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寡妇亲
九六年，西南大旱。
庄稼颗粒无收，几乎家家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我妈是村里头的村官官儿。
五保户天天上门来闹。
要米，要肉，要油！
我们家也穷啊，哪儿拿得出粮油？
结果他们就骂我妈是不中用的东西。
当了村长，还让大家饿肚子，怎么不去死？！
我妈挺着八个月的孕肚，去娘家借来了两袋米，要先给五保户分了。
结果有个老鳏头气愤没肉，踹了我妈一脚！
她当时就惨叫倒地，把我生在裤裆里。
之后我妈大出血，来不及去医院……
咽气的时候，她还死不瞑目！
……
因为不足月，我先天体弱，一直高烧不退。
十里八乡的大夫都来看过。
全都三个字，养不活！
我爸没办法，去后山请出了我爷爷。
早些年，爷爷因为命数原因，独自住进了后山终老。
他回家后，噙着泪，抱着我说，贼老天还是放不过陈家！
他已经应卦，可老天爷还是要让陈家断子绝孙！
陈家命中只剩下我一根香火，谁死，我都不能死！
为此，爷爷又叫来了他的三个徒弟！
爷爷要割大徒弟的鼻子，挖二徒弟的双眼，剁三徒弟的右手！
他说只有这样，才能救我的命！
老大和老二毫不犹豫的答应。
可老三李花娘却坚决反对！
她说鼻子是财帛宫，老大挖了鼻子，等于断了财路！
老二没了眼睛，勘不了风水，会成废人！
要是她李花娘的手都没了，又怎么给人摸骨相面？！
不能为了一个遭天谴的小辈，断了他们三人的前程吧？
爷爷沉默半晌，又说了一遍，他就我一个孙子。
老大老二毫不犹豫将李花娘按住，一刀斩断了她右掌！
再之后，他们分别挖了鼻子和眼睛……
说来诡异……
当时我就退了烧！
李花娘却对我爷爷恨之入骨。
她走的时候，说爷爷不念及师徒情分，断她前程，这件事情没完！
爷爷掐指一算，当即就说，未免人以后从中作梗。
要给我点个娃娃亲，确保万无一失！
他要女方和我同龄，还需是个寡妇！
这件事儿引起了轩然大波！
十里八乡的村民，都说我爷爷简直失心疯了！
点娃娃亲，还要寡妇？这不是咒人吗！
我爸性格软糯，不敢出门，生怕被村民唾沫星子淹死！
但那段时间，我家门口一直来汽车。
甚至有人说，县里头的首富都来了！
大家都在我家门口指指点点，不敢靠近……
足足过了一个月，爷爷才找到一个满意的人选，给我写下了婚约！
再之后，他又回了后山。
让我跟着我爸过日子。
这些事儿，都是我爸喝醉了的时候和我说的。
每次他一开口，就会掉眼泪。
说他这辈子是个孬种，穷，没胆子。
不然也不会让我妈落得那么个下场。
还得从小给我定寡妇亲，娶不上黄花大闺女。
小时候我不懂事啊，就呆呆的听着。
年纪稍微大一点儿了，我就对村里的五保户很厌恶。
看他们，都恨不得吐唾沫。
就是因为那些个好吃懒做的蛀虫，害得我没了妈！
至于那寡妇亲，我也很抵触……
村里头的人，下至小孩儿，上至大人老人，都对我戴有色眼镜。
他们瞧见我，就会小声说：“喏，陈天一，以后是要结寡妇的，出生就注定了搞破鞋，真晦气！”
“啧，他本身就是个晦气，她妈可是当年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他还在肚子里，就把他妈克死了，简直是丧门星到家了。”
“少靠近陈天一吧，小心哪天沾上了，全家都得死光光！”
我心里头憋屈啊。
他们的话，戳在了我脊梁骨上！
有几次我忍不住骂了回去，骂他们才是丧门星，胡说八道。
结果每次，我都被人痛打一顿，鼻青脸肿的回家……
我也不喜欢我爸，他性格孬，我挨打了他不敢吭声。
之后快升学了，我拼命考试，考了个县城里头的初中！
因为家里隔得远，所以我得住校。
总算远离了那帮子嚼舌根的村民，我感觉世界都没那么灰暗了。
再之后读高中，又读大学。
我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学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我觉得我们那个村，真的把迷信刻在了骨头里！
寡妇亲的事情，早就被我抛诸脑后！
大三实习，我也遇到了心怡的女孩儿，谈了恋爱。
她叫齐汝。
我和齐汝说了家里的事儿。
她格外心疼，认真的说，等我们毕业了，就一起攒钱买房子。
再把我爸和爷爷都接来。
他们多在城市里生活几年，肯定就不会那么迷信了。
说真的，我极为感动！
我觉得，这是老天爷给我的补偿！
齐汝对我的好，对别人来说，简直就是科幻片。
可事情，却还是发生了变故。
……
临快春节，本来我决定了不回家过年。
但我却开始遇到一些解释不清的怪事。
我租的房子在七楼。
半夜莫名其妙的有老头老太太来敲门。
那些人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问我，什么时候跟他们走？
我当时懵懵的，问他们：“去哪儿？”
他们就回答：“阎王点卯，陈天一归位。”
我当时觉得，神经病吧？！一把就关上了门！
可这些人隔三差五就来敲门，居然还给我门口放纸做的轿子！
我都快被整得神经衰弱了。
再之后，实习单位把我辞退了。
领导说我每天顶着一张痨病鬼的脸来上班，吓到了客户！
我心里头格外煎熬，每天都度日如年。
可临春节，也不好再找工作。
有一天，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告诉我，爷爷喊我回去，婚期到了，该拜堂成亲了！
我当时心情不好，骂了我爸一句。
“你神经病吧？！要寡妇，你去要！”
然后我直接就挂了电话！
隔了两天，他又打来一个电话。
那头传来爷爷的话音，他疲惫的说：“天一，回家吧。”
“再不回来，那些东西，就要找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