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 小赌
按照夜三郎的要求，一官一贼最后露面的地点，选在了位于王城东南部的外城之中。
连夜的高强度赶路，让凡人之躯的章墨同感到略有疲惫，待他恍惚中想要看清身前的楼阁之名时，却被午后阳光反射出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
牌匾上书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聚宝阁。
在方元始国中，共拥有三座合法的大赌场，十八座合法的小赌场。此时摆在他们面前的九层高楼——聚宝阁，便是三大赌场之一。
它被人称作是‘千金散尽还复来’，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赌场内养眼的美女极多。
“难不成，这里有线索？”
站在不远处的章墨同手搭凉棚，看着不同种族的富家子弟进进出出。
他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这家伙若是想要进去赌一把，自己一年的俸禄估计也给不起什么见面礼。
“线索嘛，还真没有。不过我们一猫一鼠，可以留在这里等一个很重要的人，守株待兔的典故，章大人听过吗？”
“没听过。”
“那算了。”
夜三郎并没有讲故事的心情，他一直紧盯着来往的人流，等待猎物的现身。
两个时辰后，一个棕毛的年轻人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范围中。
对方身穿带有竹叶纹样的青绿长衫，身后则背着一个小小的蓝底白纹包袱，对着聚宝阁门口的华丽厅堂东张西望。
几番拿定主意，在他路过夜三郎的时候，二者只是草草对视一眼，便没了下文。
“跟上他。”
夜三郎收敛了枯燥的笑意，他将早就解下的镣铐塞到了章墨同的手中，立刻追了过去。
这位发质干枯，头发如棕褐色树皮一般颜色的家伙，就是异世界出身的正心鉴。
其余诸神为了满足界主那强制性的许愿，大都需要完成三个不同的任务。
而油嘴滑舌的正心鉴不同，他被故作神秘的界主拉到了另一处空间后，直接封禁了体内的绝大部分力量。
傻眼后，他的任务仅剩一则。
那就是前往世界西方的方元始国，找到一家名为聚宝阁的大型赌场，然后顺应赌场的规则，赚到足够的钱为止。
如今的正心鉴除了保持着血肉不死之身以外，只留下了变化成狼族的能力。
所以他无法借助眼瞳看透他人的心，无法阅读他人的记忆，或是给人带来濒临死亡的恐惧。
进了聚宝阁的门，曾经的万灵之神打量着四周的华贵景象，啧啧称赞。
然而赌场大厅内的看守，可不会对他这样的土老帽还以赞叹。
只需一眼，为首之人就鉴定他为穷光蛋。
“哎，那边的小子，第一次来？”
有魁梧的大汉晃晃悠悠地堵在了正心鉴的面前，他甚至懒得仔细打量对方，用鼻孔瞪着正心鉴，向外吹气。
嗅觉灵敏的正心鉴只能捂住鼻子，耐心询问。
“确实是第一次。这位大哥，我想把自己卖到聚宝阁，不知您能不能和里面的大佬通融一下，帮我问问？”
“卖？哼哼，你想要多少钱？”
正心鉴看上去彬彬有礼，在回忆了界主那‘诚恳’的说明之后，他举起了两只手。
“十枚方元金币。”
大汉的表情僵硬，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语。
紧接着，他将粗糙的、断了一根小指的大手按在了正心鉴的肩上，捂着肚子大笑。
“不是……你他娘是来找茬的吧？十个金币？哈哈哈……这样，我给你十个，然后挨我一顿打，如何？！”
正心鉴摸了摸下巴，在思索后说道。
“行。”
守门的大汉也不和他客气，他甩出了几个简单的手势，示意其他的守卫包围检查夜三郎二人，而后立刻挥舞着拳头，来了一记重击。
在他的预想中，瘦小的正心鉴将会直接倒飞出去。
一旦力道把控不住，要饭的家伙甚至在腾空中扭断脖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快到发出呼呼风声的拳头，猛地砸在了正心鉴的左脸脸颊处。
“咔！”
很明显的骨骼碎裂声，在聚宝阁这偌大的迎宾大厅内回荡。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不是因为死了人，而是因为站在原地的正心鉴，纹丝不动！
后者吐出了几颗带血的碎牙，面无表情地问道。
“大哥，你这就结束了？结束的话，把钱结一下？”
“你！”
大汉怒目圆睁，青筋暴起。
他这三成劲道的一拳完全可以击倒一头牛，眼前的小子如此羞辱他，即便理智告诉自己对方不是善茬儿，他也沉静不下来。
脚步虚晃，大汉提着拳头轰然出击，不信这个邪！
疾如风的拳法，再加上覆盖在拳头上的寸金之气，就算是方元始国外号称是防御力最强的啄土兽，也吃不住这样的狂暴攻势！
一顿漫无目的的殴打过后，大汉绝望地打出了软软的最后一拳。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已经消耗了三成的力量，可鼻青脸肿的正心鉴依旧站在那里，动都不动。
后者叹了口气，抬手对着大汉比划道。
“可以了吧？咱们说好的，要给我十个金币呢。”
