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狭路相逢
过了一柱香时间,马蹄声已止,停在了茶舍门外,骆明扬已经在屋内听出了马蹄声中来的有二十余骑,马上骑士个个骑术精湛,武功不凡。
门外有人在叫:“老板沏壶茶。”
一个小二打扮的少年人端着茶壶过来,走到二十余名骑士面前,摆着茶盏沏茶。茶已倒完,小二回屋里去了。
小二的样子非常清秀,简直清秀的像个女孩子。
就算再怎么精明的易容高手,也掩盖不住原本的气质。
这一点是瞒不过鲁中巨侠曹景的眼睛的。
曹景马上叫住那位正要走进里屋的少年人,曹景厉声说:“回过头来。”
少年人犹豫了半响,始终未回过头来,这让曹景感到越发的有趣了,自己的眼睛里也随着这少年人的未回头而发出了光;然后在他身边的白癣真已经忍不住气,扯着嗓子喊道:“我们大哥叫你回过头来,你这臭小子听到没有,我跟你说,这可是我们山东一带最具盛名的武林人物,鲁中巨侠曹景,江湖人物,或者贩夫走卒听到曹大侠的名号都得敬畏三分,没有一个人敢不听曹大侠话的。”
白癣真也是鲁中一带最具盛名的武林人物,他的白花五鲜针可谓是无人能及,另外也和曹景齐名于鲁中。
白癣真看到那少年还是迟迟未回过头来,踏步上前,想把他肩膀扳过来,还未走一步,少年人就带着迷人的笑意回过了头,冲着曹景笑了笑,娇声道:“我当是哪位好汉大驾光临了,原来是曹巨侠到了,想必这位冲着我大喊大叫的人应该是善使白花五鲜针使得出神入化的白癣真白大侠了;而后面的其余十八位,也是江湖中的侠名人物,段零和、顾千秋、茹入、赵匡、华丰田、花飞天、满巨蹙、何生、方白晓、谢天皇、先知道人、吴林、花海和尚、孔尚、陶柏晓、双清冷姝,还有这位教书先生应该就是华先生了。”
这个少年人就是唐如玉,在曹景他们还未赶到茶棚的时候,她立刻闪身进屋,快速换装打扮成小二模样,骆明扬看在眼里,不由得佩服她的速度之惊人。
她一下子将,除曹景和白癣真之外的十八余人身份来历一口气说了出来,不禁令曹景和来的其他十八人很意外,就连身藏在里屋内靠窗偷听的骆明扬都不禁暗暗佩服这女孩子的识人之老道。
他斜眼看了对面的云旭瑶一眼,发觉他只顾着喝酒,而且时不时对他微笑,好像一切不以为然的样子,这反倒让骆明扬越发来了兴趣,于是也倒了杯酒对云旭瑶说:“今日旧识难得一见,不如不醉不归如何。”云旭瑶道:“好,我敬你。”
骆明扬和云旭瑶在里屋内自顾自得喝着酒,推杯换盏,约莫一柱香时刻,云旭瑶起码喝了二十几杯,然后接着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骆明扬当然知道,如果对于一个不了解对方的人来说,对方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你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是个疯子,话说的莫名其妙;但是骆明扬却不认为他是疯子,于是他就直言道:“我知道,因为你是为了唐如玉来的。”
云旭瑶笑了,笑得有点苦涩,他说:“我成名也有二十载,短短二十年,我的名气还是比不上你,虽然你的确是个难得的奇才,可是江湖上还有一山比一山高的人物存在;那天我被门中叛徒暗算,他们想要致我于死地,就在我快要结束生命的时候,认识了玉儿。”
骆明扬看着他,心里产生出了一种惋惜,他知道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并且是在被人追杀的情况下。
——————云旭瑶认识了唐如玉实在是很重大的错误,他不该把感情荒废在这个女人身上,他还有很重大的事情去做,还要奋斗,还要扬名立万,将自己的青城派继续延续下去,不能眼看着毁在唐如玉的手上。
可是骆明扬本想说出口这些话的,但是又仔细一想,还是觉得算了,心里在说:“既然他已经爱上了唐姑娘,我又何苦去打搅二人的生活。”接着心想:“唐如玉和迟楚楚比起来,迟楚楚容貌人品更胜一筹,迟楚楚有一种不可抗拒的美,让人心动之余,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唐姑娘模样娇小可爱,眉眼之间秋波流转,娇媚可人,别有一番韵味。要是我能与她结为连理,还有云旭遥什么事。这样一来,我也可以从楚楚的感情中摆脱出来。可是那又能怎样?哎!”
