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另一座山村
微弱的火光下，没有任何工具的宁然抹了抹汗，徒手拆解着他费尽周折抓来的野牛。
他并没有抛弃正心鉴。
在寻找食材的路途中，宁然看到了虫人族建造的许多人族养殖场，看到了许多和他一样，能够自由站立行走的人。
不用想，也能知晓他们存在于虫谷的价值。
宁然不是圣人，虽然他对这些人族的命运感到些许的同情，但眼下的他显然有着更加重要的任务。
那就是拯救正心鉴，拯救他的饥肠。
独自出门的宁然足够谨慎小心，他不断徘徊在众多养殖场的边缘地带，终于在一处野生的草场上，寻到了一群自然放养的野生蛮牛。
为了让人族的血肉变得更加美味，那些上等的商品也会有机会品尝到上等肉质所带来的鲜美。虫人们会挑选健康且年轻的人族定期吃肉锻炼，以达到他们的最高食用需求。
也给了宁然一次机会。
在拖着野牛返回洞窟的路上，宁然也和巡山的数队虫人撞在一处，不得不忍耐全身上下的疲乏，尽力将他们抹杀。
就这样，宁然拖拽着比他重了十几倍的野牛回到了洞窟深处，瘫倒在地面上休憩片刻。
他从口中放出了一只萤火，让其发出点点微光，飞向黑暗之中以寻找正心鉴的踪迹。
“还好，还在。”
在正心鉴陷入癫狂、且昏迷不醒之后，潜藏在洞穴内的宁然才敢现身，鼓起勇气推了推这个眼神无比骇人的家伙。
他将正心鉴平放在地，又用他自己释放出的藤蔓，将其手脚牢牢捆住。
只图个心安。
宁然将野牛拖到了捆得像个粽子的正心鉴的面前，他以火焰手指洞穿了野牛的脖颈，开始了首次无任何炊具的烤肉表演。
昏迷的正心鉴依旧在噩梦中与怪物们对抗，身心俱疲的他站在腥臭的尸山血海中，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杀戮。
他逐渐陷入了战争的狂热，无法自拔。
血色的天地间，正心鉴的灵魂就像是即将烧尽的柴火，在噼啪的响声中迸出火星。
就在这时，他的灵魂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乎有温热的生命源泉流入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枯萎的力量和灵魂得以滋润和喘息，慢慢恢复着正常。
“这是？”
现实世界里的正心鉴缓缓醒来，他第一时间嗅到的，就是嘴边烤牛肉的诱人香气。
而他的口中正塞着一小块尚未被嚼碎的肉块，有醇厚的肉汁顺着干涸的喉管流下，让他情不自禁地继续着下意识的咀嚼，和堵住嗓子眼也得完成的吞咽。
就算是慌慌张张的打猎，宁然也会从中挑选出最棒的食材，加以烹饪。
不远处坐在火堆旁的宁然将双手插入野牛的残缺身体，用火焰凝聚出的火刀切割肉块。除了不能吃的部位以外，一头整牛已被他拆分成了许多碎块，在他的双手间不断加热、烤制。
脑袋可以昏，但心爱的手艺决不能丢！
“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宁然疲惫地扭过头，看向离他不远处躺着的正心鉴。刨去他捕猎的半天时间，后者已经断断续续吃了六个时辰左右，直到吞掉了大半的牛肉，才慢慢苏醒过来。
身为大厨的宁然，却一口也没沾。
正心鉴用胳膊撑起身体，他将身上的破碎衣袍拢了拢，不好意思地笑道。
“放心吧，我已经没有，吃人的欲望了……”
洞窟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寂，正心鉴不知道该怎么接自己的话，他只得从画卷中取出一直备在其中的水坛、肉干和几枚明镜果，用藤蔓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那什么，你先解解渴吧，我出去再打个水好了。东西都有，你优先照顾好自己。”
正心鉴慌忙起身，他越是清醒，那时对着宁然流口水的记忆就越是清晰。他只求宁然可以忘掉那段不好的事情，让他们的关系不会变得这么僵硬。
宁然轻叹一声，他叫住了逃向洞口的正心鉴，淡淡说道。
“种菜的，放心吧，你想吃我的事情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我们可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难道不是吗？”
正心鉴的身影顿了顿，随后便飞出了他们藏身的洞穴，以数十只黑白的渡鸦和各式植物的种子封住了洞口。
他并没有做出正面的回应，而是在心中应了一声，不断埋怨着自己。
