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官上任
老婆子放下手，露出一张娇嫩的脸，“我不是妖，我是捉妖人！”
汪承庆愣住了，“老婆子”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她的脸因怒气而生机勃勃。
他抓紧她，死不放手，“管你是人是妖，跟我去警察局。”
不是妖，就是骗子！
“不要，我不去！”她挣脱开，夺过他手里的那张皮，拉扯到半米宽，“你瞧瞧，什么样的人能拉到这么大？”
她又抓起他的手，“摸摸看，像人皮吗？掐都掐不动。”
汪承庆一言不发，脸颊发烫，她的手心是温热的。
“哎呀，你怎么不信呢？橡胶面具。”姑娘掏出一根火折子，蹭地点燃那张皮丢在地上。汪承庆没拦住。
一阵黑烟升起，焦臭难闻，三人捂紧鼻子。
“一股胶味。”胡大娘皱眉。
姑娘抬眸，“可以放手了吧？”
汪承庆拉着她往前厅走，“好，跟我去警察局，我就放了你。”
姑娘挣扎着大喊，“胡大娘，让我解决你家的邪气，再去警察局！到时候，你们不送我去，我自己去。”
胡大娘轻声叫道：“承庆。”
“娘！”他不情愿地放开手。
姑娘一把甩开，她揉揉胳膊，不拿正眼瞧他，“汪先生，烦恼你移开石板，挖一下土。”
汪承庆憋着一肚子气，和王贵联手移开石板，呼哧呼哧地挖泥巴。姑娘则蹲在一边监工。
终于，铁锹撞上坚硬的东西，发出一声闷响。汩汩的流水声从下面传来，但不见泉眼。
“挖到了！”她赶走两人，跳进坑里，“别碰，我来。”
姑娘扔出一道黄符，一团蓝火突然冒出将符纸燃尽。泥土里发出幽蓝的光，她刨去土，一块两个巴掌长的石鱼显露出来，光正是它发的。
“谁把你封印起来了，鱼精？你命数已尽，别再挣扎了，我送你上天。”
“死丫头，我能不哭吗？不过是吃了几个人，竟落到这番田地——肉身被灭，精魂只剩一缕，换你试试！有本事你放我出来，跟我决斗。”石鱼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哭腔，空灵又悠远。
王贵冷不丁吓了一跳，大叫一声，抓住汪承庆的胳膊，躲在他身后。“妖……妖……妖怪……承庆……有妖怪！”汪承庆板着脸，企图拔下长在胳膊上的手指，却不幸失败。
“当我傻呀。鲤鱼前辈，你安心上路吧，别再叨扰人间，操控你的黑鲤鱼子孙。”她扔出一张黄符，黄符荡悠悠地悬在石鲤鱼上方，燃起蓝色火焰。她取下腰间的半截铜钱剑，舞着一套汪承庆看不懂的剑法，咕哝念经。
石鱼发出凄厉的惨叫，“啊——，我要杀了你……”随即震动起来。顿时，坑里尘土飞扬，缸中鱼儿大乱。黄符上的蓝火焰抖得跟筛糠似的，眼看就要熄灭了。姑娘甩开挡住眼睛的几缕发丝，加快念咒，双手执剑刺向石头，“退远点儿！”
王贵拖着汪承庆，跑到墙角，“承庆，我们安全了。”
一股阻力让剑始终刺不下去，姑娘咬紧了牙关。
汪承庆有些着急，“需要帮忙吗？”
“闭嘴。”姑娘深呼吸，大喝一声，终于冲破阻力刺中石头。蓝光一现，石鱼在惨叫中瞬间碎成渣子，尘土归于地面。
她神气地昂头，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大娘，邪祟已除，你把这条黑鱼放了吧。它在山湖里活了十几年，早已有灵性，能听见封在石鱼里的鱼精的声音，然后呢就被鱼精操纵了，每天夜里发出声响。你的房间离它最近，于是扰得你夜夜不得安宁。”
胡大娘小跑过来，“哎哟，造孽啊。我半个月在一个老头那里买的，哪知道这条鱼有灵啊。”她双手作揖，“对不起，对不起，我下午就把你放回河里。”
姑娘凑到胡大娘耳边说：“姻缘大好，子孙满堂。”
胡大娘听了，当即心花怒放。
“娘，我去吧。”汪承庆说。
“你看店。我造的孽，必须自己还。”胡大娘换了张面孔，热情地招呼姑娘，“女神仙，刚才多有得罪。快到中午了，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不了不了，我忙着去警察局。”她飞也似地逃到前厅，抓起包袱就跑。
胡大娘撵不上，“女神仙，我还没给钱呢。”
“不要了！”姑娘灵活的身影消失在街头。
汪承庆伸出手触摸到空气，话语哽在喉咙。他有些出神，自己刚才似乎做得太过了，应该向她道歉。可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他默默收回手。
胡大娘拍了一下汪承庆，“都是你的错！女神仙气跑了。”
汪承庆颤抖了一下，闭紧嘴巴。
王贵抚摸着胸口走到前厅，“刚才吓死我了。”他又憨憨地问：”大娘，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吃屁！茶拌饭吧。”胡大娘扭头走进后院。
警察局里，高斌坐在椅子上，双腿伸到桌上，露出的鞋底一看就走了很多路，他揉着太阳穴，突然抓起杯子摔在地上。白瓷杯顿时四分五裂，水带着茶叶四处飞溅，又在地面画出不规则的图形。
“他妈的，哪个小崽子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五个，死了五个了，全是年轻女人。我一定要抓到你，把你的皮剐了。”高斌怒吼道。两个星期了，他带着手下四处搜寻，没有找到凶手的蛛丝马迹。
“李申，你们几个人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了吗？”