骆明扬又喝了一口闷酒,他现在觉得这杯酒入口后,没有刚才那样甘醇顺口,只觉得满嘴苦涩,简直苦的要把胆汁吐出来。
云旭瑶见他从刚才的开朗乐观,又转变为愁容满面,不知他心意,不再说话,不停地喝酒。
屋外,茶棚场中。
曹景和其余十九人诧异地看着唐如玉看了半晌,曹景忽然打了个哈哈,朗声笑道:“想不到在这间简陋茶棚内,会遇到一位见识广博,深藏不露的佳人,哈哈哈,今日我曹某人真是眼福不浅呐!!”
曹景说着话,已经向唐如玉走了过来。
唐如玉也毫无退缩之意,神色怡然自若,也向曹景走了过去,两人距离越来越近了,曹景于是出手,闪电般伸向唐如玉的右手脉门,另一只手环过唐如玉的身前抱住她腰肢。
唐如玉不闪不避,右手倒是没有被曹景的手扣住。
曹景原本是左手要扣唐如玉的右手,但是不知何时却变为了左手要点唐如玉腰间笑腰穴。
右手本是要抱唐如玉的腰肢,现在却变成了整个人要扑在他怀里。
其他人看到后不禁为之一愕,都觉得唐如玉的身法无比深不可测;可是在曹景来说却是意想不到给自己收到的一份大礼。
曹景本欲打算制服唐如玉后,要将她纳入府中为妾,只要她想要什么,他全部满足她。
曹景的身体在穷奢极侈,糜烂的生活中给泡得发了福,所以用钱花来的女人通常很爱这种男人,曹景很明白这种女人的心理,因为像他这样的男人可以满足她们更多用钱买来的东西。
可惜唐如玉并不是这种让曹景需要花钱来满足的女人。
就在曹景要接着去变换双手想拦腰整个抱住唐如玉的时候,唐如玉整个人已经倒了下去,接着伸手在地上一拍,借力向后退出了八尺,左手一招虚空拍出,一道紫黑色的烟雾向曹景面目及身体射去。
曹景见她滑脱自己掌握,又看见她身手不弱,见一团紫雾袭来不由大吃一惊,余下的十多个人看到也不由惊呼出来,曹景虽然这几年沉溺于女色中,但是身法武功上却丝毫不减,当下一个倒纵翻身,两个起落,接着又是劈空一掌,落地时再看唐如玉,人已不见,那紫黑色的烟雾被他劈空掌打的散去有七八分,但余下的还在空中飘散。
顾千秋和花海和尚这时已过来,顾千秋道:“这女孩子的手段好毒,如我猜得不错,她是唐门子弟。”
花海和尚也接着道:“不错,此女的暗器手法也极为古怪,同时那暗器不像寻常人所施暗器,这是唐门独有的,只有唐家最有身份的人才能使出,江湖上能使这种暗器的唐门中人,除了唐心德和他女儿唐如玉之外世上再没有任何人使得出了。”
曹景当然知道顾千秋和花海和尚在四川一带极富盛名,而且这两人也是江湖中的使毒下毒,发射暗器的好手,再说这两人成名已有三十载,阅历丰富得很,曹景听了他们的话,当然不会有丝毫怀疑的意思,再者他也很清楚,如若得罪了四川唐门的人,尤其是唐心德的女儿,唐心德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他觉得还是要留一丝余地的好。
这时从茶棚内走出了一个雪白衣衫,年轻俊朗的青年人。
可是曹景见到这人不禁心中一凛,只觉得眼前的青年样貌英俊,从茶棚走出来的样子反倒是老气横秋的感觉。
他实在是想不起来,江湖上还有哪位后起之秀像这位青年似地。
青年已走到了他面前,很礼貌的冲他微笑,他知道对一个人微笑,是拉近距离的最好方式。
青年说了句:“你好。”
曹景抱拳道:“你好,不知道阁下怎么会到这种乡间茶舍来的。”青年笑道:“在这种茶舍里,有位朋友在这,我就当然要来了。”曹景道:“朋友?是女人?”青年不由又笑起来,好像笑得很开心,说道:“女人?这里哪有什么女人,就是要找我也会在城里有女人的地方找,何必要到这种鬼地方来。”
曹景听后有点羞愧,如若还要跟这个人纠缠下去,一定会把自己刚刚的糗事给不小心抖出来。
况且这青年一直在茶舍内,说不定刚才和唐如玉的那一幕也许被他看到了,为了不再对女人这个话题而缠绕下去,曹景道:“阁下身形步伐不弱,而且刚刚出茶舍毫无声响,直到走近我才发觉。想必阁下一定是江湖上的高手了,但不知后起之秀中能有如此气度的,还有没有人能比得上你呢。”
青年听到这里,心里舒畅,接着微笑道:“过奖了,但江湖上后起之秀中武功不弱的如过江之鲫。可是真正闯出名堂来的,称得上当世无双者,非南宫世家,还有余家莫属。南宫家的南宫辉煌,余家的余子琴,他们一个掌法精妙,一个剑法诡谲,除了这两家的子弟,其他的还真没有几个了。”
曹景见他说得头头是道,阅历自然不浅,又看他对当今武林的年轻一辈又是如此理解,不禁暗自奇怪。
不一会儿茶棚内传来一阵笑声,接着一个青衣长袍的中年人走出来,笑道:“想不到在这里遇见鲁中巨侠曹景,实在是云某的大幸。”
曹景看到这人走出来,就已经知道来人就是青城派掌门人——云旭瑶。
云旭瑶走到那青年人的身边,向曹景笑道:“曹大侠,我向你介绍下,这位青年就是江湖中现在最有名的盗军。。。。”
云旭瑶刚刚介绍骆明扬的外号,曹景和其他十几人不由大为惊呼道:“莫非,他就是江湖中的盗军,骆明扬?”
