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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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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做就做,翌日姚溪元找她时,两人便走到东市为陈琬及腹中的孩儿挑选礼物。

    裴致觉得柔软舒适的小肚兜可爱,憨态可掬的小虎头帽可爱,精致的小拨浪鼓也可爱,认真的态度让姚溪元在一旁拿着帕子掩面:“你这是看什么都新奇可爱。”

    裴致身后跟着店掌柜,裴致指一样便叫人包起来一样,直到将店中的东西都看了一圈,裴致拿着凭贴笑着回答:“这是我的朋友中第一个有孕的娘子,所以我也是第一次来挑选小婴孩的用需,现在这些物件可真精致好看。”

    盒子叠在一起,有半人高,店掌柜收了钱,看裴致这个摇钱树笑的灿烂:“东西多,娘子可留下府上地址,某即刻叫人送上门。”

    “永宁坊,裴府。”裴致收好钱袋,看掌柜惊讶地说:“原来贵人是裴府的娘子。”

    裴致微笑了下,客气点点头,和姚溪元并肩出了门,姚溪元小声笑:“瞧见了吧,你呀,如今可是这长安城里最惹人瞩目的人了。”

    裴致对此没有太多感觉,歪歪脑袋:“许是新鲜吧,等再过几日就好了。”

    前头是绸缎庄,裴致拐进去选了几匹轻柔鲜艳的料子,同样让人送到府上,最后绕到了首饰铺子。

    裴致掠过一排排精致的首饰,目光停留在一根嵌着珍珠的白芙蓉簪子上,命店主人拿出后,转身对姚溪元说:“阿元,你看,这簪子是不是和你今日这身相配?”

    姚溪元侧过来,看这簪子上白色掺着淡粉色,笑着点点头。

    裴致小心将芙蓉簪插·在她的发髻上,理了理珠花,“天生丽质,婉约小佳人。”

    姚溪元无奈笑了,顺着裴致的动作拨了下簪子:“跟你在一块,真是很难不开心。”

    裴致示意店主人要下这根簪子,看着展出的小金锁,转头问:“阿元,你看这两块哪个好?”

    “第一块更精致,但第二块更大气些。你的朋友更喜欢什么?”

    裴致正犯难的时候,侧边忽然传出一道声音来:“既然为难,不如都包起来如何。”

    裴致转头一看,狭路相逢,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见过的魏王。

    这铺子是魏王的私业,许多见不得人的款项都从此处往来,在上头坐了有一个时辰,推开门他在楼梯上便瞧见一个身段窈窕轻盈的小娘子正为面前的娘子簪珠花。

    戴簪子的小娘子柔柔弱弱的白净模样,五官周正,漂亮是漂亮,总是缺了些味道。

    也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另一个小娘子转过身来,玉白的脸上挂着笑,明眸善睐,绝美不似凡间人。

    一身雪色的夏装,腰肢纤细地似乎两只手便能掐过来,魏王往楼梯下走,就听这小娘子有如此困扰。

    算什么事?喜欢他再送上百十个。

    魏王收起折扇,身子向前一探,“娘子若是犹豫不决,不如我让人再选些样子好的,送到府上。”

    裴致收起笑容,佯装不识,淡淡地说:“多谢郎君的好意,不必了。”

    说完,将姚溪元的簪子钱付给掌柜,正欲离开,魏王使了个眼色,身旁的仆从挡在门前,听他又道:“娘子别急,今日能相遇也是缘分。”

    姚溪元见他目光始终流连在裴致身上,轻浮孟浪,不动声色地将裴致挡在身后。

    裴致对魏王故作打量。

    “郎君身上佩着李氏皇族的玉佩,年龄约莫三十上下,轮廓与陛下有两分相似,想来是魏王殿下了。”

    “你认得本王?”魏王刚要惊讶,听她提起“陛下”,一时存疑,“你见过陛下?”

