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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浮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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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春日,李彰与李知竢从未有过争论与龃龉,但政见上却愈渐不合,众臣夹杂在仁厚的君王和冷肃的太子之间,日子越发难过起来。

    因着去年事多,改税、天象、父子君臣,朝中人心不安,连今年春日放榜的日期也延后了些。据说殿试定甲第之时,对榜眼的定甲第有些争论。榜眼的文章可堪状元,但对朝中最敏感的天象之事大肆评价,让李彰有些不悦,几欲想将他革除于甲第榜上。

    最后还是李知竢与陈相两人劝阻着,又列举了其品性才学诸多好处,这才放过了这位榜眼。

    这话能同裴致仔仔细细讲出来的,除了李知竢也不会有旁人。还是据李知竢说,这是做给外人看的,裴致却疑惑:“可这样岂不是埋没了这举子的才华?从状元郎到榜眼,怕是要失意了。”

    李知竢难得露出一丝精明的样子,“状元的文章学识不在其之下,只是更稳重冷静,榜眼虽好,到底冲动急切了一些。若是这榜眼的容貌生的再好些,我本想顺水推舟让阿耶定在探花的。而今状元秉性学识,可堪士子们的表率。”

    裴致心说你们这一对父子,明明都是清正贤明的人,做起戏来却青出于蓝。从嫌隙,冷淡,疏远,和好,再到如今隐隐约约箭弩拔张,一步一步真是做足了铺垫,若是自己不知晓,定然也要被唬过去想到此处,裴致露出一个轻巧的笑来。

    初春日头正好,院子里的梨花树吐出了白色的蕊,小巧喜人。如今披上披风,赶在日头最暖的时候,在院子里坐上半个时刻,倒也舒然。

    扎秋千的木材是青柏选了最好的,李知竢按着裴致画出来的样子,每逢闲暇时便要亲自动手,过了大半月才做成,正好赶在春日里,每日裴致晒太阳时,多半荡秋千。

    李知竢在裴致背后轻轻推着她,听裴致机灵古怪道:“明明人家郎君是为你说话的。”

    “朝堂不似贡院。”李知竢也笑了,“若是争吵辩论就能成事,朝纲怕是要乱。才学品行都是好的,只日后还需再磨练一番。”

    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李知竢却见裴致忽然一只手压在心口,喊住他:“先停一下……愉安,先停一下。”

    确认秋千安安稳稳停下来,李知竢抚着裴致的背,眉头轻蹙,“阿致,可是哪里不舒服?”

    李知竢逆着光,裴致抬头看不真切李知竢的神情,但他唇抿的紧,裴致笑笑:,“没事,兴许是刚才秋千有些高了,不用”话还未说完,裴致胸口又泛起一阵反胃来,忍不住有些恶心。

    青柏见状,忙吩咐一旁的小内侍,“快去传太医。”

    李知竢起先担心的紧,慢慢顺着裴致的背,以期能让她舒服些,只是顺着顺着,李知竢又一顿,目光里鲜少露出有些迷茫的神情,随即有些不可置信道:“阿致可是有了?”

    “嗯?有什么了?”裴致接过品桐呈上的清茶,并未细想李知竢的话,直到温热的茶水流入口腹,才有空想起李知竢的话,手一抖,杯盏险些摔落,“你是说,我们有孩子了!?”

    李知竢轻声哄她:“先别着急,等太医过来看上一看。”

    按理说,东宫有了子嗣,这是最令人开心不过的事情,但是品桐和青柏却觉得这氛围不对。殿下与娘娘分明是并肩而坐,娘娘看着有些焦虑不安,殿下一如既往地平静安稳,还一直安慰着娘娘,但说不出有些怪。

    时间就这样静静地过去,青柏和品桐实在是有些受不住这般的场景,恰好太医提着药箱紧赶慢赶地小跑到了东宫,气喘吁吁地对着二人行礼:“臣来迟,请殿下娘娘恕罪。”

    “无妨,”李知竢抬手,“太子妃方才身子不适,有些反胃恶心,太医看看,是何缘故?”

    太医心中大喜,莫非是娘娘有了喜?

