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等待
狐首的兽族家主回缘丰靠在了椅背上，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他能感受到碎剑和天无常背后的那柄神剑所散发出的威能，但作为望西府中隐藏着的修行强者，以及财富堆积如山的一方富豪，让这位白面狐狸看上去丝毫不怵。
“稍安勿躁，在我们统一意见之前，不妨简单地切磋一番，如何？”
除了嘴部连接至腹部的白毛，一身赤黄色的回缘丰抬起了左手的食指。在他体内力量的快速调动下，整个客厅内瞬间荡漾起紫色的雷电气场，充满了炸毛的压迫感。
狼首的回缘不一立刻滚落在地，钻入了桌下的地道。
“正合我意。”
天无常手持由部分碎剑组成的短剑，立刻踏着纷飞的剑刃跃到了半空。方才被挪动的桌椅、茶具之下全都溢出了雷电的力量，它们化作一道道曲线，直逼他的身侧。
手下不留情。
“拙剑……”
“稍安勿躁，人族的少年。”
回缘丰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的毛发也在电流的环绕下变换了颜色，除了白色的毛发以外，全都变为了藤萝花般的渐变颜色，煞是好看。
“随我来吧，咱们换个好地方开打！”
两道不同色的光影相伴相随，迅速飞出了客厅，从后面的偏门钻了出去。而客厅内的地板之下，抖了抖耳朵的回缘不一打开了隔绝雷电的翻盖，从桌底的空洞中望向俯身看向自己的阿回。
“神使大人，你们跟我来。”
跟着上蹿下跳的狼族幼崽，师兄弟二人带着黑猫钻入了地道，穿过了道道长廊，沿着回缘不一寻日里经常行走的暗道，来到了一处地下空间的大门之前。
随着大门被狼崽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阿回和李柏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此处地下，乃是一座古代的、属于兽族的奢华宫殿！
如今，却成为了回缘家的比斗台。
雷光四起，剑光随行，天无常和回缘家的家主斗的异常激烈。他们一招一式间产生的碰撞，甚至让整个地下产生了隐约的晃动。
在剑阵中自由穿梭的老狐狸向天无常抛出了欣赏的眼光，也同时发现了藏于后者身上的小秘密。
“年轻人，该怎么称呼？”
眼中冒着雷光的回缘丰，甩动着手中由雷电组成的长鞭，快速逼退了围绕在身边的十五枚碎剑。
随着他的后足猛踏在一枚剑刃的剑身，借力的身影则化作了一道雷光，重重劈向了困于雷电囚笼中的‘猎物’。
“天无常。”
银色的光芒好似碎裂的玉瓶，它们冲散了紫色的雷光，于其中飞出了一道独臂持剑的银发人影，挥剑斩碎了狂暴的雷电长矛。
虽说是切磋，可对方已经施展出了约摸九成的力量，让他十分不爽。
“天无常？好名字！我说你啊，明明体内也封存着雷电的力量，为何要故作矜持呢？”
就在天无常准备寻找机会将剑刃架在老狐狸的脖子上，以终结这场无意义的切磋时，冷不丁地听到了这句话。
他急忙撤剑退后，又将全部的剑鱼骨围绕在体外，冷眼提防着对方。
必要的情况下，他会斩落面前的狐狸，随后远走高飞。
“别紧张，别紧张嘛。老夫修炼雷电之力许久，从你和我交手的回避动作上来看，能感觉到你是有相关的对战经验的。再加上你体内微微松动的……呵呵，多的我就不说了，免得咱们之间伤了和气，误了上好的交易。”
天无常眼中的戒备依旧，他仔细检查了体内的情况，却未发现一丝异常。
老狐狸的眼中略带惋惜，他散去了雷电力量的附着，体毛也变回了柔顺丝滑的状态，变回了原先的色泽。
他背着手走到了宫殿中央的空地，笑道。
“自我检查，未必能检查得出来。如果你肯信任我，在这场变革之风随着春日的落花结束之后，我可以亲手帮你巩固你那渴望中的封禁，如何？作为交换，你大可以将剑刃架在我的脖子上，到时候有什么风吹草动，砍了我的脑袋便是。”
“家主言重了。”
天无常收回了所有的碎剑，他整理着披在肩上的短罩袍，走到了老狐狸的面前。
“作为盟友，还请你……现在就出手吧。”
回缘丰说一不二，他和狼崽简单交待了取哪几样东西，便开始了他对天无常的承诺。
二人一前一后盘坐在地上，静默无声。
地下空间没有流动的微风，短罩袍上的蓝色树叶则点亮了淡淡的微光，随着天无常的一呼一吸而浮动。
天无常回想起来的，是他当年在蜥行族的大军阵前，配合丸雷所释放出的大范围杀招。
作为稀少的雷电修行者，能够引动天雷的丸雷，他所释放出的力量固然强大。
但在黑压压的一大片蜥行族空军的面前，那还是不够看。
所以在最危急的时候，天无常偷偷解开了体内的部分封禁，佐以碎剑布下了雷电大阵，瞬间灭杀了数量极多的异族士兵。
眼下的那一道细微裂痕，恐怕就是在那一个危急时刻，悄然诞生的。
“无常小友，千万不要分心啊。有道是破镜难圆，你再怎么想些有的没的，也只会徒增心中的裂隙，落下遗憾。”
