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野狼谷
趁着夜色,宋大山拿着相府的令牌,出城公干去了。守城的士兵并没有发觉任何的异常,继续站在关闭的城门后与周公打架。大宛朝在先帝时与各国几番征战,最终换来了这二十多年的和平安宁,将士们也享受这早已习惯了的松懈。
宋大山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其实胆子并没有自己的妹妹大,他打心底就没有想过要去野狼谷,而是早早的就叫人在城外侯着。
把一大一小两具尸体移到黑色的挂着大大“奠”字旗子的马车上,宋大山再三叮嘱赶车的祖孙俩,一定要送到野狼谷那个乱葬岗。
在这样的深夜里,黑色的马上,还有随风起舞的“奠”旗,真是令人汗毛倒竖,宋大山仔细查看了马车,还好尸体都是用布包着没有血迹,但心底依然是寒意阵阵。他熟门熟路跑到自己在城外的庄子上,只有抱着自己偷偷养着的娇娘那温热的身体才能合上眼。
马车一路狂奔,向野狼谷驶去。
苍翠盈目,遍地野花,流水淙淙,一片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景象。如果不是人人都知道野狼谷的可怕,恐怕真会把这儿当成世外桃源吧。
驾车是个老把式叫许刀子,坐在旁边是他的孙子许小刀,在京城里以马车跑腿为主,啥啥都干,只要银子给的足运送尸体也成。
越过一片小树林,林子后面就是一片乱葬岗,破布碎衣到处可见,肋骨头骨腿骨横陈,间或能听到野狼的叫声。
许刀子把两具尸体快速地从车上拖下来,扔在荒草中,跳上马车飞一样的逃离,对于宋大山再三叮嘱的一定要挖坑掩埋之事,他没有任何想法。
“爷爷,那个官人不是让咱们挖坑深埋吗?”许小刀不解的问,“还有,爷爷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咱们两个人,没干亏心事又是大中午的,怕啥?”
许刀子看了眼孙子,“如果在别的地方,咱们肯定要埋的。即便是主顾没吩咐,也讲求个入土为安,但是这里不行,野狼谷是个邪门的地方。”
如果不是送许小刀入学需要交束脩,他是不会接这趟生意的。一方面野狼谷他真得不想来,大家口口相传邪门的地方,肯定有其古怪之处,能不招惹绝对不招惹。另一方面大半夜送尸体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地方。但对方给了一百两银子,这是他帮人家跑腿好几年才能攒下的。有了这笔钱,许小刀就可以顺利的入学了。
“邪门?爷爷这是什么意思?”许小刀年仅七岁,正是好奇的时候。
野狼谷在很久之前,原本是叫医仙谷,历任谷主都是医术超群,据说有起死回生和长生不老之术,有人就亲自经历被谷主从阎王殿抢回阳间的事,那个人醒来后跟家人说,他都到了阎王殿,结果又被人给拉了回来。
许小刀打断他的话,“爷爷,那,刚才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就那样被抛在地面上,会不会被谷主发现然后救回来?”
“这不是说很久以前吗?你听老子讲完。”许刀子摸出酒葫芦喝了一口白酒。
但是,这个医仙谷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世人皆知。那就是每年只救三人,每人诊金十万两。
“十万两?!会有多少?很多很多是不是?谁家会有这么多银钱,他们这分明就是不救?”许小刀惊呆了,这么多的银子,官府的库房里也没有这么多吧。
许刀子横了孙儿一眼,“好,好,我不说话了,爷爷,你说,快说。”
即使是这三个人,也不是谁都可以来的。医仙谷的规矩清楚着呢。一、大奸大恶之人不救;二、有三妻四妾之人不救;三、采花赌钱之人不救;四、欺师灭祖不孝之人不救。所以,即使有十万两,只要有一条不符合要求,医仙谷也不会出手救治。
“爷爷,这医仙谷真是好人呢!这就是只救老百姓呀,有钱的官老爷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许刀子没有搭理孙子。
医仙谷的条件确实苛刻,但人家也承诺只要是进了医仙谷还有一口气,保证能让人活蹦乱跳地出去,底气足足的。所以,医仙谷每年发出的三枚求医令牌,江湖上是万金难求,民间更是连见过没见过。
医仙谷一直这样卓然的矗立在京师百里外的青屏山内。但是二十多年前,先帝四处征战,边疆安稳了,他的身体却垮了。御医们束手无策。
这时朝中一位大臣便提起了医仙谷,朝廷紧急召见谷主觐见,谁知派出去的人根本找不到医仙谷的入口。
后来打听得知,只有将求医令牌放入巨石上写着的“医仙谷”的“谷”字的“口”里,才能打开通往谷里的第一道门,然后才能见到接引使者。
先帝和当时的太子李思齐,动用一切力量寻找求医令牌,这是没办法的事。如果能见到人,以朝廷威压,医仙谷肯定得帮皇上调理治疗,这也是无尚的尊崇。但除令牌无法见到任何一个医仙谷的人,朝廷权力再大也是没辙。后来重赏之下,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一枚。
见到接引使者后,人家公事公办地告知,先帝不符合诊治条件,譬如说“三妻四妾之人不救”,所以医仙谷拒诊!
这不是笑话嘛,皇帝是一般的人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太子李思齐一怒之下,着人派重兵将医仙谷包围,打算将谷主强请入宫。却不曾想,在第一道关口处,所有的士兵全部身中奇毒,浑身绵软没有半点力气。(一个月后慢慢就恢复了,这是后话,但当时并不清楚这一点。)太子震怒,在用尽了各种办法均没有见到谷主的情况下,便采纳了兵部的建议,放火焚烧逼医仙谷的人出谷。
“那场大火,整整烧了半个月,火灭后,青屏山生灵涂炭只余一片暗黑的灰烬,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无一生还。”许刀子叹口气,又喝了一口酒。
后来不知何时,这个地方就被野狼们占领了,有江湖人士夜里经过此地,时常可以听到奇怪的鬼哭声,也能看到不同的鬼影飘过,误入其中的人再也没见出来。
“爷爷,以后我们再也不要来了吧。”许小刀低着头,“人家有自己的规矩,按规矩行事,凭什么放火烧山呀,心好黑呀。”
许刀子手里的酒葫芦差点掉地上,四下张望,就怕有人听到,这小小稚童是在咒骂当当今圣上呢。
许小刀双手合十,非常虔诚地说,“希望两位能好好的投胎,不再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