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踏山
一路走，一路停，仍旧在山脚下磨蹭的参赛者，也就只剩下宁然三人了。
“你们再这样的话，我就心念一动，主动认输了啊。”
宁然嘟嘟囔囔着踢飞路边的石子碎屑，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想要在登山的过程中保住性命，身后被标记了数字的参赛者们只需讨饶认输，便会有杨戬的神力从天而降，将那人瞬间挪出石门之外。
也是因为人心摇摆不定的缘由，上一次的问剑之巅中，明暗宗的那位才钻了空子，将流云宗主关照的家人杀害。
“得了吧宁然老弟，难道你不想看看，无常兄能否突破自我吗？亏你在我这儿说得天花乱坠，还说要守护无常兄呢。”
和宁然相处越久，平天下也逐渐暴露出了本性。
他一向以不近他人的冷漠著称，可与人相处久了，便会成为一个称得上是奇怪的家伙。
倒与宁然臭味相投。
“哎哎，可别什么都往外说啊，留点面子。”
宁然只能提着没有剑鞘的铁剑，跟在了他们身后。说来也怪，自他靠近这座山之后，就连自己也受到了某种灵魂手段的考验，如小山般压在了他的神之心上。
看来在玉柄龙神的眼中，自己也需要闯过点什么，方能得到对方的识赏。
“面子什么的，能值几个钱？在这样的世界之中，只有实力才是面子，才是说话的硬道理。”
平天下抱着神剑走上石阶，看着无法御剑、纷纷行走在不同道路上的剑客们，淡淡说道。
“可强者也会遇到弱者才能办到的麻烦，神灵也不例外，不是吗？”
“比如？”
宁然挠挠后脑勺，他和侧身俯视自己的天无常对视，道。
“比如，我会烧一手好菜，解决温饱问题。若是平大哥想要美餐一顿，想必也要去像模像样的菜馆里，好好点上一桌吧？”
听闻此言，平天下噗嗤笑了出来。
他愈发觉得宁然有趣，若不是对方已经入了流云宗，怎么说也得在问剑之巅结束之后，让宁然加入他们所在的星神雀宗。
“宁然啊宁然，修炼剑道的事情，和烧菜的事情，孰轻孰重，难道还要我来教你么？我可以用剑驱使厨子烧菜，可烧菜的厨子，难道可以用铁锅或是锅铲赢下我不成？”
平天下本就是自傲之天才，在他的眼中，唯有踏足剑道巅峰，化身成超凡的存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好消息是，他有足够的背景或资源，以支撑他的惊人天赋。
否则与千年前的嗜血剑魔一样，必定会步入歧途。
“平大哥，那我问你，你对问剑道路上的一切都提不起三分兴致，可为何要参加这次的问剑之巅？”
宁然本就能轻易察觉到不同人的不同情感，虽然听得平天下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语气，但从对方的举动中，却还是感受到了一丝不够完美的裂隙。
那就是对方第二次参加盛会的原因。
“为了，消磨时间。”
平天下那无比自信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他继续迈步前行，望向头顶那模糊的山巅，以指尖摩挲手中的剑鞘。
宁然只得跟上他们，叹口气，道。
“唉，铁匠的问题，我的确无法插手。但平大哥的问题，我倒是可以出言献策，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呢？”
“讲！”
看在宁然帮自己找到了一位好帮手的份上，眼神凌厉的平天下按住了性子，继续向前。
他瞬间拔出了怀中的剑，御剑斩断了躲藏在附近之人的偷袭，将旋转飞出的剑刃压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我认得你，无花门的崽子。滚吧，去石门之外，代我向你的宗主问声好！”
那人见自己没能得手，只能悻悻然主动认输，连人带剑消失在了原地。
而平天下背后的数字，则加了一百的点数！
“看样子，这位的实力还算不错。”
宁然用脚点了点方才刺客隐藏的岩石处，啧啧称赞。在浮岛中，他们也会有类似于此的赛事，让年轻一辈也能燃起心中的火焰，冲向更高更远的旅途。
只可惜他这个懒鬼，每一年都不屑一顾。
平天下收了细长的神剑，却在剑刃飞入剑鞘之前以左手稳稳接住，指向了身后的宁然。
“刚才要说的话，怎么不说了？难道，要我把你的分也夺了？”
宁然以两指夹住了剑刃，他轻笑道。
“不了，我想说的，就是关于你的自傲。流云宗主曾经说过，问剑之巅的道路，凡人踏足一次，便没有二度登山的必要，平大哥既然有闲心再来一次，想必是对于二十年前的阻碍，仍旧留有疑惑。”
