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章 入阵曲
“钟黎捷，火神的坐骑，忠诚的眷属。你，居然还没死？”
空灵的女性声音从天而降，为了带来身为灾祸的宁然，她主动献祭了自己的神之生命。
如今回归这座古塔重塑躯壳的，只有不变的灵魂。
在古老的造物者们封印出亿万颗群星之后，他们便是新生世界的第一批造物。
那时的女娲身为孕育万物的大地之母，时常会见到横跨宇宙星辰的他。
火马低头示意，笑道。
“女娲氏，关怀备至。”
不苟言笑的钟黎捷会在这班严肃的场合说笑，让女娲疑惑不已。她冷哼一声，立刻将五尊抛弃了过去的弑神者传送到了塔顶的密室。
而古塔的厚重大门轰然落下，将他和沉睡中的宁然困于其中。
“秉明来意。”
“别激动，我钟黎捷只是为了保护宁然，仅此而已。”
“哦？保护火焰的圣子，就是与我们为敌。钟黎捷，你今日，便葬送于此吧！”
古塔的地面开始晃动，随着四方的灰尘连着线落下，众多坚石猛地砸在了二者的头顶，将他们掩埋。
一道道石笋自下而上穿透了女娲为敌人打造的坟包，只为封印。
没有实体，想要对抗完全形态的钟黎捷，十分困难。
随着时间的推移，看似坚固的石壳上，产生了新的变化。
一道道裂纹透出了深红的炽热，如小鸡破壳般，发出了清澈透亮的咔嚓声响。
碎了一点，女娲就补上一点，来来回回数百个回合，内部的钟黎捷终于失去了耐心，将支撑岩石挤压的火焰球猛地挣开！
“轰！！”
火焰球的外表缠绕着条条白色火焰，像是冲上天际的漩涡，将障碍彻底轰碎。
火马的烈焰迅速占领了古塔内的每一处空间，将石壁上雕刻着的石像们灼烧至崩裂！
“女娲，万事好商量。”
“没得商量！你喜欢烧，那就放肆地烧！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护他一辈子！”
虽然意识清醒，但宁然依旧平静地躺在石台上，聆听周围的声音。
他的嘴角有些抽搐，短短的时间内，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钟黎捷干脆在火海中跪卧，声音依旧平淡如故。
“看样子，你还在坚持过去的法子。可占卜一事本就没有绝对，火焰圣子的性命，也不该由你来决定。”
“我的未来，不需要你多嘴。”
“在金神建造的特殊世界里，我曾认识了一位山神，名为虚雷藏。他替许多神灵占卜未来，可对于自己的未来，他会说……随心而动。”
“呵，你也会主动交朋友？”
“无论是人，还是神，总会发生改变。”
火马抬起头来，周围的火焰也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消散。那些被摧毁被融化的石雕竟恢复了原状，仿佛从未收到过烈焰的焦灼。
这是他从天界的老友那里，学到的新东西。
“我隐居在名为浮岛的世界，百万年不曾接触过人族。就算为了使命，不断注释着宁然，我也未曾动摇过信念，帮助尊主完成他的心愿。但宁然他……在成千上万的天才中给我一种感觉，或许他，能够改变既定的未来，改变战火连天的未来。”
“哼。”
女娲的灵魂吸引了岩石泥土飞来，由虚化实般浮现在了他们的头顶，依旧是倾国倾城的上半身，加上粗壮的蛇尾。
她的发髻上插着六根发簪，连带着一条绢丝交错裹缠，最终蒙住了她的眼眸。
类人的手腕上戴着六道五彩玉石打造的手环，叮当作响。
“证明你的诚意，我们才有对话的空间。”
“简单。我为人质，留在古塔中。至于宁然，他可以加入你们，历练一番。”
“想的挺美。”
“女娲大人，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你是知道的，若是以前的我，古塔内等待复生的你，将无法得到片刻的安宁。”
女娲，并不是战斗之神。
在至高神掀起的战争中，众神都曾见识过钟黎捷的力量。虽说他身为至高火神的坐骑，但在星河中横冲直撞、摧毁了无限星辰的烈火马匹，深深印在了众神的心底。
直到至高冰神插手了他的战斗，才将旺盛燃烧的他冰封，抛向了其他的空间。
沉吟片刻，女娲松了口。
她也没想到，五色噬神者们因为某个念头带回来的，还有这尊惹不起的大神！
“钟黎捷，我姑且相信你一次。不过，你为何要把宁然拱手送给我们？难道你就不怕他出了塔，立刻殒命？”
“不怕。和这家伙相处久了，你会明白的。即便凡人的缺陷一大堆，但他有自己的觉悟，和独特的梦想。”
听罢，石台上依靠自己力量复苏的宁然忍不住坐了起来，幽怨地回怼道。
“不是，啥叫缺陷一大堆？解释解释？”
