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chapter 92
纪云芙生前确实不怎么庆生, 好些年前就不注重这个了,嫌麻烦,不爱搞排场, 觉得操办宴席什么的太累,向来都是随便吃顿饭就过了,一律从简。
身边的人对此都了解,全都清楚。
活着的时候都不兴这些, 死了就更没必要,至于某些人非要请所谓的朋友和合作伙伴出席, 费劲儿整这么一出,究竟是为了纪念纪云芙还是另有目的, 想借此交际他人拉拢关系,不言而喻。
江绪的底线在这儿,有的事可以应付,有的不行, 即使她和纪云芙的母女关系不咋样,少有温情存在, 更何况还有另外两笔账没算, 李政铭的车祸, 前天晚上的跟踪,暗地里已经捅破中间那层窗户纸了, 没必要再同张贤明这类人拿腔作势地周旋。她不客气地揭了对方的伪装, 一言点明,不留半分余地。
张贤明僵了片刻,霎时哽住了。
他这人挺没意思, 这么多年了仍旧假惺惺的, 三句话里只有半句真, 人都没了还要走过场,演到最后把自己都骗了进去,几乎分不清内心了。眼下被当场拆穿,张贤明一时半会儿还回转不过来,面上有些难看,不知是惊讶还是找不出应答的话。
都这程度了,江绪不想多谈,懒得浪费功夫,后一刻就转出拐弯处,走在前头。
过道里有病人推着点滴架走来,依次经过两人身边,后面还跟着一位年轻护士。护士向江绪招招手,笑吟吟喊了声“江教授”,而后再喊张贤明。
谈话就此中止,讲了一半,另一半堵回去了。
江绪径直回自己的办公室,而张贤明则站在原地不动,眸光莫测,似是头一回真正认识江绪一样,他眉头微蹙,像默然沉思,又像是不大高兴,大抵是往常端架子当习惯了,总是被捧着,对方才的经过很不满意。
不管他如何想,江绪不在乎,不伺候这种人。
今天科室里没多的安排,做完手里的工作就能走。江绪进办公室收拾了几份资料,拿着去叶昔言那儿做,不留在医院。
为了保险起见,避免再被认车跟踪,离开医院是打的车,路上还特地让司机师傅绕了一段路。
大平层公寓里,herbert他们还在,只有周延有事提前走了,余下的三个正倒在沙发上打游戏,charles最闹腾,边操作边张嘴叭叭叭,嘴炮惹人厌。
叶昔言在厨房里忙碌,只用一只手干活,炖汤、炒菜,搞得团团转。估摸着时间快到了,她不留情地赶人,催促客厅里那三位打完这一局就离开,不能再留着。
陈江潮脸皮厚,进厨房盛了碗汤喝,装怪地啧啧两声。
“快点喝,喝完带他俩走。”叶昔言打包了几盒熟食装起来,塞一个布袋里,特意给他们准备的。
“这汤有点咸了,可以再加点水。”陈江潮说,净会指挥。
叶昔言连着“嗯”了几声,将布袋递给他。
三人知趣,也不在这里赖着,到点就拎起吃的走向门口。刚走出几步远,charles突然想起什么,倏尔说:“江知集团好像已经跟云西生物科技谈妥了,康成没戏。”
云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即纪云芙的医疗器械公司。
上回在投资朋友的聚会,charles提过康成集团有可能会收购云西生物科技的消息,当时江知集团还只是其中一个竞争对手,这才过了多久,江知集团就基本将云西生物科技收入囊中了,速度还挺快。
这有些出乎叶昔言的预料,以为两个集团还会强势争一波呢,结果短短不到半个月就分晓已定。她之前用股东的身份打探过康成集团的内部消息,记得那边的人透露过,此次一定会大力竞争来着,结果还没真正开始呢,就结束了?
叶昔言挑挑眉,问:“哪儿来的消息?”
“跟那边的一个朋友吃了饭,他说的。”charles回道。
所谓的朋友其实就是云西生物科技的一位高层,私底下与charles家族有联系,毕竟以前长期合作过,交情还是可以。
消息不作假,是真的,前两天就传出来了,现在云西生物科技高层之间都心惶惶,有的担心变革,有的忐忑不安,生怕公司会倒了,或是公司被接手后自己会被踢出去,只有少数几个勉强保持乐观。
大老板纪云芙没了,主心骨不在,近几个月里公司内部一直都较为动荡。
不止是云西生物科技,还有另外那些纪云芙名下的公司。纪存玉草包一个,不能当事,管理能力稀烂,本来不插手还好好的,结果非得掺和并干涉高层的决策事宜,搅得一团乱。
叶昔言大体知道一些情况,没细致了解,清楚江丹城早就握有纪云芙部分公司的股权,当初离婚时分的,只要对方能稳住纪存玉,拿下别的公司轻而易举,迟早的事。
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charles三人开门出去,前脚刚走,后脚江绪就进来。
发现客厅里乱糟糟的,江绪边放东西边问:“有人来过了?”
