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唯一亲
别听他采取的是问询的方式,可问出的其实已是结论。
虽然有些突兀,但也并不复杂。毕竟他自己可以确定自己跟骆无尽、司徒腾此前彼此不识,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就冲着对方对己方的又是救命又是包揽吃住的这股子深厚恩义,如果非亲非故,只凭对方宅心仁厚、古道热肠,自己运气好适逢其会给恰好路过“举手之劳”了,显然不太可能说得过去。
而且,这专门带到自己的居所,也不是仅仅路见不平、施以援手,萍水相逢的缘分就能够促成和办到的。
既然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那么用简单的一个排除法推断,就是夜飞雪的关系使然了。
夜飞雪并不想让自己复杂的身世关系过早地给葛碧落知道,因而只含糊其辞地回应了一声:“嗳,也不算吧。本来不熟,可现在吧,差不多也可以算是很熟识的样子。”
他这话,说得既有些怪又有些绕,葛碧落自然不解,忍不住追问:“是吗?那他们为什么对咱们这么好?他们究竟都是些怎样的人物?感觉本事都挺大的,要不也没法从威凤城手底救拔我们。”
仿佛是受到了某点触动,夜飞雪不禁轻叹一声,低低道明对方身份:“他们啊,其实也不算什么好人,都只是太虚幻境的余党。”
“太虚幻境……的余党?”葛碧落闻言大为震惊,扑棱棱睁圆双眼,几乎怀疑自己听错,“那……他们为何要出手搭救我们呢?这其中不会藏有阴谋吧?
夜飞雪,我怀疑……难道我们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利用价值?他们到底有何居心,存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些暂时都是次要的。”夜飞雪摇了摇头,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不知道也顾不到那么多。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你的伤,我们必须仰仗他们的保护。”
葛碧落低声嘀咕:“我就不该受这伤。这下好了,平白无故欠下邪派魔头的人情。”
“也不能那么说嘛。谁愿意受伤呢”夜飞雪看着葛碧落自责的表情,多少有点啼笑皆非的滑稽,不觉莞尔,“另外,姑且不论其它的,司徒大叔他们总归是搭救了我们两个两条性命,对不对
正邪立场分明是没错。可是光有立场却丧失了性命,却也毫无意义。所以不管怎么说,他们向咱们施以援手的这救命之恩,毕竟是确凿给予了,并落实到位的。”
“就怕和他们牵绊太多的恩怨,以后都不知该怎么面对。”葛碧落微微皱紧眉头,颇有顾虑地表达担忧,“正是因为这样,我们以后可能会面临更多的麻烦。
到时候不说他们,只说被江湖同道发现这些,给别有居心的趁机拿去做文章,咱们可连说理的地儿都不一定找得到。”
夜飞雪淡淡一笑:“咱们还是只顾眼前,想那么远干嘛?不过,你的考虑也有道理,这件事咱们也确实不可以等闲看待就是了,且走且留意吧。”
”怎能不早做打算呢?假如他们营救我们确实目的不纯,甚至包藏祸心、图谋阴险的话,等事到临头再反应恐怕就太迟了。
如果被他们利用救命之恩打人情牌,软磨硬泡勒令我们两个为其所用,去做出一些令人不齿的恶劣宵小行迹……”葛碧落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夜飞雪因为从事实上已经相信骆无尽是他外公,故而并没有葛碧落担心的那些顾虑。
看着葛碧落满脸郑重其事的模样,又不能将自己决定暂且保留的小秘密透露给他,想了想,并没有开口,只是静候对方下文。
葛碧落见夜飞雪对自己的担虑摆出副大意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郁闷,嘟着嘴继续阐述刚才压下的后半截观点:“这个事情,其实我倒没什么所谓,但你不一样。”
“我有什么不一样了。”夜飞雪漫不经心地搭了声茬。
“你是武陵剑派弟子啊,如果被胁迫苟同,就会被捏造为甘心同流合污、为邪道驱使。一旦这样的形象被塑造,并流传到江湖上去广为散播的话,那对你的将来可不妙得紧。
江湖名门子弟,最忌讳和邪门歪道纠葛扯绊掰扯不清。如果最后累你落到这般泥涂污淖,我倒宁愿当时就给威凤城的人杀死,也绝不愿意获得任何拯救。”
望着葛碧落满脸认真,夜飞雪差点就将自己和骆无尽的关系给爆了出口。
但他随即又想到葛碧落尽管出身绿林黑道,整个家族做的事情不那么光彩干净,可他本人从小就被灌输了满脑子的正邪势不两立、名门正派大于天的理论,倘若知道自己就是邪派大魔头的外甥,不知会怎样看待?
以他的性格,就算不割席断交、当场翻脸,只怕往后也会日趋冷淡、疏离渐远吧?
夜飞雪幼年孤苦,乞食求活,早早尝尽世间诸般唾弃白眼,虽然后来得到李三六的收留,衣饭有了着落,却也必须时刻保持勤谨,处处观言察色,一个脸色不对处,就诚惶诚恐,内心检讨自己何处犯错,何处做得不好,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得容忘我带上天问台,才总算得以摆脱那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日子。
后来,在被任长歌带往索溪的途中,又遇上正在德夯苗寨打尖的葛碧落,二人一见投缘,开启了一段令人啼笑皆非、大跌眼镜的江湖闯荡生涯,虽然最后全面宣告失败,但两个人坚不可摧牢不可破的情谊,却在无声无息中无形建立。
可以说,直到目前为止,哪怕已经知道骆无尽就是自己的亲外公,这世上硕果仅存的唯一亲人,在夜飞雪的内心当中,容忘我、葛碧落和沐思宁依旧非常稳固地占据着前三的位置。
因了这种缘由,夜飞雪刹那里又吞下了险些脱口而出的话语,转而改口:“不会的,葛碧落,你呀,就别瞎多想啦。怎么可能呢?
而且,我看那位骆老前辈和司徒大叔两个,虽然乍看威猛凶恶,可也并不是那种卑鄙下作的无耻坏人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