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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清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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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柏此刻的感觉是,一无所知。

    作为太子殿下的近身内侍,自八岁起就在大明宫摸爬滚打长大到少监的青柏,会看眼色,自然也会装模作样,即便不知道也端的稳重模样,比如现在衡州刺史愁云满面胆战心惊地问他:“殿下和裴娘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娘子?裴娘子?

    青柏自然不知道什么裴娘子,李知竢爱清静,离开长安后有时为了看地方百姓的生活单独行动也是常有的事,因此结识了什么人青柏还真不太好说。

    不过,能从人口中提起殿下与什么小娘子,青柏还是在心里了笑了下,能主动认识小娘子可是好事。

    心里这么想,面上青柏清清嗓子,说着套话,“刺史大人,殿下的事儿咱们做奴才的怎么敢过问,有什么事您还是等着殿下回来再说吧。”

    衡州刺史也是有苦难言,兢兢业业地在衡州做实事,眼看着太子殿下是满意的,悬着的一颗心刚放下来,败家儿子又开始惹事。当街伤人,又唐突了裴氏的娘子,更没想到的是太子殿下竟然与裴娘子相识。最后儿子回家时人都傻了,一个“自行处置”让他坐立不安,思来想去赶忙来给太子殿下赔罪。

    直到傍晚李知竢才回到官驿,看着衡州刺史小心翼翼地跪在自己面前,李知竢端起青柏奉上来的茶,语气清淡,“刺史想好怎么处置令郎了吗?”

    刺史忙不迭磕了个头,“回殿下,小儿无状,当街伤人,按律仗七十。臣管教无方,自请减俸一年。受伤妇人臣已命人救治,定保证其痊愈并赔偿损失。”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至于裴娘子…臣会拟好赔罪的信函,并命人准备两份赔罪礼,一份送进刘宅,一份随着信函送往诏州裴宅,向裴公赔罪。”

    青柏在心底“嚯”的一声,竟是裴家的娘子。可是前些日子去诏州,裴公不是说娘子到外祖家了吗,难不成殿下与这裴娘子是在衡州相识的?竟然还有这样巧的事?

    李知竢没做声。

    衡州刺史小心再小心,看李知竢神色自若,可眼中分明带着点冷,“裴娘子心善,好意帮助街边妇人。令郎不仅不听劝阻,反而口出狂言,心生歹意,险些冒犯了娘子。你可知晓?”

    衡州刺史额间出了一层汗,忙再行礼,“是小儿孟浪,唐突了娘子,臣即刻上刘宅登门赔罪。”

    敲打的差不多,李知竢放下杯子,眉峰隐晦一挑:“刺史不必去打扰了。裴娘子不愿与令郎计较,也不愿裴公为此事多烦忧,你可知该如何处理?”

    这是让他不用给裴公致信了?衡州刺史微微松了一口气,诏州那一对老子和儿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忙不迭叩首:“裴公年事已高,臣不敢叨扰。”

    “刺史得空,当教育子女重视道义,多读圣贤书,今日可以无视律法当街伤人,明日当如何?”

    衡州刺史的心又提了起来,脸上无光,只好再叩首道,“臣谨记太子殿下教诲。”

    也不知道裴致知道这消息是什么反应,想起她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双眼,李知竢心情泛了一些愉悦,“下去吧。”

    衡州刺史连忙行礼告退。

    待清净下来,李知竢捏了捏眉心,思索着这几日的安排。

    明日到衡州清遥书院慰问程学士和士子们,午后考问士子们的策论。

    桉州派来的人也到了,后日可以按原计划议矿山一事。

    工部侍郎带着三个水工三日前从长安出发,十日内便会抵达衡州,东南两个州府的官员也约是这几日出发。

    还有来自长安的折子……李知竢算了算,还有空,“你去寻一匹温顺健壮的马来,送到刘别驾府上,只说给裴娘子便可。”

    青柏领了差事,虽然刚刚李知竢敲打了衡州刺史一通,但他观察着今日殿下的表情,似乎是不错,青柏胆子也大了一点,“方才听刺史所言,也不知道娘子今日是否受了惊吓,可要奴才差人去看看?”

    惊吓?李知竢眼角微翘,不仅没被吓到,兴致还挺足的。

    看来这话说的没到殿下心上,青柏闭了嘴,看李知竢兀自想着事情,自己在一旁充当木头桩。

    回到刘宅的裴致本想着去看外祖母,却不想刘禧的人早已候在门口,毕恭毕敬请她移驾刘禧书房。

    书房内刘禧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见到裴致忙问:“阿致,今日可出了什么事?”

