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木之神的手臂
“他？”
冥主望向宁然指的方向，他能洞察到冥界中几乎所有的阴暗角落，可身边这吊儿郎当的红毛小子所说的那个‘他’，让冥主不知所云。
宁然点点头，他抱着手臂，让钟黎捷的分魂遁入自己的体内，化身成了五条尾巴的战斗形态。
“原来也有你看不到的东西啊，冥主大人。”
熊熊的烈火在冥主面前爆开，后者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以浅浅的一层护盾罩住自身，继续将他的魔爪伸向正心鉴。
他不屑地说道。
“只要对我没有威胁，就算看不到，又能怎样？如果你说的那位胆小鬼有瞬间杀了我的本事，那他早该出手了。”
火焰将冥王宫殿包了个严严实实，宁然只能在泄愤式的轰击中，加以阻拦。
可他区区一介刚入门的半神，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够了，如果是你家的火马站在我的面前，还能稍稍让我心慌，你啊，远远不够资格。”
冥界之主伸手搭在正心鉴的左肩上，轻轻卸下了后者完整的胳膊。随着他的低头，一直在冥界上空飘荡的冥王宫殿像是撞在大山之上，在颤抖中轰响。
隆隆的声音足足震了半刻钟，才慢慢停下。
冥主将双手背在身后，藏在了他的黑袍之下。
“我们到了，你想知道我会对你的朋友做什么，对吧？那就睁大眼睛看着吧。”
悬浮在空中的宁然飘在了正心鉴的身后，他无助地看着失去整条手臂却不能血肉重生的好友，痛苦地扭来扭去。
为了让宁然闭嘴，冥主直接夺走了他说话的能力，用黑袍末端延伸出的黑带牢牢将其束缚，捆成了只露出脑袋的粽子。
冥主抬头望向正上方，将冥王宫殿外的数层结界一一解封。当他打开宫殿顶端铺设的瓦片后，一道赤红色的灼热光芒照了下来，打在了他们的身上。
微微迈出一步，他便带着身后的两个少年飞了起来。
“燧山巫，都准备好了？”
迎接他们的，正是一直守候在连通冥界入口处的冥山山顶上的岩浆地母之神，燧山巫。
她以人形的姿态撑在断裂的山腰，俯视着从冥界飞向凡间的碎裂建筑，俯视着她那伟大的神主，恭敬地回答道。
“冥主大人，古老的神殿，已经为您准备就绪。真是羡慕这个人族的孩子，竟能有此伟大奇遇。燧山巫提前祝贺您的成功，统治世界的唯一真神……”
冥主笑了笑，顺着燧山巫在空中铺出的岩浆长廊飞速前行，一眼便看到了一直埋藏在冥山内部的宏伟神殿。
那是宁然进入冥界时看到的圆柱形建筑，在燧山巫的修复下，成功恢复了它的原状。
“好一个东国霸主，差点把最重要的东西给毁了。好在那家伙空有一身蛮力，才不需要我苦等一段时间。”
“冥界之主，洪福齐天。”
面对巨型岩浆怪物的祝福，冥主得意地笑了起来。他看都不看身后恢复了记忆、追向他们的白狼神墟允，无形中催动了封印灵魂与躯壳的神术，将跃动的白狼封在了原地，而后坠向冥界的深渊。
“燧山氏，你倒是越来越有人味儿了。记住，背叛我的家伙，就只有眼睁睁看着岁月变迁的机会，就像墟允那样，明白了吗？”
冥主的眼睛中闪烁着绿光，每过千年，他都会提醒这位相处多年的‘老朋友’，时时刻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记住了。”
岩浆巨人逐渐变形融化，她用双手捧来古老的遗迹，待冥主等人进入后，才慢慢放在了地面。
“很好，去冥界吧，吃掉那个丑陋的魔神，增强你的实力！把握住万载难逢的机会，用心辅佐我，去吧。”
从远古到现在，愈发强大的冥主一直在限制着燧山巫的力量。
她被永远困在了刚入灵门的阶段，得不到重用。
“多谢冥主大人！”
遗迹的石门缓缓合拢，冥主随手打了个响指，点亮了整片圆柱形遗迹中的幽绿色烛火。
而在无数密密麻麻的密室的环绕下以锁链束缚的，是一根约摸有百丈高的、上面刻着许多特殊符文的骷髅手臂。
“你想让那坨岩浆吃了息壤？实在是好大的胃口。”
沉默许久，一直想要用眼神安抚宁然的正心鉴终于开了口，他承受过太多的痛苦，早已变得麻木。
冥主降下锁链，他让这根枯骨手臂重重砸向地面，激起了表层黯淡符文的光芒。
地面上的尘埃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冲散，而朝向冥主飞来的沙石尘土，则全都被无形的力量推开，猛然被击退。
正心鉴被丢到了肱骨的下方，摔了个狗吃屎。
