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假白月光小仙鹿(五)
仙法裹着他的全身, 脚底陡然生出一道精妙的传送阵,时雾听到阵法启动的声音后一瞬间悄无声息地到达了魔界。
那道高阶阵法,就是记忆中魔尊白月光曾经使用过的。
一切仿佛和记忆里重叠, 时雾心中的惶恐越发深厚。
是他。
果真是他!
等到魔尊从仙界回来的时候, 他都还没能回过神来。
魔尊温柔地将他抱在怀里, 轻轻地亲吻着他的脸颊,问他愿不愿意暂且去仙界养伤,时雾本来想拒绝, 因为他太害怕战神大人了。
他偷走了他的记忆,抢走了他的爱人,还曾经在灵识中妄图杀死他。
到最后,魔尊甚至为了自己, 想要去抽他的仙骨。
去上重天的话, 他一定会被战神折磨死的。
“不……”
时雾拒绝的话刚吐出一个字。
又急匆匆地刹住。
不,不能拒绝。
如果他拒绝的话,仙君一定会把真相告诉魔尊。知道他是假白月光的魔尊定然更不会放过他!
小仙鹿有些畏惧地看向体贴地正用魔气安抚自己的魔尊。
一时间左右为难。
怎么会这样。
天族魔界,好像都完全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过了会儿, 他衡量好了轻重,做出抉择。
“好,我,我回天界养伤……等养好了, 再,再回来同尊上成婚。”
“嗯。”
魔尊替他将衣服拢了拢,“若是他们医不好你,或是你在那有丁点的不畅快, 就直接回魔界告诉本尊。”
“本尊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时雾眼角含泪, 默无声息地点头。
“你是我的妻子, 无论是谁,都不能将你欺负了去。”
魔尊眼底意气风发,眼神冷冽。
三个时辰后。
时雾跪坐于天族人最向往的灵浮殿上。
殿内仙侍都已遣走,只剩下他和清衡仙君二人。
自从战神醒来,整座殿内和过去几十年完全不同。
仙气浓郁得几乎能将那一小团仙鹿彻底淹没。
“从现在起,本座问的每一句话,你须得如实相告。”清衡似乎料到他最终一定会选择来上重天,声音清浅,可又透着股莫名的威严,“若有欺瞒,便将你拖去水牢里审问,可听明白了了。”
时雾苍白着脸,急忙点头。
“本座的灵虎,从不主动伤人。”
“你那时,是想杀我。”
时雾没成想第一问便如此难答。
听了这句,立刻颤抖着俯身磕了个头,“仙君饶命!”
清衡略一挥袖,将时雾周身的仙雾吹散,看清他清瘦的身躯,“抬起头来。”
时雾努力克制住眼泪,颤颤巍巍起身。
漂亮的小鹿眼睛眨巴着,睫毛都沾着泪珠,眼尾一片湿红。
果真是一副极好的相貌。
难怪,这样弱小的区区一只仙鹿而已,竟能将魔尊骗过去。
“你为何要搜本座的魂。”
时雾嗫嚅着,“为了得到……仙君的记忆……”
见他坦诚,清衡缓缓闭上眼。
说到底,阴差阳错,这小仙鹿也不知是借助了什么法器,每一次侵入他识海后反而加快了他补魂的速度。
那一点点搜魂带来的损伤,对于修为强大的他而言倒是微不足道。
这件事情,既是问清楚了,他也不想多做为难。
如今更要命的,是别的事。
“我记得你,你是蓬莱仙洲上那只小仙鹿。”
仙君眉头微皱,,看着温温润润,周身却透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度。
“魔尊天上地下找他三百年前的救命恩人,可是,小鹿,你三百年前分明连化形都做不到,只是一直尚未得道的小仙灵——”
战神字字珠玑,直拿捏要害。
“救他的,怎会是你。”
“仙君,是我错了,我,我贪心不足,仙君……”
见他一问便心虚地承认了罪过,仙君的脸色没有刚刚那么冰冷。
语气却越发严苛。
“你区区一个旁观者,竟敢凭借一星半点的记忆,冒认成魔尊的心上人?”仙君态度看上去相当不留情面,缓缓站起,走下殿来俯瞰着时雾,“你还替仙族去和亲。你可知道若是露出半点破绽,这对于三界而言可是塌天大祸!”
