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之后几日，楚泠待在阁楼中，每日过得一样，与以往晦暗肮脏不同。
秀春偶尔也会偷溜过来看她，说着司正局里每日发生的事。
楚泠全当打发时间，听完之后目光流转，问道：“池瑶，如何？”
因楚泠卸任那日亲自点名过，且池瑶长相尚可，她也就一眼记住了。
“楚娘子为何问她，今日若司正严刑拷问让她一旁观看，还给吓吐了呢。”
如今宫中无论何人见到楚泠皆唤一声楚娘子，并非不礼，只因楚泠身上无职且并非宫女，只好这般喊。
“往后我不在宫中了，司正局便要由你看着了，切记，不要让池瑶碰女官的位置。”楚泠攥住了秀春的手，目光慎重。
像是交代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为何？”楚泠很少表意，秀春也就格外的重视，池瑶不过就是个被司服局赶出来的宫女么。
“不便明说，你只需记得这点便是。”
秀春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日头，慌忙起身道：“我这一来已是半个时辰了，楚娘子我下次再来找你。”
楚泠点了点头，微微翘起的嘴角很快就被压平。
前一世，她不过无意中听见池瑶与男子的对话，便被狠狠地揪出来处于死地，即便不知后来发生何事眼下也能猜到几分。
池瑶，迟早都会是个祸害。
“公主，这可不能进。”楚泠忽然听见楼下有声音，起身身子微微往外倾斜了些望下去。
朱倩姣狠狠地踩了宫女一脚，疼的宫女立马站不住坐倒在地。
“我为何不能进，这是后宫，本公主想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说罢，转头就往二楼走了上来。
楚泠正身看着朱倩姣缓缓的出现，行礼道：“见过帝姬。”
朱倩姣随意落座反客为主：“听闻母亲对你很是看重便是朱钗金簪都给你送来了，你可是比我还重要啊。”
“帝姬言重，圣人乃是帝姬亲母，旁人定是不及的。”楚泠想着定是皇后对自己近日太过照拂，才引得公主如此气愤，这才找上门来争口气。
朱倩姣嘴角一翘，眸子微斜着看她：“你倒是挺能说的，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刁难与你了，将母亲送来的东西给我，我便饶了你。”
宫女们皆默不作声，一动不动的留在原地。
楚泠道：“听见帝姬的话，还不快快拿出来。”
宫女急道：“这是几日后楚娘子见人的首饰，怎能……”
话说了一半便紧闭气了嘴，意识到自己讲了不该讲的。
楚泠与安阳侯府的婚事还没定下来，皇后千叮咛万嘱咐，却没想到还是让人漏了嘴。
“见人？见什么人？”朱倩姣都听了进去，盯着楚泠问。
楚泠只是低眉垂眸，沉默不语。
朱倩姣气得拍了桌子一下站了起来：“把首饰都给我拿过来！”
公主这般发威这首饰不交怕不是不成了，楚泠怕这主越闹越大，暗中给宫女了个眼神，示意她去拿出来。
宫女从卧房里头拿来了首饰盒子，朱倩姣打开一瞧，里头一整套的首饰都准备好了，她亲自去司服局定的首饰却还没个时日。
朱倩姣一阵恼意上心头立刻掀手一翻，首饰盒中首饰落了满地，碎了不少。
“哎呀呀，这下子你戴不成了吧。”说罢，得意的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拍手就扬长而去，宫女们眼珠子都瞪得圆溜溜的，这些可都是皇后赏赐的东西啊！
她们纷纷扑到地上捡碎完的首饰，可惜碎的太厉害，有些粉末手指都捏不起来，楚泠说道：“别捡了，捡了也凑不起来了。”
“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不该多嘴。”那宫女气得眼泪直掉。
“公主今日前来就是撒气的，如今气撒完了走了倒也好，这首饰就放着吧。”楚泠倒是不在意这些于一旁坐下，想着明日该如何应对。
翌日辰时，萧琮就被萧越氏从被褥里挖了出来，打着哈欠的坐上了马，身后是二十五箱绑着红花的聘礼和提聘礼的家丁丫鬟们。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平靖东街走至皇宫而后侧门而入。
皇后早早地就将内仆局的太监和宫女派去挡路，只是身侧还有个粘人精，实在是没法子了于是让身边常跟着的嬷嬷去主持。
太监将马匹牵着，终是到了阁楼的门口，萧琮翻身下马理了理衣冠道：“进去吧。”
萧琮大步入内，走到了厅堂，里头只有两个宫女站在两侧不知所措。
