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望月斩天
无论是望月还是明月，在百姓口中流传的名号，最终都成为了历史中的一粒沙。
传奇不在，罪孽也随之湮灭。
而软磨硬泡，想要让天无常跟着自己学剑的，是那位曾经在古老东国内生活的天才剑痴。
秦氏王族，秦明月。
他自命不凡，把一身的本领藏着掖着，直到被前任的冥界之主设计灭国，遗恨中看着爱妻坠入冥府。如今，他却渴望将无匹的力量传授他人，让自己越走越远。
在告别锻铁的寂鸦九之前，天无常答应了秦明月的要求。
接下来的路途中，他将会与老人学剑。
“天下武器，一通百通。”
带着醉春风和天无常，御剑的武器神飞向了断裂后的冥山。剑光随着他们飞行流转，它们穿梭了时间与空间，甚至远比流云等剑神展示出的还要精妙数倍。
“看不懂。”
秦明月哈哈大笑，他挠了挠灰白头发，指着东方大地上裂开的巨大沟壑说道。
“看不懂就对了，用剑需要随行所欲，而不是过分在意所谓的剑招剑式。小子，你的修为已经达到了顶点，可用起剑来，却还是那么的古板。”
天无常眼前一亮。
与人对战，他确实是纵观全场，权衡剑招。
该挡时挡，当斩时斩。
“有几位剑神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但和他们对招，也都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加以纠正。我擅长的剑术是催动纯粹的剑气，以拙剑三十六式为基准……”
“呦？原来你的话也不少？”
秦明月故意调侃道，他站在巨阙的剑尖处转身，呈丁字步站立。
弹指间，藏在天无常罩袍之下的一枚碎剑飞了出来，捏在了老人的指缝。
“剑剑剑，你们啊，张口闭口都是剑。有人追求的是神工巧匠的铸剑，有人追求的是完美绝伦的剑招，区区一个借力打力的工具而已！我啊，就算是用筷子，也能斩开这狗屁剑道！”
他将碎剑丢给了天无常，以食指指向后者，神情也变得凝重。
指头上看不出丝毫的剑气。
“来，你用这菱形的剑刃，和我的手指对上两招！”
一寸短，一寸险。
在钻出了道道劲风的险境中，天无常被迫打开了新的世界。
一刻钟后，他们降临在了弯月冥岛的中央——巨大山脉的顶部。经历了数年的变化，山巅处的深洞已被鬼神们改造成了单向的秘境，只出不进。
除非能得到现任冥界之主们的首肯，否则阳间的生灵与神灵一概不得接近。
多臂的灵府君，三面的不廷胡余，他们二鬼神陪在了若木等神的身边，静候天无常的到来。
巨阙落下，自由地飞到了现主人的背后。
“东国之主？你怎么在这儿？”
灵府君的眉毛一皱，身后石墩大小的四鬼立刻跳了出来，朝着老头龇牙咧嘴。
他一脚踢开了冲在前面的怒鬼和喜鬼，不悦地说道。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传授无常剑道，非我秦不古莫属。你要是想较真，来来来，和我打上一场？”
在现世中与秦望月交战，属于是一点便宜也占不到。
前任冥主也是拿捏了他的夫人明月，毁了他的国家和梦想，才把这个实力强横的刺头治的服服帖帖。
一位能够以树枝击退全盛时期的女王虫的神灵，那是何等的威风？
“他们可以进冥界，你，不可以。”
见二人相互顶撞，不廷胡余也只能出面阻拦。
他的面前漂浮着三个人脸面具，不时变化出男女老少的悲伤模样。
“诸位，万灵神的事情，咱们耽搁不得，更何况他是我的七弟。如果想吵的话，不妨随我到宫殿内喝杯浮雪茶，磨磨耐性？”
灵府君冷哼着遁入地下，扭头瞥了秦明月一眼。
四鬼仗势欺人，依旧龇牙咧嘴。
“有本事下来打，看我怕不怕你？！”
在待定的徒弟天无常的面前，可不能拉了胯。老农模样的秦明月背着手，凭空召唤出了一根银色的烟杆，一步闪到了秘境入口处的深井。
他朝着音色不定的鬼神说道。
“不廷胡余，我们走！”
数年未见，冥界的天空依旧是一片混沌的墨绿。坠入了此地，就算是神灵，也会被四方的怨气所困扰，浑身不适。
道道淡绿色的咒文消散，众神顺利进入到了亡魂的世界。
“来啊？来打！”
作为冥河冥海的掌控者，灵府君赠予秦明月的见面礼，便是铺天盖地的涡流冲击！
贯穿了整个冥界的万千水流，在同一时间拧成了众多巨大的绳索，以八首的蛇形朝着老农夫狠狠撞了过来。其威力足以撞碎冥界中半数的冥山冥土，大有摧枯拉朽之势。
银色的烟斗在指间微微旋转。
秦明月冷哼一声，将其变成了一柄银晃晃的短剑。
“破！”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不廷胡余出了手。他将众人瞬间带到了冥王的宫殿处，让滔天的巨浪温柔地钻回了冥海，又把凌厉的银色剑气随手夺去，丢在了犄角旮旯。