仙君没有当场拆穿他,果然是为了仙界。
为了这场联姻。
时雾心里又庆幸,又害怕。
一双细白的小手伸出来,紧紧地抓住仙君的衣袍,“仙君……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如果我成了魔尊夫人,我就,就再也不用挨饿受冻……我,我只是一个靠吃仙草才能飞升的小鹿,我……”
“你究竟是如何骗过他的,明明你的年龄,修为,根本就一点都对不上。他竟从未怀疑过么。”
时雾耷拉着脑袋,“他,他误以为我生来仙胎,无需飞升。且从前法力强盛,是在蓬莱仙洲上受了重伤才法力溃散……”
这也能信。
仙君低下头,掐着时雾的下颚将他脸抬起,指腹间传来细腻柔滑的触感。这小仙鹿修为不怎么样,细看之下,唇珠鲜艳饱满,倒真是——我见犹怜的绝色美人。
愚昧不堪。
却生得如此貌美。
“好,我便先不问这个。”
仙君松开手,时雾便双腿瘫软地跌坐在地上,“你是如何搜我的魂。”
“我,我去重渊海底的藏宝阁,偷了几样法器……”
仙君衣袖猛地一动,倏然间转过身来,“什么!你还敢偷魔族的法器?你怎么偷的,你这样的修为,如何能偷得到!”
现在问题变得更多了。
时雾这样莽撞,想问题又直得很的个性。
去的又是藏宝阁那样重兵把守的地方,难免留下什么证据和痕迹。
事情比他想象中更加麻烦。
时雾不敢欺瞒,将怀中的魔尊送他的法器扇子拿出,又扯开外袍,露出里面鲛纱羽衣的一角,“魔尊……送了我,很多很厉害的法器,还温补了我的修为,所以,我……我才能……”
时雾像是想到什么。
心里抱有一点侥幸心理,希望仙君可以就此放他一马。
于是流着泪不断哭求道,“仙君,你看……就算我是冒认的,可他真的喜欢我,他把最好的东西去全都给了我,仙君,他人真的很好,很温柔。他待我去人间,他给我过生辰,他……我保证,我和他成婚后我一定不会让他再打上天界……”
这小仙鹿。
怎的脑袋根本转不过弯来。
仙君眼前渐渐发黑,刚刚苏醒来很多事情都如同一团乱麻教人理不清楚,可偏偏这问题的核心,这只闯祸的小鹿,竟还在心底抱有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简直愚不可及。”
仙君重回殿上,长袖微动,“他如今对你越好,才越是要命。”
终究是太小了。
三百岁的小仙鹿,又一直生活在蓬莱仙洲。
他不是狡诈,而是实打实的愚笨。
根本看不清事情的严重性,才会让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演变到如今这般糟糕的地步。
时雾眼底渐渐浮现出疑虑。
“你看看他送你的东西。”
时雾袖中的扇子漂浮起来,在战神的法力控制下,扇面渐渐凝起一团霜雪,周遭骤然变冷。令人瑟瑟发抖。
这还没扇动呢。
凤凰尾翎在扇面浅浅绽开,只稍一动,便可听见凤鸣声回荡在殿内。
“上古神器,寒翎玄冥扇,是雪凤凰万年才生一枚的尾翎制成。”
“你这纱衣,是娶了鲛族纯种王室的尾鳍,被取鳍的王族至少数百年都会身体虚弱,神魂受损。就这样的东西,足足凑够九枚,才够织成这一件。”
“我的灵兽咬伤了你,他这一出手,直往上重天而来,险些让它魂飞魄散。”
仙君俯瞰着小鹿。
“你认真想想,你口中那人温柔的‘爱意’里,到底藏着多少暴虐,与嗜杀。”
小鹿脸色渐渐苍白如纸。
“他是魔啊。”
“你怎敢这般招惹他。”
时雾浑身颤抖着,似乎在仙君的点破里,才终于看清楚魔尊对爱人那极致的宠爱下,残忍的另一面。
“他今日可为你被咬伤一口打上仙族,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你觉得他喜欢你,你觉得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怎能如此天真!”
