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真正的欲望
腐海之外，察觉到异常动静后并赶往腐海边缘处的虫族半神们，足有二十三尊。
但他们只瞧见了冲天而起、怒喷海量绿色粘液的白色虫子，没瞧见冒犯其的主犯。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蛆虫之神的活动姿态，他们也感慨万千。
“上一次是配合冥针虫王，抹杀谁来着？”
腐海的主人并不固定，但这虫谷中最脏最恶的任务，在几十万年前强行塞给了上一任蝇王的子嗣，让围观半神们的心中多少也沾了点愧疚。
面对腐海上的剧毒雾气，和咕嘟咕嘟冒泡泡的绿色海面，他们还是暂时选择了观战。虽说诸神都有着不同的避障诀窍和保命手段，但保不准被无差别卷入战斗，最终惹上一身臭。
“查清了吗？私自闯进去的家伙是谁？”
“呵呵，是老蝎子家的臭小子。不知哪儿来的肥胆，居然敢带着两个人族趁乱攻打肥赢大人，八成是为了腐海之下的好东西！”
“就凭他？等女王虫陛下脱离苦海，你看我怎么打报告，让他一辈子住在腐海！”
“嗐，先看肥赢大人怎么淹了他吧。以为自己长了一对钳子，就能在这里为所欲为？这场战斗的结局，那只能是他被灰溜溜地赶回去，继续看守那木头雕像！”
虫族的半神们即便相隔百里千里，也能不约而同地透过灵魂术法沟通交流。聊着聊着，有一位蜂族的半神忽然反应过来，她疑惑地朝众虫神问道。
“诸位大人，他带的是两位人族？难道不觉得似曾相识吗？”
众神总算惊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之处，再看向天空中痛苦扭动的巨虫，后者却已经逐步停止了扭动。
片刻后，一头尚未成型的人形苍蝇怪物挣扎着爬出他那洁白的蠕虫外皮，在痛苦中释放出体表那密密麻麻的苍蝇，替他阻挡敌人的偷袭。
顺带着，看看能否要了两个凡人的贱命。
“不好！快去帮忙！”
有几位半神立刻发起了新的提议，然而在场的半神们却没有任何动静，渐渐变得沉寂。他们只是眼睁睁地关注着战场中央的局势，也思考着如何浑水摸鱼，捞点额外的好处。
“我说，如果那个臭蝎子有办法夺走神器，释放出诸位王虫大人，恐怕他早就这么做了。现在，两个人族幼虫的身边更是有蝎族的第一人守护，我们想要轻松战胜他们，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难道，你们要背叛女王虫大人？”
三位带头的虫神咒骂了几句，却也从腐海的边缘地带悄悄退了回去，静观其变。
“动动脑子吧，人族的幼虫既然有胆子混入我们的地界，足以证明他们的强大之处。说不定……我是说最差的结果，几位王虫已经死在了他们的法宝中，所以臭蝎子才会胆大包天，前来刺杀肥赢大人！”
“用外界人族的话来说，他们就是扮猪吃老虎！”
“别吵了！你们快看！”
随着谢雨离桐将钩尾扎入强行变化成苍蝇形态的肥赢体内，那苍蝇的翅膀就再也无法飞行，而是一直处于间接性石化的状态，让他不得不在腐海的粘稠酸液中挣扎。
肥赢的一对红眼死死盯着飞向腐海正中央的几人，而后被数百道带着粘液的岩石蝎子尾拽入腐海之下。
掀起巨浪的腐海，却因此变得平静。
“谢雨离桐，你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想法？”
正心鉴挡在宁然身前飞行，他看着空中逐渐消散的毒雾，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们并没有杀掉那只掌管腐海的怪物，相较于其原先的巨大身躯，如今缩小之后的苍蝇怪物， 或许更具威胁也说不定。
“不必在意那些细节，只要我打开了封印，得到了强大的蝎灵！到那个时候，我必定能够突破成为灵门之上的存在，足以横扫八方！”
谢雨离桐在不同的石柱间飞跃，努力扮做一副贪婪的模样。可正心鉴十分清楚，隐藏在对方心底的渴望，绝对没有占据邪恶灵体来得那么简单。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蝎子神的步伐，见机行事。
“自己有数就行，外面围着咱们的半神，你必须得负责七成！”
能说出这样的话，也足以证明正心鉴的自信。他不愿在腐海上替蝎子神浪费太多的精力，免得让他和宁然白白受罪。
“只要拿到了蝎灵，女王虫，我也能斗一斗！”
谢雨离桐本想粗暴地安抚他们，但转念一想，他的话里似乎有话，便立刻追了一句。
“当然，你们是我的强大盟友，在完成伟大计划之前，我发誓，绝对不会对你们俩出手！事成之后，虫族半成的宝贝，都归你们！”
宁然无奈地嘀咕了一句:“明白了，咱俩可不能让他成功。”