    他今日休沐在家,午后有小厮来报,说刺史家的郎君在街上伤人,裴家的娘子当街怒斥,后来据说还来了一个不知身份的人,引得刺史儿子惊倒在地,总之刺史儿子最后不太好,被人扶着回的家。

    他知道那郎君是什么德行,既担心裴致在衡州吃了亏没办法向裴家交代,又担心因为裴致的事衡州刺史寻自己的麻烦。心里还觉得那不知身份的郎君是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上午不是议事吗,难不成是什么来衡州寻太子殿下的大官?

    他想的多,裴致大概猜得到刘禧的担忧,她虽不喜刘禧,但刘禧也不该因为她的作为引得衡州刺史针对,一码归一码。

    想到李知竢肯帮自己,裴致安下心来:“没什么大事,前因后果应当和舅父听到的差不多。舅父不必担忧衡州刺史会寻麻烦,您只要记住衡州刺史还欠着人情,安心便是。”

    她人不大,却从不口出狂言,能得裴致这句话,刘禧心里大概有了数,面上露出微笑,“阿致,听说今日在场的还有一个不知身份的人,他是……”

    这么说,愉安的身份还没有传开?

    裴致想了想,忽然严肃了一下,“是长安来的人,和太子殿下有关,不便多说身份。”

    ……不算说谎吧。

    刘禧哪见过裴致唬人的样子,看她正经起来,“那……你们认识?”

    “嗯,他从前来看过我阿翁。”裴致依旧正经脸。

    ……这也不算说谎吧。

    怕刘禧再多问,裴致匆忙留下一句急着看外祖母就离开了,到外祖母院子里时,外婆气色正好,拿着绣帕跟济兰说着话。

    “外婆!”她净了手,乖巧坐在榻上。

    “回来了。”外婆笑着问,“和你那位小友玩儿的可开心?”

    “挺开心的。”她回答,就是还有点意外。

    “你还没跟外婆说呢,到底是什么朋友啊?可不可靠?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

    愉安自然很可靠,本就看着沉稳,如今知道是太子殿下,还得加上正经能干。至于非分之想……想起愉安清俊雅致的脸,笑起来跟春风化雨似的,好看极了,若真有一个有非分之想的,保不齐还得是她。

    于是裴致给朋友找补了一下,又用了跟刘禧说的话,“外婆,他是我在诏州认识的朋友,长安人,在朝中有官职。”

    为了让外祖母安心,裴致强调了一句,“您放心,我阿翁也认得他,很是欣赏呢。”

    这话到刘老夫人耳中就是另一个意思了。原本是因为裴致年纪小,怕她被人骗,但裴公是谁啊?能让她阿翁夸奖的,应当是个顶好的郎君……啧,都寻到衡州来了,难不成是有结亲的意思?

    于是刘老夫人眼角眉梢都漾起了笑意,“那这位郎君,还得在衡州待些日子?”

    “是啊。”裴致点头,听外婆又问,“你们之后还要出去吗?”

    “嗯……过几日吧,我们约好一起去涎安江边走走。”

    “好,好。”外婆连道两声,想了想未免太过明显,又把嘴角的笑收起来一些,“外婆的意思是,年纪轻轻的小娘子怎么能总在屋子里闷着呢?好不容易在衡州遇到了年纪相仿的朋友,多出去逛逛是好事。”

    裴致拿着外婆绣了个开头的帕子,摇头,“还是得多陪陪您。”

    外婆拍了拍她手背,看她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的样子就想笑,“你来衡州快四十日,也就出过两次门,禁足也没这样的。外婆先前是病着,现在好了,你该多出去走走的。”

    她托着腮笑,济兰进了屋子,“娘子,外头有一位小郎君,说是奉命来给您送马。”

    送马?难不成是愉安的人?裴致回头对上外婆带着笑的目光,刚要开口,外婆先问:“是那位郎君让送的?”

    她点头,外婆笑着说:“那快去吧。别让人等久了。”

    送马来的是一个跟愉安年纪相仿的小郎君,干干净净,有些瘦弱,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愉安的缘故,裴致看着也有一种稳重的感觉。

    青柏眼尖,老远就见一个清丽风致的韶华少女向自己走了过来,粉面桃花,窈窕动人。

    他在心里暗叹,原来裴公的孙女竟是这般好样貌。

    “奴才青柏,见过娘子。”

    “起来吧。”她开口,“是……愉安让你来的吗?”

    连小字都唤上了?青柏笑意更深着回答:“是,娘子看看可还喜欢?”

    她走的近了些,感慨道:“真好看。辛苦你走一趟了,青柏。”

    她慢慢顺着马的背,看起来确实喜欢,青柏心想,这事办的还成,面上忙不迭再一揖礼:“郎君说,答应娘子的事已经办好了,娘子不必再烦恼。”

    她弯了眼睛,笑意盈盈,让人忍不住跟着一起开心,“那麻烦你帮我谢谢他。嗯…马也是,那件事也是。”

    青柏说声是,前头样貌好,家世好,看着性子也好的娘子还在顺着马毛。

    青柏心想,和殿下可不正相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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