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掌眼
难得调休一天，楚杰和云子夕打算趁着天气好，下午去上天竺逛逛，没成想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云子夕一个同学打来的，说是她的一个朋友得了两块古玉，有点吃不准，想请云子夕帮着看看。择日不如撞日，云子夕便约了同学下午去湖畔居喝茶。
湖畔居在湖滨公园，一幢两层高的民国老建筑掩映在梧桐垂柳间，荡漾在旖旎的湖光山色里，别有一番味道。云子夕的同学早到了一步，选了一张湖边露天的桌子，点好了香茗果点。
“芳芳。”
“樱子，你来啦。”一位穿着时髦、打扮精致的年轻女子热情地拉住了云子夕的手，叫道：“一段时间没见，我们的大美女越来越漂亮了。”
“呵呵，再漂亮也没有我们芳芳美。”
“哈哈，”芳芳指着身边一个有些发福谢顶的中年男子，介绍说：“认识一下，这是老赵。”
“赵总好。”
“云小姐您好，久仰大名。”老赵堆着笑，从兜里摸出名片，递了过来，“赵富强，以后还请云小姐多指教。”
“赵总您客气了，赵总抱歉，今天没带名片。”
“哎呀，都是朋友，别搞得这么正式。”芳芳笑着说：“樱子，你身边这位帅哥还没介绍呢。”
“这是楚杰，我朋友。”
芳芳趁机打量了楚杰几眼，揶揄道：“我说你怎么越来越漂亮了呢，原来是爱情的滋润。”
云子夕俏脸一红，嗔道：“哎呀，你就知道笑话我。”
楚杰脸皮薄，也架不住芳芳这么调侃，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自我介绍说：“呵呵，我是楚杰，陈小姐好，赵总好，很高兴认识你们。”
“两位快请坐。”
云子夕和楚杰落了座，几个人悠闲地喝着茶，聊了一会儿，赵富强便从包里取出两个老旧的蓝布锦盒放在了桌子上。
“云小姐，麻烦您了。”
“赵总不用客气，我水平有限，我们相互交流。”
“云小姐太谦虚了，您是专家，有您掌眼，我一百个放心。”
“呵呵，谈不上掌眼，我是借这个机会学习一下。”云子夕打开了锦盒，一个锦盒里头是一个汉代风格的白玉翁仲，包浆浑厚，阳光下闪着耀眼的玻璃光泽，另一个盒子里头则是一只商代风格的玉虎，玉质白皙，造型古朴狞厉。云子夕一一上手看了一会儿，又从小挎包里取出来卡兰德，瞧了个仔细。
“赵总，这两件东西，您是怎么看的。”云子夕没表达意见，倒是反问起赵富强的看法。
“呵呵，云小姐，我就是个门外汉，您就别考我啦。”
“没事的，我们一起交流学习嘛。”
赵富强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说：“我觉得这个玉虎还行，这个翁仲有点不敢确定。”
“哦？翁仲为什么不敢认？”
“翁仲的光泽太强了，而且上面的磨砂痕挺粗的，战汉作为高古玉的巅峰时期，工具工艺都很成熟了，打磨的痕迹应该很细腻的。”
楚杰拿起翁仲，仅凭肉眼，就能看到上面密布着一条条长长的磨砂痕，这在战汉玉器上是极少见的，难怪赵富强心中存疑。
云子夕把卡兰德递给了楚杰，“你也看看。”
卡兰德的镜头下，翁仲身上的一条条磨砂痕迹就像一条条沟壑，纤毫毕现。
“你觉得如何？”云子夕问完赵富强，又来考楚杰。
“我觉得翁仲是到代的。”楚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这个翁仲的玻璃光泽虽然很强，却不贼，光泽由内而发，非常的自然。战汉玉器里那些玉质好的打磨精细的，玻璃光泽度都很强，徐州博物馆里楚山汉墓出土的一些玉器的玻璃光泽比这个还要亮。磨砂痕虽然粗，但上面也有浑厚的包浆，与整个翁仲浑然一体，这是工上自然态，肯定漫长时间自然氧化的结果。”
云子夕笑着点点头，对赵富强说：“赵总，这翁仲挺不错的，是个好东西。”
