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是坏男人
“呕……”
水池里水花迸溅，高大的少年撑在水池边干呕，青松般的脊背痛苦地弓着，却没吐出什么东西。
水龙头被扭关，发出“咯吱”一声金属摩擦声响，有些不稳的身影走到了喷泉池前。
夜已深了，乌云遮蔽整个昏黑的天，浓厚得连最亮的北极星都看不见。
喷泉池依旧不眠不休，水流扬到高处又飞溅落下。
“操！”
盛回没由来地心烦，握拳重重地捶了一下石质的池沿，水花飞溅，浇了他一头一脸。
像是种嘲笑。
水珠沿着他眉峰颗颗滚落，盛回抹了把脸，迈开腿向家里走去。
别墅门打开，往常一片黑暗的客厅里此时亮着灯，客厅的电视也开着。
沙发上坐着的两人闻声转头，盯着他看。
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喝了不少，走路都恨不得扶着墙。盛宗霖当场就站了起来。
“你去哪了喝这么多？像话吗？”
“宗霖！”邹静在旁边用力拉他的胳膊，把人拽得坐下了。
盛回扶着墙换了拖鞋，像没听到一般转身上了楼梯。
盛宗霖在他身后又问道：“你妹妹呢？”
他额角突突直跳，胃里翻江倒海地犯恶心，说话自然也没什么好气，声音哑得厉害：“我是她保姆吗？”
说完，便迈开腿上了二楼。
邹静怕盛宗霖又骂孩子，赶紧提前一步按住了他，说道：“你好好跟孩子说话。”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盛回闭了闭眼，说道：“去同学家写作业了。”
房间门“砰”地一声关闭，隔绝了客厅里两张疑惑的面孔。
……
陆应淮费了些功夫才把人放到出租车上。
倒不是因为江星太重，而是她醉得像个没骨头的人，偏偏他没这种搬运“醉鬼”的经验，一来二去，直折腾到司机都有点烦了，两人才成功上了车。
他整洁干净的衬衫罩在她的头上，遮盖住半身狼狈，却也被揉搓得皱皱巴巴。四位数的衬衫像一团刚从缸里捞出来的腌菜。
“去哪？”司机摇下车窗想点根烟，回头看到陆应淮的眼神，叼在嘴上的烟颤抖了一下，讪讪地收了起来。
江星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腿上，只有衬衫偶尔的起伏证明这人还活着。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个小鼓包——那是她肩膀的位置。
“问你，去哪？要回家吗？”
衬衫动了动，领口处钻出来一个迷茫的脑袋：“家？家在哪？”
他心里没由来地哽住，又换了个问法：“不回家的话，你在这边有没有什么认识的同学，能去借住一晚的女生。”
说完，他便一下想到了洛桑。
除了他之外，还有没有认识的人？
支起来的脑袋又躺了回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着，枕在他腿上，眼神有些朦胧：“我自己一个人……”
说话声音很小，带着些醉酒的黏。然后，似乎是怕他没听清，她仰躺过来，看着他的眼睛，浅色的眼瞳里波光粼粼像是有泪花在闪：“我自己一个人……”
像一只可怜兮兮、无家可归的小猫。
陆应淮把她的脑袋按了回去，抬头说道：“到东平西路，锦棠花园。”
怎么办呢，偏偏他就是看不得她这幅样子。
……
江星睡了整整一路，直到下车的时候才被叫醒。
她迷迷糊糊地起身，被一双干燥而温暖的大手拉了起来。车门打开，微凉的空气直灌进来，她下车的时候打了个颤。
“能不能自己走？”陆应淮看她垂着头不说话，便低下头问道。
她缓缓抬眼，脸颊被硌出几道红红的印子，神情看上去清明得多，也冷静得多。
陆应淮的手揽在她腰上扶着她，一时间扶也不是、放也不是。
不料江星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突然委屈巴巴地一瘪嘴：“不能……”
“……”果然是还没醒酒。
陆应淮只能认命地扶着她进了小区，又进了单元楼。
时间已经是凌晨，电梯门口放了个“正在施工”的告示牌，他的脚顿住，头疼地看向消防通道。
他家八楼……
偏偏江星一路上都在不停地点头，看上去困得要命。陆应淮将人晃了两下摇醒，在不满的眼神中说道：“醒一醒，要爬楼梯了。”
“不要……”她摇头拒绝，继而伸开双手，缠住了他的脖子：“背我！背我！”
说着，竟然想直接跳上他的背。
陆应淮差点被这股大力扭了脖子，皱着眉头把脆弱的颈椎从她的手臂中解救出来，无奈说道：“行，背你，那你别乱动。”
“好呀……”
江星很高却瘦，一米七二的身高只有一百斤，趴在他背上轻得像纸片人。
他用胳膊勾住她腿窝，将人向上提了一下，说道：“胳膊抓稳了。”
话音刚落，横在颈脖前面的手臂便猛然收紧，将他勒得呛咳一声。
“……”
别人醉酒都是增进感情的好时候，怎么偏偏他像带了个熊孩子？
陆应淮走进消防通道，迈开步子爬楼。
每一步走得都很稳。还要一边和她讲话，防止她睡着了摔下去。
“江星。”
“嗯……”
“我是谁？”
“你是坏男人。”
“什么？”
她说话时，气流呼在他后颈上，带来一阵麻痒：“会把醉酒的女孩捡回家的，都是坏男人。”
陆应淮不知道是该夸她安全意识强还是该说什么，气得笑了一声，踏上八楼的台阶：“白救你了是吧？”
“小白眼狼。”
从消防通道出来，他慢慢将人放下、扶稳，单手去按门口的密码锁。
江星把额头贴在他肩上，迷迷糊糊地喊：“陆应淮……”
“知道我叫什么了？不是坏男人了？”声控灯暗下来，只有门把手的密码锁还亮着莹绿的光。
“滴滴”声中，她又喃喃道：“陆应淮……”
“嗯。”
“陆应淮……”
“嗯。”密码锁打开，他拉开门，回头不轻不重地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