骆明扬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下巴,然后撇了云旭瑶一眼,自言自语道:“想不到一个人出了名,居然能够激起这么大的反应,我看,还是不要出名的好。”
云旭瑶不再理他,对曹景说道:“不知曹大侠今日前来此处,有何事?”曹景马上将来意告诉云旭瑶,骆明扬听在耳里,不由吃了一惊,他苦苦追寻的线索终于有了些许眉目。
明王堂自成立后,近年来有不少世家女子被害,手段也都十分诡异,狠毒。
每当一个女子遭到毒手后,死状和骆明扬之前见到过的那些女尸都相差无异。而且这件事,骆明扬和邢跖都是知道了的。
骆明扬当初在事发之前就已经留意过很多次了,可是那凶手下手时简直比他还要快,始终都让他慢了几步,骆明扬唯一可以断定的就是这凶手必定是江湖中的一等一高手,在年龄上想必不超过四五十岁。
现在唯一确定的是,凶手专找眉间有一颗红痣的女子。
这时骆明扬听到线索就在山东一带刚兴起的明王堂这件事上,心想线索范围缩小了,而那位青木山岭的东瀛忍者恐怕也和明王堂有关,这使他很兴奋,骆明扬还想再打听些事情,可惜偏偏听到的就是云旭瑶和曹景两人论及相识相交的琐碎事情。
骆明扬听着无趣,向曹景,云旭瑶和其他人等抱拳施礼,飞身向西南角的一棵树上,长声道:“各位,在下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骆明扬又是一个翻身,从树上跃起,人影从起初的一点,逐渐的已不见。这时华先生不禁叹了口气,苦笑道:“素闻盗军轻功绝妙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双清冷姝中的妹妹,冷秋燕娇媚道:“如果能和盗军交朋友,我相信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够抗拒的。”
先知道人清癯的脸上泛起一丝诡谲笑意,对着冷秋燕道:“若要一个女孩子和贫道交朋友,我相信她也是不会拒绝的。”
冷秋燕媚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使女孩子无法抗拒。”
这个时候,众人都已经选好地方坐下,冷秋燕和先知道人已经离开了茶棚,去做他们的事去了。留下来的冷傲霜看他们远去,不由叹了口气,转身进入了茶棚。
十月,天气逐渐变的微凉,秋意已经开始渐渐浓郁起来。
陕北官道上,一行镖师押着两箱行货经过一片榆林树道间。
不多时那行镖师押着镖车来到一处叫枫林坡石碑的地方,当先一个领头镖师停住脚步,以手势打住后面跟随的人,回头说道:“大家先暂且到这里歇歇,看来我们还得有一个时辰才能赶到华阴地界。”
他看了看西方位置,那一轮将落未落的红日,将林间枝叶照的斑驳陆离。
看样子已是申时,这当先的镖师是陕西广盛镖局总镖头——秦远征;
广盛镖局在陕北山西青海,回疆一带极誉盛名,北方武林中也是人人敬畏,各路豪杰传诵的大镖局。
秦远征师从广盛镖局前总镖头胡斐然,所使的一手“八荒独行手,云海迷雾枪”,独步北方一带。
秦远征一身魁梧,生的威猛英气,铁塔般的身材看似很笨拙,可是只要一出手,凡是与他作对的敌手都不禁为之震惊,更是无法还手。
后面跟着秦远征的一个副手,这人一脸白净,下巴下留了一撮短髭,身材瘦削,身高比秦远征的九尺身材矮了半截,这人名叫邢乐是镖局里的镖师,也是镖行里的军师。
他在广盛镖局有十多年了,虽然是个镖师的位置,实际上是胡斐然身边的管家。
由于办事得力,精明能干,深得老总镖头的信任,胡斐然临终之际,将镖局交在秦远征手里。
所以这一次他和秦远征一起走这趟镖,是有一定道理的。
邢乐这时看了看后面跟随的众镖师,趟子手面上均有疲惫之色,于是带话传到:“大家在此歇歇脚,吃些干粮喝些水咱们再赶路,这次托镖人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如何要将这笔货交到华阴尉迟单大老板手上,这一路下来大家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恐防歹人出现。”
只要是邢乐说出的话,大家都不会不信,他说如果没有事情发生,那么一定是安全的,因为这是一个人经验,往往经验越久自身的警觉性就会马上提高。
就在此时,前方树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秦远征和邢乐马上从地下跳起来,后面的镖师各自抄起手里的兵刃,凝神注视着树林中。
邢乐回头对大伙说道:“大家小心,点子急的很!”