倒是让秦明月刮目相看。
身着素袍的千面鬼神坐在上首的位置，以平淡的眼神盯住了坐在身边的灵府君。
紧接着，他对落座的天无常拱手道。
“万灵的躯壳，可否取出看看？我所掌握的机密不多，或许要借助他的身体，才能看出一二端倪。”
桃花绘卷展开，鸦灵附体的正心鉴便走了出来，依旧是竖瞳睁开的状态。
“灵府君，你怎么看？”
匆匆扫了一眼，不廷胡余沉声问道。
“我用眼睛看。”
本就和秦望月有过节，此刻的灵府君吹胡子瞪眼，再也没有了当初的耐心。
要说这过节，还得追溯到宁然二人拜访黑域前，以及闯入冥界后的两段时间。
“认真一点。”
不廷胡余的面具们在微笑，灵府君知道他动了些许的怒气，只能悻悻说道。
“这小子的灵魂，和本体应当是藕断丝连。异界那尊神祇的手段确实厉害，就算我们几位亲手对天门以上的神灵拘魂锁魄，也没办法做到如此完整、完美。不过，与这手段极其类似的法门，我曾见过初代冥主施展，想来异世界的冥界，或许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众人哑然失色。
不廷胡余轻轻吐气，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剑天界中的冥界，也由他掌控？”
“倒也不是，若把两件事情联系得太直接……要我说，绝无可能。你我掌控冥界的秩序才几年？看不穿这样的事情，也是正常。”
正当他们交谈之际，宫殿那厚重的石门大开。
白色的巨狼迈入其中，低声插话道。
“冥界之玄奥，远超你们的想象。”
“墟允？你怎么来了？”
灵府君微眯双眼，捏着冥界的浮雪茶嘬了一小口。
“请了假期，出来聊上两句话。正心鉴大人于我有恩，又替我在阳间还债，我就算身死道消，也得报答这份缘。”
巨狼坐在众神的面前，宛如守门的石雕。
如今的他在冥界服苦役，要和沉沦的罪恶灵魂们经历万年的惩罚，为自己洗刷罪孽。
“我能告诉你们的，是初代冥主的转述。虽说在无数年前，是我带着身为凡人的他开辟了冥岛，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冥主之道，但我最早和他接触的时候，便发觉了他的与众不同。用现在的话来说，他就是那时的天命之子，更是冥神一缕灵魂的转世。”
“冥神？”
“至高之木神，相传，他的一半身躯如树木般扎根于天界，为亿万世界洒落出生命的种子。而他的下半身为纯净的灵体，搅动着万千世界中的亡魂之海，形成了轮回。为了更好地处理亿万冥界，他以自身的绝对力量孕育出带有神之灵魂的种子，将他们投胎到了不同的种族之间，筛选出转世后最为合适的一位，担任起冥神的职责。而冥神降生后，他虽然也能分出无数分身，但还是疲于亿万世界的生死均衡，干脆也模仿了至高神灵的办法，让自己碎裂的神魂在不同的世界中投胎、历练。”
不廷胡余察觉到了异常，他本体的五官依旧模糊，而面具们定格在了年老的状态，带着未知的疑虑。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狼叹息。
“因为他……初代的冥主大人，他还活着，仍旧藏身于我们的世界之外。想要破解正心鉴身上的谜团，或许还得请他过来一趟。”
灵府君抱着手臂，靠在了座椅上咬牙说道。
“你这是引狼入室。”
“我就是狼。”
墟允慢慢起身，他朝着石门外走去。
“他的眼界肯定远超过于我们，只要二位大人愿意……”
灵府君抢答道，他为曾经的冥主浴血奋战，可后者用不着他时，弃之如粪土。
“我不愿意！”
“我同意。”
不廷胡余已经‘看’到了站在冥山之巅的黑袍男子，自信无比。
他用力拍了拍灵府君的肩膀，以正常的语调说道。
“放他进来吧，就算那家伙可以搅动冥界的风云，我也能够掌控全局。更何况，这里还有秦老前辈坐阵呢。若他出手，只消一剑劈开他的脑袋，无需留情便是。”
“嗬，你小子还真是高看我。”
秦明月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短剑变长。
走到了宫殿门口时，他得意地回头看向天无常。
“徒弟，师父的霸道一剑，你可得看清楚咯。这几年来，为师的剑道可是更加精进了，得尊重尊重那老畜生！不廷胡余，开门放狗！”
贴身的银色铠甲附着在全身，甲片上刻有许多闪耀的符文。两丈长的红色披风如鬼魅般掠过，朝着宫殿内的众人重重砸去。
“对了，我还是宁然的干爷爷呢。无常啊，你要是叫我一声师父，可就占了大便宜咯！”
变得年轻的武器之神大笑着踏出了宫殿，与此同时，黑袍的初代冥主也坠入了冥界。
一道夺目的绚烂剑气，瞬间飞到了后者的眼前。
“望月·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