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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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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知竢似乎和在朝为官的郎君们还有事要聊,起身时她看了李知竢一眼,那人恰巧也看过来,裴致看他眼角微微翘了下,猜他看得出她的意思是自己先去赏花,便带着姚溪元前去后方庭院。

    一路上不时有郎君娘子们打招呼,期间崔倬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里,直到裴致将饮子递给姚溪元的时候,这才上前。

    “裴娘子好,姚娘子好。”崔倬微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憨直可爱,和风流的样貌有些不符。

    裴致和崔倬打招呼,姚溪元随后简单地行了一礼:“郎君好。”

    崔倬眼底有一瞬间的激动和慌乱,裴致眼看着他咽了下,“我叫崔倬,娘子唤我子显就好。”

    姚溪元的笑容里带了些客套,不过崔小郎君脑子转得快,人也灵活,“娘子喜欢手里的饮子吗?”

    杯子里乘的是菊花饮子,放了蜂蜜和薄荷叶子,清香四溢,姚溪元难得讶然:“府上的这菊花饮子做的当真是好。”

    崔倬咧嘴一笑,真就就着菊花饮子说起了养生之道,不经意地提起了姚溪元的身体,连入药的花草都能说上好一会儿。

    裴致自弗不如,看姚溪元没有排斥的意思,甚至还带了些真心实意的兴趣,接住崔倬的眉眼官司,笑着说:“溪元,我去前头打个招呼,一会儿过来寻你。”

    说是打个招呼,在这群人里除了小半眼熟记得姓名的郎君娘子,大多她都未曾见过,也只是打算找个清净地呆上一会儿。

    崔家庭院开阔,修建精致富丽,一路上或有郎君前来搭话,裴致一一应答,慢慢走着,想找片清净地呆上一刻再回去。

    假山旁边是湖,另一侧贴着院墙,裴致背靠在假山岩上,捏着方才折得一小根桂枝。

    秋光好,但百花凋落,草木枯黄,前头还有菊花与桂花衬得秋色,靠在这假山后却有些萧索枯寂的意味,裴致放空心绪出神,想着李知竢今日的脸,白白净净,棱角分明,看来最近休息的不错。

    身后有稳健的脚步声,裴致回过头,两人俱是一怔。

    “是你?”

    李歭函也有些意外,点头示意:“又碰上娘子了。”

    她站直身子,男女之间,同游是一回事,相聚是一回事,但背着人在假山后单独相处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裴致微微拉开些距离:“郎君也受邀来到此处参加诗会?”

    但方才她在席上并未见到此人,一身锦衣华服,气度也不像寻常的士子。

    “是。”李歭函目光落在她身上,“方才不曾入席。看娘子眼生,娘子是?”

    “我姓裴,来自诏州裴氏。”

    初见时李歭函的心中便对她的身份有了计较,长安里若真有这样的佳人,只怕早已闻名。如今听她说出自己姓裴,李歭函勾了下唇角,语气轻松,说了一句:“原来是裴氏的娘子。”

    “郎君是?”

    李歭函挑了下眉毛,抱臂看她,语气不轻不重道:“林安郡王。”

    裴致瞳孔骤然放大。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这位郡王如今是什么态度。在诏州时她曾读过捷报,只说陛下仁厚,留李歭函性命,且给予郡王尊荣。李歭函是否心存怨懑不可知,为人虽桀骜不驯,亦不合群,但与魏王是天差地别。

    她的家族,恰是当年扳倒李歭函父亲先太子的其中一环。

    想的多,但还行的礼不能错,裴致忙行礼:“臣女见过郡王。”

    李歭函在空中虚扶了一下,向前一步,将人困在假山后,“宾客都在前面赏花,娘子缘何独身在此。”

    裴致眉眼不动,眼看着李歭函向前一步,“臣女今日有些昏沉,故而在诗会后出来静静心。”

    “看是本王打扰娘子了?”