终于清醒的大汉只得掏出自己藏着私房钱的荷包，从中摸了十枚金灿灿的钱币，递到了正心鉴的掌心。
他甚至产生了道歉的念头。
“你……你不会痛吗？”
“痛？当然会痛，没看我痛得龇牙咧嘴么？不过比这还痛的，我也承受过。”
正心鉴揉了揉患处，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恢复如初。
他将十枚金币潇洒地抛向空中，准备晃晃悠悠穿过大汉的时候，却被犹豫片刻的后者再度拦下。
“小子，我虽然很敬佩你，但你如果只想用十个方元金币进入我们聚宝阁，很抱歉。”
“十个金币也嫌少？”
“虽然在平民百姓看来，这笔钱已经算得上是巨款，但在我们聚宝阁中，最低也得是一百金币一场，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私下给你介绍……”
正心鉴无视了头顶上方投来的复杂目光，问道。
“规定成文吗？我看看？”
出发前，界主给他布置了看似简单的任务。
他必须在聚宝阁内想方设法获得十枚方元金币，直到利用赌场内部的规则赚到百枚金币后，才算任务的结束。
赌场赌场，肯定得先试试赌。
“没这回事儿，一百一局，那只不过是富庶的赌客们默许的规矩。对于大赌场来说，只要赌鬼愿意来，大钱小钱一样喜欢赚。”
为正心鉴解围的，是不知用何手段通过了盘查的夜三郎。
他不光顺利进入，更有赌场中的某个小厮捧着满满一盘金币，跟随在他和章墨同的身边。
“他们啊，只想多赚点客人们赏赐的金瓜子。绿衣服的小子，我掏腰包开一处单独的隔间，咱俩玩玩？”
“求之不得。”
有不知身份的大佬带进场，大汉再想着怎么阻拦，也无济于事。
他扫了一眼跟随着赤脚夜三郎的蒙面小厮，擦肩而过时，惊讶地发觉了后者的身份。
身材曼妙的她，绝对是聚宝阁现任阁主手下的荷官！
一行人走上了宽阔的二楼，又在诸多身着高档衣袍的平民赌客之间穿行，径直走向了更加华贵的三楼。
带头的夜三郎特意挑选了一个门板上刻着竹林七贤图的房间，邀请众人进入。
房间内布置得极具文人气息。
除了竹制书架的古籍和古董之外，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正中间的位置特意做了低矮的木台，上面安置了一张漆黑的八仙桌，有两把同样木材的椅子左右排列。
椅背上则雕刻着蝙蝠与葫芦等吉祥图案，寓意着福禄双全。
至于寿……没几个赌鬼会在意这些。
他与毫不客气的正心鉴相对而坐，摆正了姿态。
桌上放着竹编的各式茶具，以一张麻布遮掩面部的荷官放置好那盘重金后，便洗手为客人们点香、斟茶。
站在身侧的章墨同本想开口说话，却被夜三郎用胳膊肘顶了顶腹部，示意他闭上嘴巴。
“在下夜无月，敢问这位打不倒的猛士，尊姓大名？”
正心鉴将金币一枚一枚排在桌边，在平视对方的同时拱手说道。
“坐不更名，正心鉴。”
“好，正先生，是第一次进赌场？”
“倒也不是第一次……小的时候，和外面的狐朋狗友偷偷去过小赌场，那时只敢远观，不敢动手。长大之后嘛，看过别人打雀儿牌，打不同风格的麻将，懂的也不多。”
众人各有心思。
章墨同眯着眼睛盯着正心鉴，他把左边那撇胡子捻来捻去，凭他多年的缉查经验，放弃了在正心鉴身上寻找线索的想法。
这孩子约摸二十来岁，估计还没接受过世界的毒打。
夜三郎则是笑着点了点头，将右手两只手指并在一处，敲了敲桌面。
蒙面的小厮先是上了茶，而后在低声询问中，取来了百枚金币，将其整齐地摞在了夜三郎的手边。
他清清嗓子，说道。
“正先生，相逢便是缘。今日我们来玩一副你从来都没见过的牌，按照我个人不占便宜的习惯，第一局大可以用来熟悉游戏的规则，无论输赢，我都会赠你一部分本金，如何？”
“可。”
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
夜三郎从衣服内侧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沓正常大小、以精致的布条包裹住的纸牌，放在了桌面。
从卡牌的材质可以看得出来，无比崭新。
他将所有的十张纸牌递给了女性的荷官，让对方仔细检查其中是否有做手脚。
不过就算有什么手脚，凡人也大概率看不出来。
“我来介绍这游戏的玩法吧。”
夜三郎见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了荷官的手上，便随意捏出了其中的一张，说道。
“游戏的名字，叫做‘狮蛇鼠’。开局之前，你我二人需要猜拳确定不同的身份，以获得两套不同的牌组。”
他将那张牌的正面展示给所有人，上面俨然画着一副精致的水墨雄狮。
雄狮站在山石之上，威风凛凛。
“在决定了谁当狮子、谁当灰鼠之后，每个人都会得到四张相同作用的蛇牌，以及对应了各自身份的狮与鼠，共计五张卡牌。在每一轮的对局中，我们各自取出一张背面朝上的牌，将其放置于中间的位置，等候荷官的指令再翻开。狮子能咬死蛇，蛇能吞噬鼠，而作为最底层的鼠，则可以无条件啃食雄狮。”
夜三郎的银色双眸中，透出了一点狡黠的光。
他却没有等来正心鉴关于灰鼠反噬狮子的疑问，只听得后者慢悠悠地问道。
“计分多的人，才算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