于是众镖师,趟子手严阵以待,准备迎敌。
过了一会儿,树林之后出现一个衣服已经破败不堪,头发也是凌乱肮脏,脚步蹒跚的大汉来。
众镖师这才知道原来只不过是虚惊一场,马上松懈了下来,而邢乐和秦远征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两人冲过去挡在那人身前。
秦远征正想问这人的话,哪知一看之下脸色一愕,这人身上穿一件粗布青衣,手臂间有七八处刀伤,上下腹部有三记掌印;大腿处有三道剑锋划过撕裂裤子的口子,看来这人仗着内功精湛与对方交手,免力冲出对手杀招躲过了一劫。
秦远征不由望着这人发了半天怔,最后向邢乐望了一眼,看样子是要他如何解决此事。
邢乐拉着他手臂,将他带到一处树林之间,说道:“此人来路不明,我看我们还是少管为妙,再说此间又是官道,而他一个人身受重伤从小道树林之中闯出来遇到我们,也算是他的万幸,虽说我们乃侠义中人,但这个人身份我们还不明确,况且我们有大事要办,如此为了道义而去救他,到时候江湖上众人会送予我们仁义二字。可是,再细细琢磨,一旦反被人算计那岂不是撂得里外不是人吗?”
秦远征沉吟了半响,沉声道:“或许这人是好人也说不定,凡是遇到不平之事都要救助他人,我也看出这人是被仇家追杀,奋力逃到这里来的,我们还是好事做到底,带他一同前往华阴,等咱们把这笔单子交到尉迟老板手里再请大夫为他治伤,到时盘问他来历不就得了。”
邢乐知道秦远征行事一向直来直往,并且为人也豪爽仗义,当下细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只有答应了。
晚上的时候,广盛镖局一行人,和那位伤者先在华阴找了一家名为尚鹏楼的客店订了房间,秦远征先让一名镖师连同大夫照料那人,而自己就和邢乐领着其他镖师押着箱子来到尉迟单家门前,门前朱红油亮,在白纱灯笼下看来格外醒目,此时尉迟家的管家已经去通报了。
尉迟单是华阴第一首富,而且也是兼学各大门派武功最精的人。
有传说,他曾经拜过华山叶常枫为师,将华山夺命连环三仙剑练得精辟独到,深得叶常枫青睐。后不知什么原因,被逐出华山。
三年后海南剑派十二子午追魂掌,都让他融会贯通,近十年来,尉迟单在江湖上得了一个绰号“千手尉迟”。
尉迟单的府邸是个精美幽静的大院,进的院中里面树木参差分四株栽在石子路两旁,中庭有个小小凉亭,再转石子路就有个九曲桥,桥下水流缓缓自当中假山上流出。
秦远征,邢乐等人来到九曲桥一间大屋前,这屋子很长,感觉就像有十多人每住一户般,屋中灯火设得通明。
邢乐拉着秦远征细声说:“总镖头,眼下我们还得回一趟尚鹏楼,那位伤者不知醒来没有,我们并不知道他的来历,恐防有诈啊!”
秦远征不由望了望尉迟单安排着睡在房间里各个不同角落的几位趟子手一眼,眼神忧郁,又望向邢乐,邢乐眼睛里透露着一种坚定不移地目光。
秦远征下了决心,对邢乐道:“好,就这么定了,一切由你了。”
两人没说什么,到了子时十分,和尉迟单辞别,尉迟单跟两人寒暄了几句,不断在挽留,说天色已晚,何不到了明天一早再回客店,但两人说什么要今晚回去一趟,推托说不放心下属的安危,尉迟单也没再多说,两人回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