“好、好，有云小姐掌眼我就放心了。”赵富强脸上绽着笑，问：“有一点还要请云小姐解惑，就是上头的磨砂痕怎么会这么明显。”
“这不是磨砂痕。”
“不是磨砂痕？”赵富强和楚杰都听得有些疑惑。
“嗯，这其实是刮痕。”云子夕从楚杰手里接过翁仲，指着腰部，“你们看，这个翁仲的穿孔在腰部，而不是从头到脚到天地穿，佩戴的时候，翁仲是横着的，步行时会左右来回摆动，难免和身上其他的配饰刮擦，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些比较粗的刮痕。”
云子夕把翁仲递给了赵富强，指点说：“你再看看上面那些粗的痕迹，它们的方向基本都是一致的，从头到脚就是因为左右来回摆动刮擦的原因。”
赵富强拿起放大镜细细看了一会儿，果然是如云子夕所说，不由敬佩道：“云小姐，您不愧是专家，这眼力，佩服！”
“让我看看……”这同样也是楚杰心里的疑问，“还真是这样。”
“云小姐，那这个玉虎，您觉得如何？”
“不老。”
赵富强听自己看好的商代玉虎居然不到代，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了，话说得更加客气，“还请云小姐指点。”
“指点谈不上，我就说下自己的看法，供赵总参考。”
“嗯、嗯，您请说。”
“这个玉虎蘑菇角、臣字眼、尖利牙、卷曲尾，造型上看是有点商代玉虎狞厉犷野的味道，却有不少疑点。第一，这个玉质虽然白，但这种白有点像营养不良的感觉，也就是没有熟润感，商代的东西都三千多年了，不管沁色品相如何，玉质肯定是很老熟的。第二，玉虎身上的双阴挤阳线太软太臃肿，显得很笨拙，没有商代特有的劲挺犀利的味道，商代的阴刻线干脆利落、刀刀见锋，像力透纸背的那种感觉，充满了狂野奔放的美感。第三，每一块高古玉其实都是一件艺术创作，有它特有的神韵和灵魂，这个玉虎看着像是这么回事，其实是形似神不似，少了一口活的气。模仿的东西就是照猫画虎，会显得很僵硬，没有那种灵动和流畅的感觉。”
云子夕一番话，听得赵富强心服口服，手里的玉虎是越看越别扭，他又请教问：“云小姐，那我们该如何看高古玉的真假呢？”
云子夕思索了一会儿，回答说：“古玉鉴定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概括起来讲主要看形制、纹饰、工痕、沁色、光气、神韵，各方面要综合起来看，最重要的其实就一点。”
“哦，哪一点？”
“所谓一假皆假，我们要用怀疑的眼光看古玉，也就是要鸡蛋里挑骨头，要找疑点找问题否定它，而不是拼命找理由来肯定它。”
“云小姐，这门学问太高深，难啊。”
“呵呵，赵总，世上无难事。”云子夕笑着说：“古玉这一行没太多的诀窍，提高眼力也没什么捷径，只有多看真品，最好是能上手，眼力自然就上去了。”
“可世面上哪有这么多真品啊。”
“博物馆呀，虽然不能上手，但里头的东西多看一次，就会有多一点的收获和长进。还有就是各拍卖会的预展，虽说不能保证百分之百都是大开门，但绝大部分的品质还是有保证的。”
“云小姐，你们春拍也快了，到时候有什么好东西还得请您多推荐推荐。”
“没问题，今年春拍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我看上次你们秋拍有块出脊璧拍了将近一百万，比估价翻了十几倍，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手笔。”
楚杰一听，脸上有点发烫，原来自己这一票俨然成了业界里的“传奇”。
“呵呵，赵总，各花入各眼，那块玉璧绝对物有所值，”云子夕偷偷瞥了一眼楚杰，笑道：“拍卖场上就是要有这种志在必得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