在干燥的洞穴中生活了将近三天的时间，他们的踪迹还是完美暴露在了虫人们的搜索之下。无论是打猎还是取水，二人都尽量破坏他们留下的踪迹，避免出现无法逆转的意外。
但虫人们自有独特的方法搜寻逃犯，那就是用密密麻麻的、可以穿过岩石缝隙的各式虫子，搜遍每一座山。
迫不得已，宁然和正心鉴只能再度逃跑。
虫谷中遍地都是人族的养殖场，偶尔也会有追求更高级别肉食的虫人族，会将某一处山谷围成一片铁桶，在其中饲养着大大小小的人族。
就像山海大陆的人族皇室会兴建游猎园一般，被饲养的人族们也根本没有机会看到外界的真实世界。与之相反，他们基本都过着相同且枯燥的人生，在山谷中农作，繁衍，直到四十岁左右的黄金时期，被虫人们以各种特殊手段骗出山谷，成为贵族们餐桌上的美味。
他们坚信，不清楚自身命运的人族青年，最好吃。
至于能够活到两百余岁的寻常人生？他们更是连奢望也做不到。
好巧不巧，宁然和正心鉴冲一路冲破了重重障碍，才钻入了某处崩塌的山脉，暂时断开了敌人的追踪。
他们顺着狭窄的隧道前进，跟随正心鉴那开道的藤龙的步伐，终于破开了一处隐蔽的山体。
为此，二人甚至借助了如意的力量，穿过了虫族半神留下的某种未知结界。
“我们是不是跑得太远了？这里看起来和虫族的那些建筑……似乎不相同啊？”
宁然的眼前豁然开朗，在他们二人钻出的洞外世界里，有良田美池，有阡陌交通，俨然是一派标准的人族村落的模样。
正心鉴摇了摇脑袋，他对此也十分不解。按照他的估算，二人钻山的路程也不过十几里，怎么可能离开虫谷的边境？
“先去问问路，硬的还是软的？”
宁然揉揉眼睛，沿着树木茂盛的地带滑向山下，偷窥着土地上往来的人族。
“软的吧。”
所谓的软硬，就是他们对待路人的区别。随机抓一个过来，来硬的就用正心鉴的血瞳，来软的，就用他的星瞳。
正心鉴的藤蔓很快锁定了其中的一位青年，立刻抓到了茂盛的密林之中。
他的星瞳变得更加闪亮，让慌乱中看向星瞳的俘虏瞬间变得安静沉稳，不再抵抗。
“喂，听得懂人话吗？”
在一番盘问之下，他们终于获取了这片山谷中的部分情报。奈何这年轻的小伙子并不知道太多的事情，他一心放在了由自己照料的蔬菜种植上，甚至连自己的种族是什么，也丝毫说不清楚。
“奇了怪了，他说这里没有什么会喷火会吐水的怪人，大家都是依靠自身力气生活的勤劳之人，该不会是说，所有的修士都会被虫子们吃掉吧？”
宁然看着昏睡过去的年轻人，对方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和平平无奇的吕文章比起来，甚至要更加的眉清目秀一些。
他皱了皱眉头，收回了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
“大概吧。要不咱们再抓一个，代替他们的身份藏起来？等柳大人彻底解决了心头大患，我们再动身寻找他的记忆也不迟。”
正心鉴在心中盘算着他们未来的动向，似乎也只有这样的方法，才最为稳妥。
“行，你来定。”
说干就干，他们如法炮制，绑架了另一位身高差不多的人族青年。在正心鉴的帮助下，他们成功施展了障眼的术法，化身成了那两位路人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向村庄。
而在他们身后默默跟随的路人们，则奇迹般地消失在了其他人的眼中，视如不见。
“行啊你，和老柳学的？”
宁然小声说道，他悄悄瞥向其他往来于田地间的路人，又看了看身前带路的正心鉴。
“我可没那么高的天赋，柳大人说了，就算我成神十万年，也未必能掌握他的一门技巧。这混淆视线的法门，还是二哥教的呢。”
他们一路走，一路看。更加令人奇怪的是，这山谷中围困住的人族里，除了青年口中所说的几个老村长外，竟没有年龄超过五十岁的人族。
宁然抬手关闭了路人家中的大门，眯着眼睛望向屋外的过客。
“这地方，比夜阑的山村还要渗人。”
明月高挂，山谷间再度迎来了夜晚。除了缩在家中的宁然和正心鉴之外，那两位被绑架的人族竟也变得蠢蠢欲动，想要脱离正心鉴的精神控制，前往集会。
正心鉴只得紧了紧他们身上的藤蔓，不解地望向了点燃旺盛篝火的村落中央，嘀咕道。
“要不，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宁然正在土质的粗糙灶台上炒菜，他吸了吸鼻子，并不希望他们掺和这趟浑水。
他用锅铲指了指绑在桌腿上的其中一位青年，慢悠悠地说道。
“想去的话，就带着我的分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