“你这班戏耍魔尊,将你自己性命置于何地,将整个仙界置于何地?!”
振聋发聩的诘问声,将时雾心中的防线击溃,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一次簌簌流下。
他没想过事情会那么严重。
“他如今对你好,是因为他以为你是那曾经救过他的人,如果他知道你骗了他,他知道你根本不是那人。”
“他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的。”
时雾浑身彻底瘫软了,根本站不起来。
他想了好一会儿,朝着仙君一点点爬动,“仙君……”
“我知错了,仙君,是我错了……”
他没有救过魔尊。
就不该贪心地伪装成救命恩人。
不该去夺得魔尊的宠爱,不该去奢求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清衡似乎头疼不已,
“仙君,要不,要不……”
时雾似乎忖度许久,终是压不住哭腔放弃道,“我不嫁他了,我错了……仙君,我知道当年是你救了他……”
“你嫁他吧……你才是他心心念念真正的心上人……”
到这里,清衡才明白,时雾为什么偷盗法器也一定要窥探他的记忆。
“我没有救他。”
时雾有点懵,他呆呆地坐在原地,一点都不敢动弹。
他绝对不会看错的。
而且仙君刚刚随手施出的阵法,也正是当年魔尊真正的白月光用过的。
“可我明明在你的记忆里看到你在洞府里照顾魔尊……”
“不。”
仙君淡声道。
“你只是透过记忆中我的眼睛,看到了那个人,在洞府里,照顾他。”
时雾错愕。
怪不得
记忆里,那二人的相貌,声音,总是如此模糊。
而且,时远时近。
原来搜魂的记忆,不是以第三人视角展现。
而是,主观的。
“那玉……”
“那玉佩,是我拾到的。”
“我与魔尊当时都身受重伤,被卷入到蓬莱仙洲此等上古秘境时,神魂都受重创,五感退化,自顾不暇。我无法辨认,秘境中那玄袍少年究竟是不是魔族,所以一直跟着他们……”
“从头到尾,我都从没看清过那二人的模样。”
时雾脑子已经混沌了,他已经完全理不明白战神在说什么。
三百年前救下魔尊的不是清衡仙君,怎么可能。
“不可能,那人法力高强,穿着仙尊您的素色仙绛长袍,一模一样的,他随手用着和您一样的传送阵,怎么可能不是您——”
“的确很像我。”
清衡沉吟,“可是,不是我。”
……不是仙君的话,他该怎么办。
他犯的错,岂不是毫无弥补的机会?
他已经欺骗了魔尊,他们都快大婚了。如果找不到魔尊真正的白月光,有点事情败露,他要拿什么去求得对方的原谅?
“现在,听我说。”
“既然你骗了,且有本事,真的骗到了。”
“那么这件事,就再没回头路可走。为了仙魔两界的和平,你必须将这场戏一直唱下去,记住了,在我找到真正的‘救命恩人’之前,你绝对不能在那个人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时雾捂着嘴。
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向仙尊。
他竟然要自己——
将这个白月光的身份继续扮演下去。
“为什么……”
时雾之前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以心安理得又满是甜蜜地享受着魔尊的宠爱。
可自从今日,仙君为他将事情一丝一缕地理清楚后。
他已经知道自己犯下的是多么愚蠢地滔天大祸。
让他怎么还能平心静气地,回去魔界继续“扮演”魔尊的白月光。
一不小心——
就会死的啊!