    “儿裴氏见过魏王,与阿翁回长安多时,一直不曾有机会拜访,望魏王见谅。”

    想到前几日这人口出狂言,裴致的好性子也暂时收起来,但顾念着姚溪元也在,怕引到她身上,只道:“魏王果然好气量,遇事沉着,今日一看,果然谈笑自若,如沐春风。”

    她竟是裴家娘子?

    她讽刺自己被弹劾的事?

    想到她阿翁和阿耶当时对李彰的扶持,魏王一哽,顿时觉得美人也不美了,看裴致的目光中带了些憎恶和可惜,挥挥手:“罢了。”

    裴致借此将他身后的人都打量了一番,随即牵着姚溪元走了出去。

    走的远了些,裴致小声问:“你傻不傻呀?要是他看上你怎么办?”

    姚溪元含笑摇头:“他没有多看我一眼,目光一直贴在你身上,哪里有让你被唐突的份?”

    裴致想起魏王的目光,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忙道:“阿元,你快回去吧,魏王一脉与先太子有亲缘关系,和我家算是有仇怨,你跟我在一起时被他瞧见了,我怕你有麻烦,这几日就先别出来了。”

    姚溪元并不惧怕:“那你呢?”

    “我也回家,你放心,快去吧。”

    这个铺子有些怪异,得给李知竢递封信才成。

    姚溪元看她面上虽有疑惑,但没有惊惧慌乱,点点头:“那我们过些日子再见。”

    裴致看她拐进坊间,便沿着朱雀大街往回走,直到永兴坊坊门,见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巷子口,在衡州见过的小内侍青柏笑着走过来:“奴才青柏,见过娘子。”

    她惊讶,“是你呀。”

    青柏做了请的动作:“娘子,殿下等着您呢。”

    愉安?裴致上前,踩着小凳拉开马车的帘子,见他正襟危坐,一旁坐着沈桓。看到她,李知竢伸出手托着她手腕,裴致借力坐进来。

    一整套动作下来两人自然极了,谁也没觉得是否有些亲密了。沈桓抽了抽嘴角,没说话。

    他还穿着礼服,沈桓也是一身官袍,裴致和李知竢自在惯了,见到沈桓,先和他打了招呼,想起今日是朔望日,便问道:“你们今日议事到现在吗……那我阿翁今日是巳时入的宫,这会儿离宫了?”

    李知竢先点头示意,回答了她的问题。

    裴致也不废话,继续道:“愉安,沈郎君,今日我遇见了魏王。就在东市的一家金银铺子里,过程就不多说了。总之,我觉得这间铺子有些奇怪,你和协之不是在查魏王的事吗?好像可以从这里入手。”

    马车内有温热的水,耐心听完裴致的话,李知竢将杯子放进她手心,看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裴致犹豫着问:“难不成你们知道我和魏王今日遇见了,所以在这里等我?”

    李知竢看她精神还不错,略微放下心来。

    一旁沈桓开口:“可不是吗,近日我们派人留意着魏王的动向。方议完事便有人来报,说你在一间铺子内撞上了他,我们这便赶了过来,路上听说你安然无事地离开这才放心。因着今日穿的太过瞩目,所以在此处等你。”

    她也意外,回答:“我也没想到,长安城这么大,这样也能遇到。其实没事的,你们今日很忙是不是,不用赶过来的。”

    “那怎么成?”沈桓挑眉,“魏王什么德行我们还不清楚?长成你这样的能不被惦记吗?就怕你在亮出身份前受了冲撞。不过你别怕,他要是真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外头便衣的金吾卫能直接断了他的骨头。”

    李知竢扫了沈桓一眼,“别吓她。”

    李知竢和沈桓想的不同,但都是实实在在从裴致的这张脸出发,客观来讲她生的委实太美,魏王这等做派撞见了定然不会轻易让她离开。李知竢想的是有金吾卫在阿致大约不会吃亏,真动了手,自己要去兜着才是。后者沈桓想得是虽然去给弟媳妇撑腰,但是怎么也得看看李知竢发个火。