在东十神州被封之前，回缘丰也见过第三十三重天内的不少剑道高手，与他们相互切磋，共同进步。
他一边提醒着天无常，一边感叹面前这人族少年体内的磅礴力量。
或许再修炼上一段时日，他能追上鼎鼎有名的剑道强者平天下，也说不定。
“我说无常小友，你带着两位徒弟周游天下，可有什么靠山？”
天无常皱了皱眉头，道。
“现在还有什么消息，是您看不出来的？至于我们背后的靠山么，只能向你透露一点消息，我们几位，来自于流云州。”
“流云州？里面就一个能看的流云宗。嘿嘿，我和那边的老宗主也有那么一丁点交情，怎么，你是流云宗的弟子？不像啊？”
“我？我是新任的客卿。”
回缘丰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接过了狼崽递来的紫色水晶，催动其中存有的特殊力量，以深紫色的电弧一点一点修补了封禁的裂隙。
在屏住呼吸的半刻钟后，回缘丰才松了一口气。
最起码在他的慧眼之下，关于封禁表层的裂隙，已经看不到任何的破绽。
“特意提醒你，无论出于怎样的目的，主动封住雷霆之力的法子只会治标不治本。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免费提供相关的服务，帮你……”
“不必，多谢家主的好意。”
天无常的神色渐缓，他抬手终止了当前的对话，反问道。
“所以我们之间约定的行动，该如何去执行？或者说，何时去执行？”
拿出了身为盟友的诚意，接下来，便要探讨更加细致的行动才行。
回缘丰带着一行人离开埋入地下的宫殿，他简单回答了几个问题，随后看着缓缓关闭的铜门，捻着胡须道。
“不急。外围的穷苦之人，他们还没有被逼到尽头。当神使进入望西府的那一刻，他们重燃了最后的希望，现在么，等待尹迟掐灭这火焰，再夺走他们最后的余粮，我们才适合出手呢。”
“为何……”
“为何？很简单，如果不把他们给逼急了，狗也不会跳墙。如果动不到那帮家伙的根基，光是凭着一腔热血，你会指望他们和尹迟对抗到底？到时候，又会上演杀鸡儆猴的无聊戏码，让尹迟坐山观犬斗。”
回缘丰拍了拍狼崽的脑袋，他简简单单地比划了几个手势，后者立刻明白了新的使命，欢快地跑了出去。
他喝退了沿途的所有仆从奴婢，为最尊贵的客人开道。而在连通了大路的地方，命人将车夫唤来。
欣赏着园林之景的天无常点点头，他可以担任暗杀者，可以担任护卫者，但要他鼓动他人，并为了某个目标而战，实在是不大现实。
如今有回缘家的年长者搭手，简单又爽快。
“家主的意思是，我们要促使尹迟对神使动手？”
“可以这么理解。这些天来，我已经派人散播了相关的传言，百姓们自然会对未知的神之使者产生新一轮的狂热崇拜，他的声望越高，坐在最高位置上的尹迟就越是如坐针毡。哼哼，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见猪脑袋的丑陋神态了。”
老狐狸的眼中有紫色的雷电流转，他饶有兴致地转身看向略带紧张的阿回，继续说道。
“还是那句话，无论神使是真是假，都不会妨碍我们的计划。这位鹿族的小家伙，你就安心扮演好神使的职位，让我们的府面大人彻底陷入癫狂吧。”
天无常只得挡在了阿回的身前，与之对视。
“回缘家主，真是一位敢说敢做的恶人。不过你这样的真恶人，可比伪君子强多了。”
“过奖。”
“所以，你必须保证我们在合作之后，能够全身而退。”
“简单。”
面对有些漫不经心，将他们一行人当做棋子的家主，天无常忍住了暴露底牌的想法。
只要老狐狸胆敢触碰他的底线，他不介意使出全力，亲手摘下对方的脑袋。
无需宁然出手，光是一个陶炉，便能将这望西府的大地翻上一翻。
“那我们先走一步，静待佳音咯？”
天无常的眼中有银色的光芒闪烁，他依旧对回缘丰抱有少许的敌意，重新踏上了来时的宽阔大道。
“好说，车马正在为诸位准备，至于先前赠送的那一张纸……可否暂时放在我这儿呢？”
看着回缘丰摊开的右手，李柏终于沉不住气，他从怀中抓出了对折后的半透明白纸，气鼓鼓地递了出去。
他不忘在递交的过程中补上一刀，小声嘟囔道。
“堂堂一家之主，小气。”
“不小气的话，可攒不来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年轻的人族，你可得学学我的精打细算，才能存下一点积蓄，将来留着娶媳妇呢。”
回缘丰一点也不恼，他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将白纸递给了一旁匆匆赶到的狼崽。
看着渐渐远去的三人，回缘不一挠了挠后脑勺，问道。
“义父大人，您为何要……”
回缘丰将食指放于嘴边，打断了发问的狼崽。他挥动高高抬起的右臂，亲自为上车的众人送别。
直到车马远去，他才笑着压低嗓音，道。
“狡猾的，可不止我们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