“我演不了,我和那人完全不同,我法力低微,我,我就是一只小鹿……我……我甚至连那道传送阵都不会画,我根本不是他,我不是他……”
“仙君救救我,求您了,仙君……”
“我不要再回魔界,我知错了,我不要和魔尊成婚……我害怕……仙君,我害怕……”
说到底,事情走到今天这步,也是这只小仙鹿罪有应得。
是他贪心不足,还笨的可以。
现在才悔过,已经太晚了。
他的这点贪心,给整个上重天带来多大的隐患,清衡本该对他相当生气,他甚至可以考虑将所有的罪过全都推到时雾一人身上,将他捆了带去给魔尊发落。
可是。
见他如此惊慌失措地跪在他面前,祈求着他的帮助和垂怜。
战神不知为何,到底还是有些心软。
他缓缓蹲下,长叹口气。
将那只柔弱无骨的小鹿慢慢扶着站起,“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雪茸,我叫……雪茸。”
仙君擦去他眼角的珠泪。
“雪茸。虽然你曾对我动过邪念,也曾放下过诸多错误。但是现在,我都可以全然不追究那些小错。我以你‘治病’为由从魔尊手里将你要过来,就是为了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对我坦诚,那么,这件事在我这,就算过去了。”
时雾吸了吸鼻子,鼻尖都是红彤彤的。
他紧紧的抓着清衡的衣袖,“……谢谢,谢谢仙君大人……”
“此事事关你的性命,也关乎,上重天和魔界的关系。不可草率。”
“我一定会尽快找出当年真正救下魔尊的人,在此之前,你一定要坚持住,要骗过他,绝不能让他发现,你是假的。”
什么?!
“不行……”
时雾害怕得浑身都在发抖,“我,我做不到的……”
“你做得到的,你之前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你看,他现在不是对你深信不疑吗。”清衡擦去他眼角的珠泪,一道菁纯的仙力渐渐注入他的体内,抚平着他体内法力的亏空带来的虚弱感。
“你已经拿走了我那部分全部记忆。”
“你要想办法,模仿里面那个人,让魔尊察觉不到任何端倪。”
仙君似是想起什么。
将一道术法下,身上清冷如月的仙绛长袍消失成一团仙雾。
继而又汇聚在他掌心,被叠得整整齐齐。
他将外袍交给时雾:“既然那人曾穿过这件衣服,那你也必须有。我的这件你且先拿去。”
不。
我就算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啊。
时雾啪嗒啪嗒地落下眼泪。
“还有什么遗漏的问题吗,你尽可以向我求助,我会帮你。”
“还有……”
时雾委屈极了,“记忆里,那道阵法,我,我不会,我学不会……魔尊已经问过我一次了,我拿到了你的记忆,可是我照着练,却怎
么都记不全……我,我天分不够,那阵法对我而言太难了……”
时雾抽噎着,似乎已经快到奔溃的边缘。
他真的装不了。
“那就学。”
仙君伸手搭在他肩头,安抚着他的情绪,“那道阵法我会,好在,以疗伤的名义你最近都可以住在我的灵浮殿。不管你觉得多难,不管需要练习多少遍——”
“既然是‘他’使用过的阵法,你必须会。我会亲自教导你。”
时雾不停的摇头。
显然对自己的修为毫无信心。
“雪茸,你一定是最聪明的小鹿,区区高阶传送阵而已,你一定能够学会的,对吗。”一双温柔的手扶着他的肩膀,替他整理着凌乱的鬓发。
在仙君谆谆然的安抚下。
时雾过了好久,才终于平复了一些情绪。
对。