“不错。”
平天下收回了他的剑，将被风吹乱的白袍衣角拨到了一旁。
白袍内，则是柔软的南山白狐之毛，有御寒的功效。
有道是‘高处不胜寒’，在这暗无天日的山体内，爬山的众人都会带着一些避寒的小手段，防止问剑旅途中扰乱了参悟的心境。
“所以根据身边人的身边事来看，我觉得，如果你想获得……”
“聒噪。”
平天下抱着剑，站在石阶上低吼。
在藏有未知神器的山上，众人的灵魂和情绪也会得到不同幅度的干扰。三人的位置已经靠近了山腰，预计还有半刻钟不到的时间，便能来到几乎所有参赛者都能抵达的地方。
见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冷静一些的平天下只能干咳两声，继续前行。
他低头说道。
“你连剑都不会握，凭什么来指点我？难道凭你那厨子和剑客的怪异言论，就能帮到我修行不成？”
“就凭你心陷囹圄，就凭我……无常，巨阙借来用用！”
宁然用手扣了扣天无常背后的阔剑，他本就是参与铸剑的神人之一，更是出尽了浑身的火力，和牛头神寂鸦九共同铸造了此剑。
所以在巨阙剑灵心情好的时候，宁然的面子还是会给的。
只见天无常背着的剑鞘向外裂开，将巨阙的剑身露出。一道剑光瞬间笼罩了现场的三人，将他们带到了属于巨阙的独特空间。
此地无法用来囤积物品，没有正心鉴的桃花绘卷来得爽快。
但作为简单的避风港湾和比斗场所，还是绰绰有余。
“你不是喜欢以实力说话么，好啊，那我摊牌了。”
宁然将手中的虚楼蜃影抛向一边，在平天下不断变化的目光中，变为了高大的神人模样。
他平日穿着的红袍上飞出了诸多镶有金边的火乌，飞跃在金色的浮岛山水画间，而衣袍的背后，则绘有标准的火神宫殿的图样，有点点神火相伴，悬在半空。
火神脚踏一对金边红靴，箍住了绣有金色狐狸纹样的赭红长裤，在鞋面上则嵌有两枚如同重黎戒般材质的宝石，在自身的火光中闪烁，如天上繁星。
肤色不变的宁然拽了拽露出半边手掌的红黑色手套，而他捋过的红色头发则变得稍长一些，在头发的末端染上了如同夕阳般的金黄。
令人注目的是，他的脑袋上长着两只属于狐狸的红色绒毛耳朵，和他从天界中捡回来的小狐狸青丘极为相似。
“难怪妒枯兽王会那么喜欢你，看来，你也有成为兽族的潜质啊。”
宁然无视了缓缓拍手的天无常，缩小了自身的尺寸，以常人的高度站在了目瞪口呆的平天下的面前。
“平兄，你脸上的表情从不屑到微变，再到如今这副模样，应该能证明我加以劝导的资格了吧？确实，我本身也是个厨子，但我知道，想要烹饪出一道令人赞不绝口的好菜，除了精心准备好的食材以外，也同样离不开火候的佐助，虽然我身为凡人时也没好到哪儿去，但过于自傲的人，总归是要在修炼的过程中出岔子的。”
平天下的脑袋依旧在嗡嗡作响，对于宁然一字一句说出来的东西，他也只是在脑海中留下了不清不楚的大概。
他强行抖了抖脑袋，将视线聚集在了眼前的火神身上，再次认清了现实。
“是我有眼无珠，冲撞了神灵大人，请饶恕我……”
急忙跪下的平天下被柔和的火苗托住，宁然过足了瘾，在巨阙剑灵和天无常投来的鄙视目光中，重新变回了人样。
他亲自搀扶起腿软的平天下，将摔落在地上的神剑掸了掸似有若无的灰尘，递给对方。
“平大哥，你还是抓紧时间改回去，叫我宁然吧。还记得上一场试炼么？你们在与傀儡对练的时候，我便已经见到了玉柄龙神，和他也交了手。纵观我所接触过的百位半神，和我在龙神开导下领悟的事情，相比之下，只有平淡的生活才是我追求的目标……”
天无常垂手站在巨阙剑灵的身边，无奈地和后者对视。
他上去就是一脚，承担了打断宁然装模作样的重任。
“讲重点，要吹牛的话，等问剑之巅结束了，你再亲自陪着星神雀宗的队伍回去，路上再详谈！”
“得，这不是没机会告诉你嘛。等咱们出去了，我把第三十三重天的几尊剑道半神认识了，然后再给你引荐……”
捂着屁股的宁然笑嘻嘻地站起身来，他那‘平易近人’的笑容，拂去了平天下心中的许多惊惶。
要知道，宁然方才间展现出的，可是真正的神灵气息！
那股无上的威压，令人心生惧意。
“宁然……大人，请您指点迷津。”
端正站好的平天下，实在是难得一见。以他现在的实力，担任本门的宗主一职，在整个三十三重天的凡人中排上靠前的名次，不成问题。
可他已经在原地踏步了许久，按照这一界的规矩，神灵不可与凡人随意接触，当下的他，确实需要真实的、最实用的指点。
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