“报告警官，什么都没有。”年轻小伙低着头。
“没有，都说没有。凶手难道会上天入地不成？你再讲讲受害人的情况，我需要好好想想。”高警官放下腿，抓了好几下头发。
“受害人都是年轻女子，身材苗条，天黑后出门，第二天被人发现。凶手很残忍，把两受害者的脸弄得血肉模糊，身上用尖锐的东西划伤，但还有两个身上没有伤口。剩下一个脸没有受损，身上有伤口，不过没有致命伤。”
“说说你的看法。”
“凶手很变态，仇女，也许受过情伤。他并不低调，也许还会出手。”
“嗯，有道理，他还阳痿呢，丑得跟癞蛤蟆似的。”高斌点点头，皮笑肉不笑。李申连声附和，结果脑门上挨了一记爆栗。
“走，先去现场瞧瞧。”高斌戴上帽子走出门。李申迅速戴正帽子，捋直衣褶，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
戴奕安坐在私家专座上，助理宋杰开车。黑色老爷车慢悠悠地启动，载着二人飞驰。托父亲的福，他从省厅下放到歙县来，专门处理烫手山芋。近来，歙县出了麻烦，五个年轻女人因不明原因惨死街头，而警方迟迟没有抓到凶手。一时间，妖精杀人的流言满天乱飞，恐慌四处蔓延。领导下令让他速速解决问题，否则不用回省警察厅了。
戴奕安的父亲戴觉民是安徽实业银行董事长，更是一名成功的企业家。谁不知道永安百货、华泰烟草公司是他家的产业！戴奕安天生一副好面容，学习名列前茅，却不是书呆子；体育满分，却不调皮惹祸；家境优渥，却没有纨绔子弟的恶习。
二十年来，戴觉民用心栽培儿子。留学热兴起，他把儿子送到法国留学，期待他学成归来壮大家业。可是，戴奕安既不喜欢经商，也不爱金融，偏要当警察。执拗不过，他托好友将儿子送入省警察厅，当一位秘书。戴奕安气不过，他私下勤学苦练，甚至去警校开小灶学习，谋划着去一线办案。论资格是轮不到戴奕安的，但他父亲加了一把火，想让他知难而退，乖乖回家继承家业。戴奕安就这么上了，他要让父亲刮目相看。
到了歙县的警察局，戴奕安开门见山，“命案查得怎么样了？妖怪的谣言你们怎么处理的？”
高斌把背绷得笔直，脸上堆满笑：“戴长官，我们目前已掌握部分受害者的关系网，只是找到凶手还需要一点时间。至于谣言，我真的冤枉。全县上下几十万张嘴，我们就几个小兵，根本堵不住。再说了，如今倡导什么自由、民主，我要是敢插手新闻报道，罪加一等，舆论更是不可收拾。”
“哦，也就是说，”戴奕安扬起嘴角，“现在，你们还没摸到头绪？”
“话不能这么说啊，戴长官，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侦查，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高斌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别说废话了，我是来协助大家破案的。高队长，今后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同志了。”说罢，戴奕安伸出右手。高斌礼貌地握手，他感到两股力量在暗暗较劲，一个来自戴奕安，一个来自自己。
汽车再次启动，戴奕安静静坐着闭目养神，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歙县警察局的人根本不服他，接下来的工作有些棘手。
汽车行驶在平坦的大道上，突然一个急刹车打破了他的沉思。“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宋杰骂道，他从脸红到脖子。“戴秘书你好，我是《皖南新闻》的记者杜倩。请问你下派到歙县警察局，是为了处理五个女子被杀的案子吗？坊间传闻是妖怪作乱，你怎么看？”女人拿着本子和笔跑到车边，拍打着车后窗。她穿着白衬衫黑裙子，波浪长发扎在脑后。“你是疯子吗？不要妨碍公务。”宋杰正准备下车，戴奕安拉住了他。
戴奕安摇下车窗，稳定了自己的情绪，说道：“记者小姐，生命第一，工作第二，请你注意安全。如你所料，我是来处理该案的。但案件尚在侦查中，恕我无可奉告。待水落石出，官方自然会第一时间公布。至于妖怪作乱，纯粹是封建迷信，一派胡言。我们会努力做好治安管理，给大家一个交代。若有机会，以后再采访。我先告辞了。”说完，戴奕安摇上车窗，他像一座冰冷的石像，无视拍打车窗的记者小姐。
“开车。”他回过头，直视前方。汽车立马飞奔出去，把记者小姐甩到后面。“哎哎哎，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呢！”她追着车跑了几步，终于败下阵来。
十分钟后，汽车又停了。宋杰拍拍方向盘，一下子泄气了。
“又怎么了？”
“汽车熄火了。我下车看看。”宋杰连忙下车。
“我也看看。”
两人打开车盖，看哪里出现问题。几个脏兮兮的调皮蛋冲他们大笑，“哈哈哈，官老爷地车子烂了，他不会走路啦。”
“说什么呢！”戴奕安瞪了一眼，小调皮蛋们嬉笑着一溜烟跑了。
“我不是官老爷！谁跟他们一个作风，尸位素餐，肥头大耳，花天酒地！”
等他回到租下的宅子，已是五小时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