没事的,有仙君亲自教呢。
灵露羹他能学会。
传送阵——
也一定可以。
他不自觉地拿着仙君的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因为体内的法力再一次充沛,身上开始满溢着灵动的仙气,明眸盼兮。
“好,那,那就学。”
“错了。”
“此处方位又偏差,应当更西偏南些许。”
昆仑山颠,仙雾在一片雪色中似要凝成冰晶,时雾未及辟谷,小脸都冻得红扑扑的,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在仙君的教导下,手持长剑,吃力地画出阵法。
可剑头画出的阵法再一次偏差,法力聚集后,又在成型的瞬间破灭。
化作一片速速飘落的飞雪。
清衡仙君坐于一旁的石桌之上,几片雪花落在他发顶不化,点缀着他素雅的发冠。
“还是错了。”
“此处多了一横。”
好难。
真的好难。
他只是一个吃仙草才飞升的小鹿,怎么学得会这么复杂的传送阵。
昆仑山巅常年冰雪不化,是仙界灵气最为充沛的地方之一。
充沛是充沛了,可也太冷了点。
小鹿不喜欢。
仙君似能看出他心底所想,在那点委屈漫上心头的瞬间,宽慰道,“此处冷是冷了些,但对你修为大有裨益。你仙元不稳,并非修为不足,而是没沉下心固本修元。修炼是需要一步一步来的,今日的寒潭可有浸泡?”
啊?还要泡啊。
时雾嗫嚅着,“还没。”
“练完一套剑法,再去。”
他偷取的仙君的记忆还没有完全在他脑海里展开,可是仙君本人却记得更加清楚。
那个人究竟使过哪些仙法,他虽然看得模糊,却能分辨的清。
那人会的。
时雾也必须会。
能够和自己一样,随手使出那么精妙地传送阵的人,一定是个隐世的高人。不求真的速成到那种大能境界,但学点花架子,紧急时刻求以自保,总是可以的。
“你应该觉得幸运。”
仙君端着一杯茶,等到今日份阵法试炼过去后,又开始纠正他的剑法。
“他使用过的法术不多,且不算很难。”
“你在我这住上一个月,还能学个□□成。”
时雾叫苦不迭。
“腿再蹲低一些,步子再开,运气于灵脉,通过灵法去控制你的剑身,而不是用手。”
虽然说,有战神大人亲自教习剑法,是多少小仙灵梦寐以求的。
可杀鸡焉用牛刀啊。
师父实在太厉害,时雾过于紧张,总是学了个磕磕巴巴。
战神拂袖,见他快要保持不住‘定姿’,那一剑缓慢至极却始终推送不出去。
行至他身后,伸手擦着小仙鹿的衣袖而过,与他并排而立紧紧相贴。
用手心带动着他的手腕,将剑柄行云流水一般破空向前一划。
动作已是收敛,可一道剑气破空而出,掀翻不远处悬崖边地巨石,咔嚓一声,石头竟还裂成两半,滚落下悬崖。
“好,好厉害!”
时雾简直不敢相信那道剑气是从自己手中挥出。
“嗯,勤勉修习,不可懈怠。”
“和魔尊的相处里,修为可以说是受损了,可是招式总得是会的。”
时雾用力点头,“还是仙君考虑周全!”
“那师尊看看我这样可否。”
小仙鹿这声‘师尊’喊得太快,仙君倒是稍稍分神,便是这片刻,时雾一个回旋落剑竟直接一脚踩塌,从悬崖边滑倒掉落向万丈深渊。
一道充沛的仙气化作长索将人直接勾住,抛送回来。
仙君一手揽着他的腰,将人带入怀中,轻缓旋落于地。
小鹿的足尖悬空,堪堪碰着地面上那层厚厚的积雪。沁人心脾地冷香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他的腰肢很软,很细。
分明已经穿得这样多,可还是堪堪一只手便可轻易勾紧。
“师,师尊?”
