿另一只手腕，和卡莲一样将自己的神力缓缓注入她的身体中。
宝生波音见状，忙拉着七海露琪亚上前去，想要接过越前龙雅怀中的夏美可可。
人鱼公主力量同源，由她们来进行治疗，才是最快最安全的方法。
越前龙雅从善如流。
阴森孤寂的王城水晶殿中，响起了人鱼公主美妙瑰丽的歌声。
人鱼以歌声为最强大的力量。
麻仓好抬手布下一个结界，偏头道：“你们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让你们出来。”
这话好似疑问，语气却不容置疑。
银发青年突兀站在了门口，他身边跟着披着白斗篷的女子。
青年说：“竟然是您亲自来了，通灵王殿下。”
麻仓好道：“海洋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怎会不来？”
青年沉默了，从他感知到麻仓好的那一刻起，他便知晓，他永远不可能完成沙罗的心愿了。
通灵王代表着星球意识，祂不会允许。
原本还想着通灵王刚即位，不一定能发现这边的动静，看来，无论想做什么，心存侥幸都是没用的。
他身边的白衣女子上前一步，拉下了斗篷。
黑发如瀑倾泻而下，兜帽下的女子有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足以成为所有艺术家梦中的缪斯。
“您来了。”她说道。
黑发女子的嗓音轻缓柔和，徐徐而来像是晚间的风，优雅而恬淡。
可那双漆黑瞳孔里，藏着永不止息的疯狂与执念。
黑发女子说道：“您为何要在这时出现呢，明明您不需要亲自前来深海，只要等着海都消灭七大海洋王国，重现亚特兰蒂斯，您依然会得到一个完整而听话的海洋文明。”
人鱼公主的容貌与歌声都是世间最顶级那一批，同样也或多或少显露了她们各自的性格。
可眼前的女子，却打破了这一定律。
她的容貌知性姣好，她的声音柔曼甜蜜，她的眼神怨毒疯狂。
麻仓好不咸不淡道：“我觉得之前就不错，而你们谁都没有能力重现亚特兰蒂斯。”
昔日的海洋文明已经彻底覆灭，亚特兰蒂斯最后一位女皇与海洋永远融在一起，海洋不死，她的灵魂不灭，于是她的灵魂力量也是如今每一届人鱼公主诞生的源泉。
一代又一代，女皇逐渐成为传说中的海洋女神，阿克安·雷芝娜。
“从你离开印度洋起，就再也无法使用你的伴生武器了吧。”
通灵王的眼神望向她身后的深海，望穿世间与空间，看到了覆灭那一天，手持权杖与长剑的女皇慷慨赴死的那一幕。
女皇手中那柄熠熠生辉的宝剑，此时正挂在黑发女子腰间。灵光暗淡，好似一把死剑。
那是亚特兰蒂斯最后一位女皇的剑。
“织本沙罗，你辜负了她。”
麻仓好淡漠转身，挥手打开了结界。
那两位沉睡多时的人鱼公主已然醒来。
人鱼公主不能屠戮自己的同类，无论综合实力差距都多大，她们的神位都是齐平的。哪怕哪一界角逐出了七海域主，最多也只能判处某位犯了重罪的公主流放之刑。
所以沙罗纵然想要无差别报复，她也不能亲手杀害同类，只能借用海都的力量。
而面对比他们更高阶层的王，纵然千般心绪，无处可发。
力量的差距摆在那里，无论他们是否主动现身，都逃不过麻仓好的感知。他本想让夏美和卡莲消气之后再自己亲自清理门户，毕竟海洋生灵的灵魂也在他的管辖之下，而他恰好也觉得南极国主是少有的清醒理智。
但夏美曾是沙罗最好的朋友，闪烁着金光的长/鞭最终只停留在沙罗光滑的脸颊边便颓然落下。
而在麻仓好打算动手时，他清晰感受到了地球的哀伤。
这颗星球的灵魂都与他相连，星球的意识可直接传达到他的脑海中，他自己的意识，在星际之中便可直接代为星球的意识。
在麻仓好站在沙罗面前时，他听到了星球在哭泣。
母星总是深爱她的孩子的，在这颗星球上，无论是人类还是别的种族，都是她的孩子，而海洋占了这个星球的绝大部分。
地球生灵数亿万计，海洋王国这一次消亡的生灵虽多，却远远不及以往文明毁灭之时，因而连地球意识都没有及时察觉到这一次的内乱。
人鱼公主更是海洋女神的后裔，海都是昔日亚特兰蒂斯的余脉，而他们却在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海洋王国中引发战火，无数海洋生灵流离失所，在自己的国土外流亡。甚至于使用亚特兰蒂斯的秘法屏蔽新任通灵王的感知。
这一切的一切被地球意识察觉到时，星球蔓延着连绵的悲伤。
那一场洗礼他灵魂的传承仪式，终究还是对他造成了一定影响。换做之前，他未必会有现在的感触。
麻仓好按了按胸口，无声叹息。
‘我知道了。’
犯下无数罪孽的前代印度洋人鱼公主被剥夺神位，与海都一起永远流放于海洋的虚空之地，在亚特兰蒂斯的残骸中日复一日与自己最深的恐惧重逢。
直至他们的罪孽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