    脸上挂着喜气,太医上前为裴致号脉,只是诊着诊着,太医笑意一僵,“这个……近来时气反复,娘娘许是用了生冷的吃食,损了脾胃,这才有些反胃。也无妨,臣稍后命人熬了药来,吃上三五日便能痊愈。”

    “那便好。”裴致舒了口气,看李知竢神色也轻松下来,“那就有劳太医了。”

    品桐将太医送了出去,青柏也极有眼色地退到殿外,裴致起先有些劫后余生,只是看到李知竢同样放松下来,心中忽然浮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李知竢却无知无觉,将文穗拿过来的鱼羹吹了吹,一如既往地温和笑着:“阿致,用些鱼羹?”

    “我没有胃口。”裴致一口气忽然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先搁着吧。”

    这语气有点怪。

    裴致对他几乎永远是温柔欢愉的模样,鲜有从无这般语气,遇上这样的场景,李知竢不觉得莫名其妙,先开始琢磨起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好。若是想吃别的,再唤尚食局的人做便是。”

    听见这话,裴致情绪更低,拉了拉碧色的披帛,起身坐到窗边的小榻上,并不理李知竢,身子也别过大半。

    李知竢在她身后消了声音,半晌不听见响动,裴致想回身看一看他在做什么,有些羞恼,又拉不下脸来,一时间更有些气了。

    珍贵丝绸织就的披帛,被裴致在手心不断搅动着,还没等下决心真要与李知竢生气时,身后忽然贴上李知竢的身体,紧接着她一整个人被李知竢抱起来,她一惊,揽住李知竢。

    将裴致抱坐在自己怀里,李知竢认真地看着裴致,“阿致,我细细想过,还是不知你为何不高兴,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裴致在他怀里挣了挣,却没挣脱李知竢的怀抱。他看着瘦削,但力气却不小,真用上力度,裴致也吃不消。

    “没什么。”她小声开口,“你是太子啊,哪里会有不对的地方?”

    李知竢忍住浅笑,想亲一亲她微鼓的脸颊,到底怕她更恼:“这话不对。都是人,哪里会有不出错的地方?何况是对着自己心爱的人,难免会不够细致。若我有哪里不对,阿致要指出来才是。”

    他态度这样好,她也同他真的生不起气来,瘪瘪唇,裴致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面皮儿,“方才太医说我没有怀孕的时候,怎么你这般轻松的模样。你是不想同我有孩子吗?”

    李知竢听的挺认真,见是这个原因,终是忍不住笑开,反问道:“这不公平,阿致,你也松了口气的。”

    “我还没做好当人阿娘的准备啊。”裴致忙道,“而且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有一个你我的孩子固然好,只是有点早……”

    李知竢捏住她的指尖,稍稍用了一点点力度,“是啊,有一个你我的孩儿固然很好。只是现在是多事之秋,宫内宫外不安稳。人人都说,生儿育女对于女子来说如同过了鬼门关一般,若是此时有孕,我怕有人对你和孩子不利,也怕烦心之事干扰你安胎,届时伤了身体,是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的。”

    听到是这样,裴致也觉得自己的气有些好笑,“是了,我是不该疑心你不想与我有孩儿,乱发脾气是我不该,对不起。”

    李知竢看着裴致,目光清澈明亮,内里蕴着深厚的爱意,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下,轻声说:“无论你如何发脾气都没关系。我心爱于你,阿致,你可以确信这件事。”

    裴致莞尔,借着李知竢的力,坐起身面对面抱住李知竢,在他唇上重重地压了下:“我也是这样。”

    被她这样抱着,李知竢渐渐起了些别的心思,他也任着这种心思疯狂滋生着,眼底渐渐沾染了情·欲的颜色。

    他清了清嗓子,用了点力气握住裴致的手腕,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阿致,我怕是要乱了规矩。”

    “什么规矩?”裴致就着他的动作,疑惑地问。

    李知竢的气声扫过她耳畔,撩得人心猿意马,

    “白日寻·欢。”

    再想开口,裴致却已没了机会,恍惚间李知竢修长的手指扣在纱帐之上,大片大片绯色倾泻下来。

    裴致眼前朦朦胧胧,整个人却如同海中浮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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