仙君眸光一凝,目光投向远方。
时雾被搂着腰身缓缓放了下来,脚踩进厚厚的积雪里。
“勤勉便可,而非冒进。”
仙君转过身去,陡
然间似乎察觉到什么,左手掌心倏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白光,时雾还没看清楚,已经被他拉拽到身后凭借一道仙障牢牢护住。
巨大的压迫感让时雾的肌肤都产生一点钝痛。
一道仙法从他天灵盖渡入,又缓和了这种不适。
“仙君说的‘治病’,便是这样‘治’的?”
上空中,悬空着一道墨色身影。
时雾只堪堪看了眼,背脊上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魔尊一而再再而三地,视天族法规于无物。来去昆仑山如无人之境,是真不把整个上重天放在眼里了。”
仙君这一次不像上次那般温润。
时雾虽是躲在他身后,可也能感觉到他看向魔尊时,眼底的锐光。
“尊,尊上,仙君只是在教我剑法,是我学不会才不仔细跌落山崖,是他……他救了我。”时雾讷讷然解释道。
“罢了。”
魔尊缓缓落下,绕至清衡身后,“我们婚期将近,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时雾眼神似是有些闪躲。
“怎么。”
魔尊伸出手探查了一下时雾周身灵脉,果真比在魔界的时候温养得更通畅些。
看来,这清衡仙君殿内的仙医,倒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魔尊显然今日心情不错,“今日是我唐突,等到大婚,必定为仙族备上一份厚礼。”
仙君见魔尊并无恶意,便也收敛了一身的寒气,离了几尺远,淡淡然道,“他的身体,还需要再调养三五个月,不知魔尊是否考虑推迟婚期。”
闻言,魔尊眼光陡然一沉。
余光瞥过清衡,再看过眼前的小鹿,眼底似是有些猜不透的深意。
他没立刻回绝,而是问时雾,“你觉得呢。”
时雾用力地点头,“我,我也觉得……”
“不可。”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魔尊将人揽入了怀里,动作竟和方才清衡抱着他的一模一样,“婚期定了便定了,怎可随意更改。”
时雾脸色似乎有些微妙。
你可是魔尊,改不改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吗。
他似乎有点委屈。
转过头,再看了眼清衡仙君,“可,可我……”
魔尊掐着他的下巴,将人扭转得看向自己,鎏金的眸子里压抑着一片暗色,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怎的你这养病,养着养着,就开始想拖延婚期了。”
清衡颜色微变,似是意识到什么。
转过头去避开那小仙鹿温软的目光。
负手长袖一挥,不再看向时雾,似乎对他毫不在意,“既是如此,魔尊大婚,我也会备好一份贺礼的。”
说罢便直接离开。
时雾没了求救的念想,便只能继续缩在魔尊怀里。
他在思考着,大婚究竟该怎么办,若是道侣印结成,那生生世世岂非……
还没想完。
忽然之间被狠狠地吻上嘴唇,呼吸尽数被攫取,唇珠被反复厮磨到肿痛。
他想喊,可唇齿一开,反而方便了面前人加深这个吻。
腰间力道收紧,几乎将他整个人拎起,腰间似乎都要被折断了一般。
他的足尖悬空,划过一片积雪,掀起雪尘。
直到被亲得气喘吁吁地,脑子里嗡声一片什么都想不了了。
他才被打横抱起,窝在那人宽厚的怀抱里。
那人伸出手,一只手将他抱稳,另一只手直接探到他身后,抽散腰带,似是在摸索着什么。
时雾一开始眼神疑惑。
尔后一瞬间,登时整个人挣扎起来:“不,你,嗯……”
漫天大雪里,时雾整个人都在他怀间颤抖,两颊绯红。
魔尊没探查到什么异常。
眼底压着的戾气这时候才慢慢散开些。
他神态散漫地将指尖缓缓抽离,替他将腰带重新束上,亲吻了一下怀里人的额头。
顺手将凌乱的大氅整理好,“你想调养身体,成了婚,结了印,一样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