泛着白色泡沫的腐海中央，有恶臭至极的气味随风飘荡，顺着蛆虫神遗留下来的、烧成了一具空壳的尸骸旋转。
失去了肥赢的半边控制，腐海的中心地带形成了一道巨大而深邃的漩涡，像是要吞噬整个世界，连通向地下深处。
蝎子神无视了独自升起地下宫殿所带来的诅咒，只见他原本坚固的外壳正在软化，像是许多虫人在成长时，要有所蜕变时的那样，裂开了许多道小口，被迎面而来的恶臭之风撞成了碎屑。
他兴奋地看着缓缓升起的地宫，踏着石柱迎接那属于他的猎物。
“我能感应到，伟大先祖的至高存在！今日，晚辈谢雨离桐带着崇敬的心前来释放您，请助我一臂之力吧！”
悬浮在蝎子神身后十丈远的二人则仔细观察着埋伏于腐海之外的半神们，并没有看到他们试图侵入其中，将外敌铲除的动作。
看样子，虫族遗迹中的真实事件已经影响到了虫谷半神们的判断，就连区区的两个凡人，也很少能激发出为女王虫复仇的信念。
“我看过渡鸦的破碎记忆，它是在率军冲击冥界时，被冥主亲手撕碎的。辗转流落到了山海大陆定居后，要不是它的力量衰弱到极点，我们家的老东西，怎么可能抓住机会？”
宁然看着振动虫翼的正心鉴，小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关在里面的家伙应该也很弱？”
正心鉴却摇头否决，他串联了三人前往冥岛以来的诸多事件，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推着他们前行。据他的直觉来看，操控者除了冥主之外，甚至另有其人。
是梦神，还是宁然透露过的白衣男子，还是这个世界本身，他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
“可能吧，你想想看，和我关在黑域的六位好兄弟，为什么就这么凑巧，每个人都成为了沿途的关键点？如果按照正常的命运轨迹，我们应该是帮助蝎子取得地宫内的某个灵魂，然后再掀翻虫谷的每一寸土地，找回柳大人的记忆。”
正心鉴和宁然对视着，光是听前者的话语，宁然就能猜到他接下来的想法。
“所以，我们要打破这个被安排好的命运，选择……杀了他？”
正心鉴干咳两声，他心虚地看向努力挪移地宫的谢雨离桐，希望对方没有听见。
“不是……”
宁然挠了挠后脑勺，他看着蝎子神并靠近正心鉴，带着歉意反问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每一步选择都在命运的掌控中呢？老瞎子说过，冥主他擅长布局，千年万年都不在话下，更不用提我们猜过的其他人。当我们出现在腐海上空的时候，命运的节点就已经产生了，不是吗？”
正心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如今他走也不是，杀了蝎子神也不是，直接遁入了更深更复杂的迷茫。
他从画卷中抖出了一枚来自霜雪国的新版钱币，将其捏在掌心，道。
“那，我们就用这枚小雪来决定吧。有字的那一面是走，没有字的是留。”
“还少了一个，杀。”
正心鉴笑眯眯地揪住了宁然的耳朵，看着对方龇牙咧嘴的模样说道。
“劝你清醒一点，他要去干涉虫谷的政局，和咱们无关。我们只要让柳大人和响途姬大人重归于好，就够了。”
宁然催动火乌们逼退四周浅浅的一层毒雾，无奈地点了点头。
“钱币说了算。”
正心鉴将这枚小雪钱顶在大拇指和食指的上方，默念了三二一之后，便将其抛向空中，迅速用左手的手掌盖在了右手的手背之上。
他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紧张地说道。
“准备好了吗？”
“无所谓，抛硬币的选项，或许也被命运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相较于重视命运的正心鉴来说，宁然的模样实在是欠扁。二人紧盯着慢慢打开的缝隙，在火光的映照下，看到了雪花的图案。
宁然坦然自若，道。
“无字，乖乖看戏吧。要不你再抛一次，我们看看是留下来娱乐消遣，还是不捣乱？”
二人嘀嘀咕咕，谢雨离桐却尽数听了进去。他把无法做出表情的虫子脑袋低了低，冷笑着继续手上的工作。
如他所说，现在的两个人的确是自己的盟友，可在得到初步的战利品后，他也绝对不会立刻倒戈。
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从腐海下方召唤出的地宫正在破除封禁，随着石门的微微晃动，有一道能够塞入发丝的缝隙正在悄然开启。
谢雨离桐将无数的蝎尾勾在地宫的门上，用他的眼睛们凝视着门缝中的黑暗。
“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