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卜算
“愉安,那儿有占卜的卦摊。”
李知竢手中抱着九本传记,还有两个木盒,一个装着裴致看中的机括,另一个装着她看中的短匕首,听见裴致的话,向不远处的一排摊位看去。
“信这个?”李知竢问道。
“我们家不信这个,但是也不排斥,”裴致看着远处仙风道骨的道士们,“再者就是,诏州有座道观,城中百姓这些年几乎只认那座道观里的真人,我陪朋友去过两次,总觉得太油嘴滑舌半真半假了些,所以还真没有求卜过。”
看她起了好奇心,李知竢便道:“若是感兴趣,那便去看看,可想算些什么?”
“还没想好……愉安,你看坐在角落里穿着蓝色道袍的老人家怎么样?”
顺着裴致的目光看去,那老道穿着半旧的袍子,正眯着眼睛晒太阳,捻着胡子老自在。
他说好。
老道眼睛半眯着,见卦摊前站了一对金童玉女,郎君手中提着着包好的书册和木盒,娘子手中拿着小食,还不是妇人发髻,坐直身子,轻松问道:“郎君和娘子可是要卜卦?”
裴致答:“是,您这儿是怎么卜算的?”
“抽签,铜钱,龟甲卜术均可。”
裴致看着桌子上都是些自己不了解的物件,便指了指签筒:“抽签即可。”
老道拿着签筒,晃了两下,递到二人面前,裴致抽了一签,又看向李知竢。
李知竢伸手也拿了一签。
老道接过二人的签,先笑道:“老道占卜多年,贵人不少,却鲜少见到二位这样的好面相。”
裴致含笑:“道长客气。”
老道拿着裴致的签文,缓缓念出来:“石藏无价玉和珍,只管他乡外客寻,宛如持灯更觅火,不如收拾枉劳心。”
她不懂签文,疑惑地看着老道,听老翁开口:“娘子选这签为中签,行人宜动,娘子身边有最和洽的珍贵之物,合该整理和正视自己的心啊。”
“行人宜动……”她默念一遍,偏头看向李知竢,“宜动,我不就是从……来?”
李知竢脸上无色,看着裴致点头,老道的意思他大约明白,可裴致却依旧朦朦胧胧的,小声问他:“珍贵之物?我有些不懂?”
李知竢微微低着头,低声哄她:“不必急着参悟,有些事是要慢慢懂得的。”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呼吸的热气在耳畔,裴致不争气地热了耳朵。
老道在两人之间看了一圈,眼观鼻鼻观心,又拿起李知竢抽出的签文:“烦君勿作私心事,此意偏宜说问公,一片明心光皎洁,宛如皎月正天心。”
裴致的注意力即刻便被新签文转移了注意力,老道看着李知竢:“郎君这签是上签啊。”
裴致扯了扯他袖口,比自己抽了好签还开心,“上签呢!”
“此卦是皎月当空之象,凡事光明通气也。郎君若有所求之事,还当心中正直,理顺自然,假以时日,极有可能得偿所愿。”
李知竢眼睛微眯,看着老道意有所指似笑非笑的,简短开口:“是。”
裴致开开心心地放了不少银子,带着李知竢离开卦摊,“愉安,你有什么心愿吗?我听道长的意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一定能得偿所愿的。”
“是有个心愿。”李知竢的睫轻颤了下,“若能得偿所愿,倒是此生无憾了。”
她笑着看他,不过有点疑惑:“你的我是听懂了,可我的我怎么听不懂?”
说完,她又摇摇头,“不想了,等有空了,让我再参悟参悟。”
他纵容说好。
“这会儿也晚了,朱雀大街是逛不成了,你是不是要回东宫了?”
李知竢没答,他几时回去倒是无人能管,他阿耶巴不得他长在裴致身边才是,只说:“我先送你回去。”
两人是一路,裴致也就没拒绝,边走边问:“愉安,大理寺处在哪个坊?”
“义宁坊。”
裴致“哦”了一声,“那今天是去不成了。”
李知竢思索片刻,“是要去找林寺丞?”
“是想去吓吓他,但是今天不行。”她笑着解释:“得换身男装,梳男子发髻才成。之前大理寺卿和少卿拜访过我阿翁,这要是碰见我专程去找协之,指不定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就算我们再身正不怕影子斜,在长安还是要避避嫌不是?”
他心情不由自主地舒坦下来,有些不愿承认自己有些幼稚了,轻咳了下,道:“前几日我命林寺丞查了些事,再过几日他或许会闲下来。”
“查些事?”裴致听见这话忙转身看向李知竢,“愉安,难不成……是你在诏州见过协之,这才提拔他的?”
李知竢点头。
“果然是你。”她笑着说,“慧眼识珠,希望协之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李知竢淡笑:“你很信任他。”
“嗯。”裴致肯定李知竢的话,但还是道了句:“不过我相不相信协之不要紧,我们是朋友嘛。在朝堂上就要凭自己的真本事了,帮你把事情办好才最重要。”
“怎么这般懂事。”他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些宠爱,怕裴致觉得不妥,便换了个话题:“林寺丞说过些你们幼时的事。”
“提到我啦?”裴致问了下,不过转头便释然,都是诏州出来的,自然能想到是相识,于是调皮地笑了:“那他有提过我扮鬼的事吗?”
李知竢半嗔半假地看着她。
裴致鼓鼓脸:“他总记着这个,当时吓完林家郎君,我从假山上跳下来的时候踩到了披着的白布,把脑门撞红了一片。结果林协之再见到我,一直笑一直笑,气得我拿胭脂在他脸颊上涂满一整片,还给他戴了朵花才完事。”
说完,察觉到自己幼时或许太过顽皮了,裴致也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年纪小,什么都敢做,有点顽劣是不是?”
温柔不失明达,古道热肠里还有些调皮,阿致便是这样的女子。
他这般想,但说出口的话便如这个人一般正经,“没有。你做什么自然都是和洽的。”
裴致听着,忽然认真地说:“愉安,你真好。”
她的眼睛生的漂亮,流淌着的像温暖的阳光,汩汩的溪流,清凉的风,就这么看着李知竢,让他忽然有些心猿意马,但声音却平稳:“怎么忽然这样说?”
“不是因为你是一个好太子。”裴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因为你从没跟我说过不好,好像我做什么都可以,除了我阿翁和阿耶,就只有你了,你真好。”
还没等到李知竢回答,她对着他甜甜一笑,拿着东西说:“我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他看着裴致灵巧离开的身影,指尖摩挲手中装着剑穗的盒子,半顷,回了大明宫。
青柏见他临近黄昏而归,忙命人递了帕子和茶来,听李知竢道:“将佩剑拿来。”
青柏很快抱着李知竢常用的剑回来,看他手中拿着一条精致的枯茶色剑穗,而殿下神情温柔,青柏胆子也大了些,笑着问:“殿下,这是……娘子送的?”
他“嗯”了一声,便看青柏将剑小心放在李知竢面前,“娘子的手艺可真好。”
李知竢淡淡地掠了青柏一眼,勾唇笑了:“不是她做的。”
青柏:“……”
这马屁没拍好,青柏旋即陪着笑:“娘子的眼光真好。”
李知竢没理他,将剑穗小心穿在剑柄上,最后才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她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