“没什么，因为看你假装睡觉，想要逗弄一番。宁然，和女娲大人介绍一下，你的神之尊名？”
不光是悬空的女娲化身，站在密室中俯视下方的五尊神灵也颇为好奇。
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阵营，为了同样的理想相聚。
加入了土神暗中谋划的组织，就必须抛弃往日的一切，成就全新的自己。
靛蓝的仓水之神，迷兰。
橙红的拂灰之神，王子阳。
银白的执心之神，满庭霜。
土黄的葬花之神，一应俱杀。
青绿的铜锈之神，方羊天。
无论何种名号，无论各种族类，全都被如今的头衔所抹除。他们的人形体表附着了一层坚硬无匹的岩石铠甲，能够隔绝大部分的探知，包括窥探未来的命运。
未来不可见，除非是少年游那般见证了未来的历史，方可断言。
“你说，那小子特殊在哪儿？”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开我的力量，还不特殊？”
“或许是那位大人帮忙呢，你又看不到。”
数千年未见的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只听下方的宁然悠然说道。
“我啊，我是灶火之神，灶火。”
灶火？
众神下意识觉得，是‘燥火’，象征了宁然的暴躁手段。
能产生这样的印象，也和他们将宁然拉入此方世界时，后者的激烈反抗有关。
“我们凡人每家每户都会有灶台，所谓灶台，就是烧火煮饭的玩意儿。想要活下去，就得吃饱喝好，想要吃饱喝好，就得有火焰缭绕，所以呢，我守护着万家灯火，守护着万家灶火，也可以称呼我为炉灶君是也。”
一时间，女娲和五尊神灵静默不言。
宁然的眼睛忽闪忽闪，真挚的情感从中流露，若他能撒出完美的谎言骗过众神，那他就是当之无愧的欺诈之神了。
“你，为何成神？”
“被逼的呗，要是在某座岛上成不了神，就会气得很惨。说实话，在动身前往天界之前，我本来是想放弃的，甚至连做神的欲望都没有……”
“如此说来，你自愿放弃神的身份？”
“本来就不在乎。”
宁然两手一摊，话锋却又一转。
“不过，听你们这么聊天，感觉天界蛮有意思的？我本来就是个喜欢找乐子的人，多做几天火神也不是不行。”
见女娲不搭话，钟黎捷笑了出来。
剑天界之旅中，他从玉柄龙神和星神那里听闻了许多古老的故事，对此进行了反思。那位固执己见，只知道焚烧世间一切的战火之神，确实有所改变。
“你们还是不信，不妨让他露露做菜的手艺。听人间的许多人说，若世间有厨神，那必定是他宁某人。”
女娲的身体扭动着飞入塔顶，她和五位弑神者简单商量了一番，重新降落在火马和宁然的面前。
她的眉头紧蹙，问道。
“所以，炉灶君知道自己的命运？”
“知道，从第二进入天界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用来被夺舍的身躯。你们不是没收了那枚火珠？正好拿去用，别还我了。”
轻描淡写。
半个时辰后，在女娲的主持之下，宁然参与了成为弑神者的仪式。
而在正式开始前，需要静坐在方正的石台上，听上一曲。
女娲显露出三头六臂的姿态，有两手持玉石琵琶，有两手持黄铜鼓槌，有一人两手抱球，引吭高歌。
此曲名为，丕土入阵。
先闻琵琶声响，嘈嘈切切，带着叮咚声响，温柔入怀，不似天无常演奏时的那般慷慨激昂。
后有点点鼓声敲动，如新生儿的心脏上下跳跃，由浅入深。
鼓音愈发激烈时，正中的头颅张口吟唱，尽是听不懂的奇异文字。
柔美中夹杂着雄壮，女娲的高歌听得宁然心潮澎湃。他感受到了源自于大地的力量侵入自己的躯壳，于胸口的正中处盘旋！
“别怕，接纳这股外力，为己所用。”
钟黎捷的提示随之而来，他看到了宁然的惊诧。
赤红的圆环慢慢嵌入了后者的胸口，呈现出陶瓷的质感。那红色吸收了宁然的力量，变得愈发润泽，和传说中的宝红美玉无二。
“宁然，你是否自愿加入我们伏羲阁，共同对抗诸神的不义？”
女娲脸上蒙着的绢丝缓缓解开，露出了一对明黄色的蛇瞳。她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俯视着下方的宁然，缓缓说道。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尝试着策反火焰圣子。
往日付出的代价，历历在目。
石台闪烁着无数铭文，坐在黄光中的宁然深深吸气。他主动扒开了衣襟，露出了嵌有玉石圆环的胸脯。
“我，一半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