叶昔言将煲汤的火调小,应声,上前帮着接东西。
不知道这里刚刚在谈什么,江绪先去洗手,说:“等会儿我帮你换药。”
叶昔言只字不提那些有的没的,也不问江绪是否知情,一律当做没发生过,应道:“马上,我再炒个菜。”
江绪亦没事人一般,将下午的不愉快视作过眼烟云。
她俩都忙累了一天了,也都该歇歇了,无关紧要的事就抛诸脑后,可以暂时不管。
江绪进厨房帮忙,打打下手,叶昔言单手操作,炒菜的同时还能往砂锅里加点水,稀释咸味。
端菜上桌了,她们没立马吃饭,不着急地换药,看看伤口。
江绪问:“今天出去训练了?”
“只练了两个小时,”叶昔言说,也不瞒着,“没用左手。”
“等结痂了可以多练。”江绪叮嘱。
“晓得。”
随便聊会儿,各自都讲讲今天的经历。
换好了,江绪收拾医药箱,“还有多久要去日本,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多点,八天,”叶昔言说,“队里的新通知,推后了一天,要等一个教练过来。”
“记得早两天收行李,别落了东西。”
“不会。”
把医药箱放一边,江绪迟疑了下,还是问:“后天有空没?”
“有,”叶昔言回道,“也不去哪儿,都在这里待着,肯定有空。怎么了?”
“陪我出去一趟,有点事。”
“哪里?”
“西区,天河路北段。”
“去找人?”
江绪停顿半晌,摇头,轻声道:“找点东西,我妈的房子。”
叶昔言怔了怔,俨然没想到是这个。她温吞地反应了一下,而后颔首,“行。”又忍不住问,“过去找什么?”
“我的行李,”江绪如实说,“之前放在那里的,没拿走,过两天去搬。”
叶昔言没异议,只管答应。
天河路北段的房子,多年前一家三口的居住地,当时纪云芙和江丹城还没离婚,江绪也还小,那个地方还是留下了许多过往的回忆,美好的,恶劣的……都有。
那个房子是纪云芙唯一留给江绪的东西,不包括在遗产里,是离婚后就给了江绪的——江丹城也住过那里,留下了太多的痕迹,纪云芙嫌恶心,不想要也不愿意拱手让给对方,便过户给了江绪。
江家奶奶去世后,江绪曾在房子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是一栋老房子,现在还挺值钱,纪云芙生命的最后几天时间也是在那里度过。
江绪讲了讲房子的来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释怀,反正说这些时心里不起波澜。
叶昔言去桌边盛饭盛汤,不插嘴,怕说错话了江绪会难过。
晚些时候,两人到阳台上吹吹风,站在楼上俯视远处街道的夜景。
叶昔言从背后搂紧江绪,小声说:“我都陪着你。”
江绪嗯声,又笑了笑,说:“我没难过。”
“知道。”
“别瞎想。”
叶昔言蹭蹭她的脸,温柔得不像话,“都过去了”
江绪:“嗯,早就过去了。”
南城的秋天温度下降快,阴一阵儿,渐渐就变得冷了,吹拂的风都凉飕飕,干燥与闷热不复存在。
周一便是湿冷天气,大早上雾蒙蒙的,露水重,窗户玻璃上都湿漉漉挂着水珠,街道上比往常更清净两分。
这天的医院向来繁忙,患者很多,排号排得老长,楼上楼下的过道里都是来往的病患。
江绪提早半个小时到医院做准备,接着昨天的工作继续,中途还出去了一趟。
临近中午,心内召开了一个会,科室里好些医生都在,张贤明却不见踪影。那人平时最爱搞排场,开大会基本都在场,很少会缺席。
江绪注意到了这个,不过没太在意,不关心张贤明会如何。
会议很短,只是讲讲近期的安排和一些事项,江绪上去讲了几句,全程不啰嗦,简短说完要点就结束,不耽搁大家宝贵的时间。
散会了,江绪后一会儿才离开,去食堂的路上遇到几个小医生在闲聊,提到了张贤明和邹行岺。
小医生们聊得起劲,没发觉她在后面,一位年轻姑娘压低声音说:“今早停车场那事你们知道吗?”
旁边的医生问:“咋啦?”
“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啊,”年轻姑娘反问,略惊讶,“张主任开车撞墙上了,车上还有院长他们。”
江绪抬头望去,也不清楚。
那姑娘又说:“好像是两个车胎都爆了还是咋样,总之刷地就撞上去了,可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