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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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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四月到九月,是李彰登基十一年来,最雷厉风行的一年。

    有着夏税的先例,秋税便格外让人慎重,李知竢对此依旧不发一言,只由李彰自行商定。

    九月,一年第二次税收之初,衡州涎安江的漕渠挖出了点东西。

    李知竢纵着她,并不拘着她做什么,这些日子到了故去陈皇后的诞辰,李知竢说,阿娘年轻时常读南华经,不如今年由儿媳抄写一份,算是成个心意和礼节。

    难得有事做,更何况是这般的事,裴致收了自己潇洒风流的字迹,认认真真规规矩矩全心全意地抄写经书。

    裴致是个能静下心来的,说是要抄写经书,除了用膳就寝和与李知竢一块儿,当真坐在案边两耳不闻窗外事,偶尔手腕累了松散些的时候,便看看窗外初秋的景色。

    南华经抄了有九日,最后文穗小心翼翼地将经书放进锦盒之中,品桐站在裴致身后为其敲背,“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一定会感觉到娘娘的心意的。”

    裴致活动着手腕,听着品桐的话,微微笑了。

    她不信鬼神之说,但心怀敬仰,只为倾尽心意。

    初秋的阳光仍旧灿烂,温暖明亮如同夏天。午后的山水池波光粼粼,只是荷花败了许多,只留下干净碧绿的荷叶漂浮在山水池之上。

    司宝库的两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宫人站在千步廊下偷懒,其中一个白面皮的宫人敲着自己的膝盖,“今年初冬又要放一批宫人了,你可想好是否离开?”

    另一个长脸宫人道:“那是自然,日日在司宝库也博不出一个前程,我自己攒了些银子,等再过些日子,我便去跟掌事的女官报备。”

    白面皮宫人又道:“这便是,太极宫又不比大明宫……诶?你有没有听说……大明宫那边儿的事?”

    长脸宫人好奇地问:“什么事?”

    “还是我去大明宫送东西的时候听到的呢。听说啊,前段时间工匠们在衡州修的渠上发现一道刻着龙的老玉璧,刚送到大明宫,玉璧便碎了,这是不祥之兆呢。”

    长脸宫人起了好奇心,声音也低了下来,“难不成是因为陛下……谋朝篡位?”

    白面皮宫人摇头,“啧”了一下,“不是,太史局的人说,蛟气压龙,是太子殿下的命格不详,凌驾于父亲与皇帝之上,这才让那古早的玉璧一入大明宫便碎了呢。”

    “难不成真是这样?莫非殿下克父母……你忘了,先皇后不就是怀殿下时落的毛病?”

    “……”

    日光漏进千步廊檐下,白面皮宫人和长脸宫人还在议论着,冷不防出现一道冷漠的声音,“你二人好大的胆子。”

    两人一惊,回头便见几个宫女模样的宫人簇拥着一个秾丽明亮的美人,而开口的正是那美人身侧的女官,两人背后霎时冒了一层冷汗,那美人不是太子妃又是谁!

    裴致冷冷听着两人的话,精致玉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看着两人跪在自己面前,她只轻声问:“妄议陛下与殿下,散播谣言,品桐,按宫规该如何?”

    品桐恭敬回答:“回娘娘,杖杀。”

    “那便按宫规处置吧,也当给众人一个警醒。”

    说出这话时两个宫人忙不迭磕头求饶,裴致转过身,“我累了,回去吧。”

    到了申时李知竢才过来,太子妃杖杀宫人的事情瞒不住,裴致也没想瞒着,听见李知竢进殿的脚步声,她头也没抬,侧了侧身子,并不去看他。

    这是两人相识以来,裴致第一次发脾气,李知竢噙了笑,微微俯了身子,温声问道:“知道了?”

    裴致不做声。

    李知竢不给她不理会自己的机会,将人从软榻上直接抱起来,“生气了?”

    裴致看着他清俊干净的一张脸,心软下来,最后还是舍不得。两人成婚有半年,除了性子脾气相投,生活习性也相近,因着地久天长的相处,裴致更能通过李知竢的细微神态感觉到李知竢的心情。比如这几日,他显然是有些事情的,是否棘手裴致不可知,但总觉着是李知竢是有自己思索的心事。

    不成想竟面临着这样的谣言,又背负了凌驾阿耶的名头,她有些气,更有些自责,察觉到这事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愉安,你认真回答我,让我为婆婆抄写经书,是不是存了不愿我听到流言的心思?”

    李知竢曲指刮了刮她的脸,“流言而已,没有让你烦心的道理。”

    “不是这样的。”她抬手握住李知竢的,“愉安,我嫁给了你,是和你一起生活过日子的,不能只享受你带给我的好,对你的一切毫不分担。”

    李知竢看着裴致的手,半晌没开口,最后轻轻笑了,“午后的事承恩殿的宫人告诉了青柏,同你听到的差不多,有人拿这块玉璧做文章。太子命格压过皇帝,实乃大忌。”

    裴致担忧地看着李知竢,“那父皇可有说些什么?”

    “并未,只是让人以金修补玉璧,全了个吉祥的意思。”

    裴致靠在他肩头,“这事,你觉得是不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李知竢长眉一挑,勾了一个略微嘲讽的笑,“自然。雕龙玉璧,入宫既碎,太史局占出太子命格逾压,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推动。”

    裴致指尖有些凉。

    她知道朝堂与皇室多的是看不出的阴私计谋,也不知李知竢之前面对了多少,如今竟用这般的名头来陷害,裴致不由得为李知竢感到委屈。

    “愉安,父皇动了那么多世家与为官的世家子,这事怕是因着税赋而来,许是为了离间父皇与你也不是不可能,你心中可有思量是何人所为?”

    李知竢抚着她的肩胛,“此事非一人敢所为,我心中大概有些范围。”

    说完,他避开裴致,清了清嗓子。

    又逢秋季,李知竢咽喉这几日稍有些不适,只怕过些日子更要加重。裴致低低地“嗯”了一声,听见他轻咳的声音,让文穗上了一早熬好的雪梨乌梅汤。

    汤羹温热,清淡而不甜腻,李知竢没什么胃口,为了裴致的心意用了半碗,拿着帕子擦拭过唇角,看到案边的锦盒,便拿出其中的南华经。

    阿娘爱读南华经是真,但不拘乱七八糟的规矩,让裴致在殿内抄写经书,李知竢确实是不想让她听见烦心的事。她的字迹随了裴公,隽秀潇洒,但一册书却尽数收敛了意气,字里行间皆是规矩稳重。

    他刚想说些什么,外头传来青柏焦急的声音,“殿下,娘娘,陛下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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