    嘴上这么说,裴致却没见到这人露出一丝一毫的抱歉,反而隐隐有些玩笑和隐晦地打量。

    她对李歭函的印象不变,依旧觉得这人内里让人捉摸不清。

    看着傲,裴致却不觉得他是个易发火的人。经历宫变后平安顺遂,且毫无把柄地活到现在,定然不是普通人。

    “既然郡王在此处游览,臣女不便多留。”

    李歭函轻笑道:“上次在荐福寺亦是如此,看来本王总是抢了娘子的风景。”

    裴致拿着桂枝,淡淡地桂子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郡王玩笑了。”

    假山后有人声隐约传来,“今日出席的士子们,您可觉得有才华出众者?”

    “看着有两个倒是不错,太子也赞赏了一番……”

    是崔家主的声音?两人在假山后进退维谷,李歭函向前无声迈出一步,附在裴致耳边,用气音说:“冒犯了。娘子也不希望与本王在此处被人看见吧?”

    她发间是淡淡的香气,头上的青白玉簪子斜斜插·在鬓间,眼皮轻轻颤了下,大约是不自在和有些怕。

    好一个惹人怜爱的美人。

    裴致向后轻轻退开一步,睫毛垂下来,别过脸。

    两个中年男人在外头揣测了一番李知竢的心意,全然不知隔墙有耳。前头李歭函就离自己两步远,呼吸快纠缠在一起。而李知竢的心思又实在难猜,裴致只盼着崔家主仆二人意识到这一点,早早让两人结束这个场面。

    又过了片刻,听见外头的脚步声渐远,裴致呼出一口气,福了福身子:“臣女告退。”

    李歭函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裴致绕开自己走回假山前。

    她脚步快了些,冷不防前头出现一双绯粉色绣鞋。

    “韦娘子?”

    韦沂看着她,沉默片刻,咬咬唇开口:“裴娘子,你可知我思慕太子殿下已久?”

    裴致看着她,见韦沂脸色苍白,最终只是点点头,“娘子若是有事,我们换个地方说。”

    韦沂并不知此处还有旁人,声音高了些:“此处有何不可?娘子,旁人或许看不出,但我思慕于殿下,我看得出来……在席上我便看得出来,殿下待你不同,他从没夸奖过哪个女子,也从没有露出过像对你那样的笑容。”

    裴致方才便因着顾念身旁的韦沂对李知竢有意,期间一直不同李知竢有眼神交流,如今李歭函就在假山后,韦沂又有些激动,裴致沉着声音说:“娘子……”

    “娘子不必躲我。”韦沂声音带着哭腔,“我待殿下一片真心,倘若有一日娘子入主东宫,可愿给我一片容身之处,我只求侍奉殿下在侧。”

    她低低地哭起来,梨花带雨,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裴致却摇头:“娘子,即便你对殿下是真心喜欢,我却不能做这样的主。”

    韦沂放下尊严,孤注一掷地来找裴致,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答,不敢置信,“娘子是高门贵女,难道连这样的容人雅量都没有?”

    “是,我没有。”

    裴致没有恼,平静地看着韦沂,一双眼似是将她看的透彻,韦沂捏紧帕子,听她道:“知慕少艾在于两情相悦,娘子的真心可贵,但如何能用一腔真心来胁迫彼此相爱?娘子来找我,用‘大家闺秀,容人雅量’这样的词将我置于高处,若我不允便是善妒的女子,可娘子,你的算计对我并不起作用。”

    韦沂收了泪,指尖冰凉,声音里带着颤音:“你拥有了那么多,因为你的家世殿下便不会再薄待你,可你为什么不肯宽容些,只施舍我一个位置便好……我愿意帮你,我愿你帮你稳固你的地位。”

    她说这话时,带着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恐慌,倘若……倘若裴致会独宠呢?

    但裴致自己会不会也有彷徨和不确定?

    裴致摇摇头,“娘子,我不会为我的出身和我所拥有的一切对你感到抱歉。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帮我,是因为对殿下无计可施吧?”

    韦沂冷笑了下:“是,殿下对我无意,娘子觉得我这样很可怜?”

    “我并不可怜你。”

    裴致声音冷静地过份:“你出身高贵,美丽优雅,比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女子都要幸福。只是因为将爱意放在了错的人身上,娘子就要我可怜你的咄咄逼人吗?”

    “你……”

    “娘子,让你放低姿态至此的男人,无论是什么身份,大约都是不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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