    他声音很低,也有些嘶哑,裴致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没怎么开口,马车内还有清淡的薄荷和青梅子味道,有些急:“你的喉咙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合着唇微微勾起唇角,沈桓在一旁为他解释:“他这是老毛病了,每年入秋总会有一阵,声音嘶哑,喉咙疼痛。”

    李知竢手指轻扣着膝盖,是一点都看不出哪里不适的,看着裴致的态度一如往日的温和认真:“若有被冒犯之处,要和我说。”

    他一张口,低沉的嗓音有些哑,其实更添了慵懒,但这会裴致也注意不到,忙道:“没有的。”说完,又看向沈桓:“沈郎君,愉安有认真吃药吗?太医说还要多久才能好?”

    “反正,今日是没有。”沈桓不理会李知竢暗暗眼色,摊手。“阿致,你有没有什么疑惑,我帮他说?”

    不过说到这事,裴致也犹疑,“我觉得很奇怪,按理说,你们现在在查他,怎么魏王还敢自己出面呢?若是真的顺藤摸瓜,他不就露了马脚?”

    “因为啊,”沈桓噙着笑,“不是所有的人都长了脑子呗。”

    沈桓这话太直白了些,见李知竢也没出声反对,沈桓解释道:“是这样,魏王这人平时就莽撞没脑子,唯一的指望就是母家随州刺史那一脉,林寺丞查出的命案也是随州刺史和他共同运作的。如今随州刺史倒台,魏王没了指望,露得马脚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么说……不只是命案了?”

    “一件两件被遮掩的命案撼动不了宗室子弟的。”沈桓支着下巴,“小娘子,其实你也知道吧,人命在权力面前太轻了。前几年那几件案子将魏王摘得干净,你的小友是个不错的,真的能抽丝剥茧翻出来。”

    裴致有些闷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春天的时候阿竢到随州,顺便查了一遍随州刺史前些年的账,其中有些往来不对劲,再深查,最后流进了长安,和魏王脱不了干系。虽说我也没想到他会现在把这事发落出来……”

    裴致和李知竢对视了一眼,他轻轻颔首,微笑着示意她安心。

    沈桓浑然不觉,仍自顾自地说着,裴致被他的笑晃的有些乱,也没听清沈桓继续说了什么,等沈桓口干舌燥以后,一抬头,发现两人正互相看着对方呢。

    他砸吧砸吧嘴,自己就像是小几上格格不入的烛火,好没意思,撂了句“走了”就跳下了马车。

    裴致虽说对沈桓有些抱歉,但是看着李知竢,说话的语气带着自己没意识到的心疼:“我说了没关系的,最近你不是在忙税赋的事吗,况且还不舒服着……”

    她在心疼自己。

    李知竢愉悦地笑了,眼角翘起来,没忘记让她安心:“你无需为这些事担心,有我……”

    她一听这样的声音更心疼了,偏偏李知竢还继续说话,裴致一个着急,抬手掩住他的薄唇:“好了好了。”

    他的唇意外地很凉,裴致的手心带着温暖的温度,一凉一热,李知竢喉结滚了滚,裴致忙收回手,微微攥紧了自己的掌心。

    “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了,只要点头和摇头就好,可以吗?”

    李知竢点头。

    “我知道你做事有自己的考量,但忽然改变自己原本的打算,往后会不会麻烦?”

    李知竢摇头。

    “那……你老实告诉我,喉咙是不是很不舒服?”

    李知竢摇摇头,看她一副不信的模样,迟疑片刻,又点头。

    “照顾好自己,按时吃药可以吗?”——不然她会担心。

    后半句说出口是有些难为情的,裴致咽了下去,但眼里的关切哪里藏得住,裴致看着李知竢,声音隐隐带了哭腔,按理说不是什么大病症,却其实心疼的不行,眼尾起了一点红。

    李知竢看着她,抬手在她眼尾磨了磨,示意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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