“哦？我以为你被吓得不会说话了呢。看到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冥主拍了拍手掌，镇住了这根骨头释放出的微弱反抗。
他欣赏着自己的伟大计划，如痴如醉。
“站起来，正心鉴，站直身体。”
“呵。”
见对方不从，冥主也只能亲自动手，‘扶’他一把。勾勾手指，前者轻而易举地碾碎了正心鉴全身的骨骼，又慢慢将它们恢复如初。
他将正心鉴当做了提线的人偶，僵硬地吊在了骨头的面前。
“至少听一听接下来你要面对的事情，也好知道本冥界之主的手段，和宏图。 ”
冥主讲得无论多么绘声绘色，两个脑袋的孟何尝也没有任何工夫去听。
他沿途看着巨大的白狼摔向冥界，看着身为岩浆的燧山巫穿过冥界的入口，如瀑布般流淌。
直到站在冥主的身后，他还是不确定自己的使命，究竟该怎样达成。
“师尊啊，你这不是坑我吗？”
“所以，我想要把这珍贵的古神手臂赐予你，让你继承他掌控天地万物生灵的力量。我敢保证，你会获得前所未有的感觉，就像是飞入九天之外，神游整个宇宙。”
冥主将两只手的指尖相对，以两根大拇指横向支撑，慢慢摆出了一个三角的手势，放在胸前。
“然后你会夺走本该属于你的感觉，然后把我这个废物无情碾碎，对吧？”
面对正心鉴的憎恨目光，冥主的瘦削面庞挤出了一丝阴森的笑意。他任凭遗迹中点亮的烛火化作火焰之蛇肆意乱窜，注入到神之遗骸的内部。
他砸了咂嘴，耐心解释道。
“不，若你能够承载这份力量，说明你本身的潜力无穷。和墟允一样，我不会放弃每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让他们成为守护天下、守护冥界的传奇。你也看到了，无论谁在我的地盘上做出怎样的无理举动，我都会原谅他们，比如柳风波，比如我的小儿子，浮屠生。”
正心鉴的嘴巴张了张，他猛地望向冥主身后束缚着的宁然，和对方一样流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他知道在山海大陆上，存在着许多的神祇加以护佑，保证整个大陆不受冥界和其他大陆的影响。
如此安定了几百万年，竟被一个小小的复活仪式破坏，成为了山海大陆不得不面对整个危险世界的其中一环。
“原来还是你搞的鬼，想必送柳风波和墟允进入山海大陆，也不是那么容易吧？费尽心思铺垫了那么久，堂堂冥界之主，究竟想要做什么？你不是已经得到了整个冥界了吗？”
正心鉴的精神稍稍有些崩溃，他能想象到山海大陆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满目疮痍的模样。
至少伯无霜、天无常和他的正家，他还不能放下。
“整个世界？就算得到了整个世界，又有什么意思呢？都说我想飞升天界，成为其中的无上主宰？呵，无比荒唐。”
冥主看着眼前逐渐变小、快要缩小到正心鉴手臂大小的真神遗骨，抬手抓住了正中央的部位，将其横在了正心鉴的面前。
他的眼中充满了不屑，和知晓自身弱小、却无力突破的痛苦。
“我们存在的世界，只不过是若干世界中的一点星光罢了。你我无论有多强大，无论能活多久，也不过是造物主圈养在一方天地中的宠物，是养在他鱼缸里的游鱼，仅此而已。我想要打破这层桎梏，想要穿越罡风，想要站在初始之神的面前怒吼，难道不配吗？”
冥主深深吸气，他不是为了呼吸，而是为了运转体内的冥界力量。
无论花费多久的时间，他也要完成自己的梦想。
正心鉴噗嗤笑了出来，根本合不拢嘴。就连绑在身后的宁然也笑得眯起双眼，流下了难得的火焰之泪。
“宁然，我就说吧，变强之后还想变强，神灵们仿佛永远也停不下来。还是你大智若愚，说什么想要做人间的炊火神，这么一对比，你呀，最通透。”
冥主将透着冥界绿色光芒的枯骨狠狠插入了正心鉴的断臂处，他没有理会后者的冷嘲热讽，在仔细检查之后，他捏着不知何时窃出的宝玉如意，带宁然消失在了遗迹的中央。
那些垂落的、锁住木之神手臂的粗壮锁链则越变越细，它们穿过了正心鉴的身体，将其吊在了原地。
沙哑的声音在风中回荡，搭配着锁链的清脆声响。
“小子，慢慢油嘴滑舌吧。希望在明天的日出之时，你能给我一个漂亮的收尾，再会了。”
正心鉴扭头看着自己的左臂中生出血丝，与人族手臂无二的骨架相互纠缠、融合，迅速感知到了海量的知识与记忆，如潮水般疯狂涌入了脑海。
他无奈地望着不远处抱着手臂徘徊的双头鬼王，咬牙说道。
“愣着干嘛？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