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画中人
“开棺！”
裴麻子憋了一肚子气，重重地吼了一声，挑衅似的把楚杰挤到了旁边。
玉棺棺盖的四沿都安有鎏金铜铺首，裴麻子、二胖子、瘦龙和三娃子两个一边，紧紧攥住了铺首上的铜环，孙魁从随身小包里摸出了几根两寸长的乌黑楔子。
“一、二、三，起！”
孙魁喊了声号子，裴麻子几个同时发力，玉棺的棺盖抵抗了一小会儿，被掀起了一条缝。孙魁又快又准地将楔子钉了进去，棺盖与棺身之间被撑起了一条半公分宽的缝隙。几个人松了手，瘦龙将砍刀插入缝隙里，沿着棺盖划了一圈，裴麻子跟在后头用手电朝缝隙里照了一圈。棺盖和玉棺之间并没有铆钉之类的东西钉死，可能是历经千余年的岁月变迁，棺盖和玉棺有些变形或粘合在一起，所以有些费力。
“动手吧。”
裴麻子几个重新抓住了铺首铜环，一起吆喝发力，随着“咯吱”一声，棺盖被彻底抬了起来。
“你们轻点。”云子夕担心裴麻子几个粗手粗脚把棺盖弄坏，急忙提醒说：“这些都是无价的国宝。”
不知是怕文化损失还是怕经济损失，反正云子夕的话起了作用，裴麻子几个小心翼翼地将玉棺盖放到了地上，而孙魁、云子夕和楚杰已经迫不及待地趴到玉棺边。
裴麻子心头一喜，急忙凑了上去，探着身子往玉棺里一瞧，玉棺里白灿灿的一片，有些晃眼。裴麻子定睛看了一个仔细，玉棺里头并没有像热盼中的那样堆满宝贝，拢共就三件东西，一具白玉的金缕玉衣、一只四方方鎏金嵌银的玉枕，还有一轴古卷。
三件东西静静地躺在玉棺里，千年的时光恍如一瞬。
孙魁几个看得心头火热，玉衣、玉枕、古卷，随便哪一样都是无价之宝，特别是那轴古卷，如果是名家画作的话，估计可以和《女史箴图》这样的无上妙品相提并论了。
裴麻子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看向了孙魁。
孙魁不敢贸然动手，他看了眼云子夕，像是在征询意见说：“云小姐，要不咱们先看看那卷东西。”
云子夕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这帮人，便要求说：“还是让我来吧。”
云子夕不待孙魁同意，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踮脚伸手，小心翼翼地将放置在玉衣旁的古卷起了出来，慢慢移到棺盖旁放在了上面。
古卷大概有两尺宽，绢制，精心装裱过，品相保存的非常完整。
“你压住杆头。”云子夕对楚杰说：“轻一点，千万别太用力。”
楚杰会意，调整了下位置，也在身上擦了擦手，轻轻地按住了古卷的杆头。云子夕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极其小心将古卷一点一点地铺了开来。
古卷翻展，露出了画心，首先进入众人视线里的是修长飘逸，带着艳红飘带的宽摆长裙，画面细条如丝、婉转优美，衣带飘扬、极为生动。
“这和《女史箴图》好像啊。”楚杰忍不住赞叹道：“这不会是顾恺之的画吧。”
云子夕轻轻地“嗯”了一声，克制着内心的激动，手下的动作更加的小心轻柔。
随着古卷完全铺开，一位高髻云鬓、雍容华贵的年轻仕女展现在了众人面前。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画中仕女的面容，当云子夕看清那张清丽脱俗的脸时，脑子“轰”的一下像是被雷电击中，一下子呆在了那里。
所有人也都惊呆了！
“怎、怎么、会会这样！”裴麻子瞪着眼睛，指着古卷，像是看见了鬼魂一样。
楚杰也完全傻了。
画里的仕女眉若远黛、目若秋泓，沉静如水、温婉动人，眉宇间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郁色。
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不论长相还是气质，简直是复刻，说不是云子夕，谁能信！
楚杰越看越难以置信，他看看画，又看看云子夕，越看就越觉得是同一个人。
这是巧合吗？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云子夕脸色苍白，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眼睛一直没离开那张如同镜子中的脸，眉间不知不觉露出了哀婉。
楚杰见云子夕呆在那里半天没声响，像是着魔了一般，连忙使劲地摇着云子夕臂膀，喊道：“子夕，子夕！你没事吧？”
楚杰的呼唤终于把云子夕从眩晕中拉了回来，她极力驱赶着涌进脑子里的迷幻，喃喃道：“我，我没事。”
“这是怎么回事？”孙魁看到画里的那张脸，头皮就有些发麻。
眼前的事情已没办法用巧合来解释，这张古画的出现，瞬间把诡异推到了顶点。
云子夕是画中人吗？
她和千年前的她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所有人不约而同冒起了这样的念头，从看清画中人面容的那一刻起，这个疑问就像阴魂一样盘亘在所有人心里。
诡异，太诡异了，这比诈尸还诡异百倍！
云子夕面色苍白，像是丢了魂一样，楚杰怕这样下去云子夕会出事，就要把古画收起来。
“等等！”孙魁制止道：“上面有字。”
孙魁一提醒，注意力一直在画中人上的楚杰才发现古画的右上角写了几个蝇头小字，行楷的字并不难认：“琅琊公主像。”
“琅琊公主……”
中了魔一般的云子夕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吃力地站了起来，有些踉跄地来到玉棺旁。
洁净无瑕的金缕玉衣静静地躺在玉棺里，云子夕目光迷离、神思恍惚，画中人是不是就沉睡在玉衣之内？难道她真的是我？
心底冒起的念头就像是打不破的魔咒，她轻触着温凉的玉衣，整个灵魂都在颤栗。
所有人默默地围到云子夕的身边，那一刻，他们都极其清晰地感觉到了某个人心里旷古的悲伤。
所有人也都着了魔一般，两滴眼泪不知不觉从楚杰眼眶里滑落，他抚着云子夕的臂膀，柔声说：“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
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
这句像是跨越了千年时空的承诺，如同永夜里迸射出的一道光，瞬间击穿了能吞噬沉溺一切的黑暗。
云子夕转过头，深情地看着楚杰，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