他大手一挥，家丁将聘礼都放下，整整二十五箱，倒是占了不小的面积。
“我都来下聘礼了，她人呢？”萧琮椅中一靠眉梢一挑，做出一副地痞的样子，眼神无光的扫视了一圈四周，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楚泠便站在楼梯口边听着，依稀能看见他此时的模样，续对身边的宫女说了几句话。
宫女下了楼直直的走到萧琮的身边，行礼道：“二公子，楚娘子她因些原由不得出面接这聘礼，烦请二公子稍等片刻，自会有人前来主持局面的。”
萧琮蹭的站起身来喊：“我瞧是有人摆脸子给我看，这聘礼不下也罢，提回去好吃好穿的做什么不成！”
宫女急的想上前皇后那头请人过来，而何嬷嬷刚就赶到门口，见到这副情景，忙道：“二公子好大的火气，可是等的烦了？皇后那儿走不开，只能差小人前来主持一趟。”
何嬷嬷头上直冒冷汗，虽第一次见安阳侯家二公子，可这一瞧就知道性子不成，急忙将楚泠家乡的习俗讲了一通，萧琮耐不住性子听完就打断了她的话。
“行了行了，我是来下聘礼的不是来听习俗的，聘礼放这儿了，我不奉陪了，告辞！”说罢，双手往背后一放家丁们拿上扁担都跟着走了。
何嬷嬷与宫女们皆松了口气。
楚泠此举，真是太惊险刺激了，若萧琮执意见到她才肯离去，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楚泠在哪儿？”何嬷嬷问着，宫女指了指上头，示意在二楼。
何嬷嬷上楼寻楚泠的人，没想到她就坐在窗边，方才萧琮出去进来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嬷嬷。”楚泠起身恭敬的一礼，倒是让有些恼怒的何嬷嬷惊了一跳。
“小人哪里受得住未来安阳侯府二娘子的揖礼，可别折煞了小人。”
楚泠嘴角微翘，走到何嬷嬷的身旁将手中的金钗放于她的手中。
“这，这……”看着金晃晃的颜色，差点没刺疼了她的眼。
“若非嬷嬷救场，楚泠怕是只能出去相见，坏了自家的规矩又惹得他人不悦，这岂不是得不偿失。这簪子是皇后娘娘赐于我的，如今我便当谢礼给嬷嬷。”
说不爱金银簪钗那是假话，何嬷嬷两眼都放光了，方才心中的情绪也随之散去，“既是谢礼，若小人推辞了便是拒绝对楚娘子的心意，那就收下了。”
“嬷嬷应得的。”楚泠这番话彻底让何嬷嬷放心了，将簪子放进袖中便说着要回去告诉皇后并无大事发生。
楚泠点了点头，目送着何嬷嬷离去。
萧琮进宫下聘礼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三宫六院，何嬷嬷也是两脚不停歇的赶忙回去禀告皇后。
皇后听完之后笑道：“这小子也真是的。”
何嬷嬷道，“可不是吗，当时将小人生生吓了一跳。”
朱倩姣刚从皇后的卧房里出来，听着二人对话满头雾水，便撒娇着问：“母亲，你们在说何事？我也想知道。”
皇后抚了抚她的发顶，温柔的笑着：“萧琮进宫下聘礼罢了，你啊，什么事都想知道。”
“下聘礼？”朱倩姣蹭的站了起来，两条眉毛都快拧在一块儿了。
动作之大惊的皇后和何嬷嬷二人皆是一愣。
“怎的了？莫非你喜欢那萧琮？”皇后疑惑地问。
“哪是我喜欢，是越姐姐喜欢他。”
皇后一听，便想到了越璇儿，她们两个经常在一块儿玩耍。
“萧琮这门亲事，可是安阳侯夫人亲自上门提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欢喜不欢喜能比的。”
“那母亲不答应不就是了！”朱倩姣懊恼的跺脚，往后她该如何面对越姐姐啊！
“胡闹！你还小不懂事，等你大了些，就知道其中原由了。”皇后欲伸手拉朱倩姣的手，而朱倩姣生气的一缩手撒腿便跑了出去。
“姣儿！”皇后站起身喊了一声站起来，可往宫殿外跑出去的人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皇后面上有些着急。
何嬷嬷在一旁道：“小人把帝姬劝回来吧。”
“不必了，”皇后叹了口气，“她不过孩子脾气，过段日子便消气了。”
楚泠这头已经将箱子都打开来瞧了瞧，里头金银首饰，丝缎华裳样样皆有，宫女们见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东西，打从心眼儿里羡慕。
楚泠看着这些箱子，免不了吃惊，从提亲到今日的下聘礼，她还是觉得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