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浪漫的是爱情，不是性别
床头柜里放着顾枫的日记本，没上锁，也没有任何的掩饰，似乎顾枫知道，路阳今天一定会来看。
路阳本是打算看完顾枫留给他的那句话就赶回去看直播的，但他刚翻开扉页，就被那行字砸的顿住了脚步。
扉页上墨迹崭新，是顾枫今早临出门的手笔。
他写着：“这里有我这一生最漫长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关于你。路阳，你爱我吗？”
路阳想，我当然爱你。
于是他继续往后翻，每一页每一篇，每一个字都记录着一场浩劫。
一场历经数年的秘密在他眼前徐徐展开。路阳捂着嘴，不受控地往后退了两步，他的眼里满是震惊与心疼，最后化成抹不开的红晕。
“2005年10月11日，天气晴。
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遇见了一个耀眼的人，和他的名字一样，路阳，闪闪发光的。
本来我很痛苦自己性取向与大众格格不入，但今天看到他那么肆意大方的展露出来，我想，是啊。
我就是同性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浪漫的是爱情，又不是性别。我连喜欢的人都没有，又何必提前庸人自扰呢？不过，我突然有点好奇，那个满眼嚣张的路阳，他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他那么明媚，那我就只能希望，他能遇上一个能让他一直明媚的人。”
“2005年11月8日，天气多云。
今天我又听到了那个名字，路阳，从校园广播的表彰里。
没想到他那么厉害，竟然能拿下省作文比赛的第一名。不过我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听见有老师抱怨他偏科，语文第一数学倒数，文科的题门门高分，一遇到理科全部死翘翘，及格都及不了。
行吧，上帝是公平的。
我叹了口气，只能说人各有所长。
下午我翻墙去网吧打游戏，回来的时候听说下午学校临时给作文获奖的同学开了表彰会，得第一名的那个同学获奖感言只说了一句“因为我牛逼。”全校轰动。我一想，路阳不就是第一名吗。
啊，那这样有点可惜，还真想看看他在讲台上嚣张的样子，会不会和那天一样趾高气昂的神气。网吧那几个游戏我都玩腻了，早知道开表彰大会我就不去了。
算了，以后少去几次，万一下次路阳又获奖了呢。”
“2005年11月25日，天气晴。
半个月没出去打游戏了，这次月考成绩竟然进了200名，爸妈和班主任都挺高兴，不过我不在乎成绩，所以今天还是翻出去打游戏了。
没想到我能在小巷口看见路阳，他好像和人打架了，胳膊上流着血，捂着伤口和对面一个文文弱弱的女生说着什么。应该不是他女朋友，毕竟路阳说他喜欢男的。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要想到男女朋友的问题，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松一口气，反正我就是那么做了。路阳胳膊上的伤口一直不停的流血，我来不及走过去打个招呼，先跑去药店买了纱布和绷带，不太巧，回来的时候路阳和那个女生都不在了。
伤口看上去很疼，希望他能记得包扎。”
“2005年11月26日，天气雨。
我没有隔天就写日记的习惯，但我忍不住想说，我知道路阳是和谁打架了。是班里的包打听告诉我的，说路阳在街边看见女学生被人拽到巷子里面猥亵，当即就捡了块砖冲进去把对方揍了，没想到对方手里有刀，他胳膊上的伤就这么来的。
本来学校是要表彰他见义勇为的，结果路阳站在办公室里赤裸裸的如实相告：“我是翻墙出去打游戏的，碰巧遇上的，这不好表彰吧。”当着校长的面把他班主任气的脸发白。
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差点笑出声，路阳，不得不说，他真的很有趣。
又嚣张又有趣。
是个我很感兴趣的人。”
“2005年12月31日，天气挺好。
我考进了实验班，为了路阳。
这样说好像不太准确，路阳其实并不认识我，我与他也没什么深刻地瓜葛。
应该说，是路阳激励我考进了实验班。是的，他又拿奖了，这回是国家级奖项，听老师说，他很大概率会被学校破格报送，也有可能提前离校，毕竟已经有很多大学来询问他的志愿意向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反正从上回在小巷口遇见路阳那次后，我没有再出校打过游戏，上课也没有再睡觉，就这样进了理科实验班。可惜，路阳在文科实验班里，不然我可能会对他说上一句莫名其妙的谢谢。
那么，就再莫名其妙的说一句。
新年快乐，路阳。
纵然我也弄不清祝福你的原因。”
“2006年3月21日。
一模考的不错，发挥稳定的话应该能上985。
路阳被罚了，当着全校的面念检讨书，因为一模他数学交了白卷，成绩出来后还连翘了两节数学课，最后在墙头被教导主任一把逮住，拎回来写检讨。上回说他很有趣，是真的。
念检讨那天照样很有趣，因为路阳认不出来自己写的字了。
他熬夜写检讨，字体东倒西歪，第二天一上台，什么字都认不出来，气的教导主任在台上痛骂了他半小时。
别人都说路阳虽然成绩不错，但嚣张跋扈的像个校霸。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在台上迷迷糊糊对着检讨书噘嘴的模样，我觉得他挺可爱的。
就算是校霸，他也是个可爱的校霸。
因为这件事他的报送名额被取消了，班主任来问我有没有兴趣争取报送。全校有十三个人想争取这个名额，我爸妈替我报了名，我没反对，也没同意。
我在等，等路阳的大学结果出来。
我想我有点喜欢他。
我想离他再近一点。”
“2005年5月23日。
我放弃了报送。
我打听到路阳想去的几所大学名字，我想和他一起去。”
“2005年6月13日。
填志愿的时候父母都劝我学金融，不过我还是报了很多戏剧学院。我对演戏其实没多大兴趣，但是听说路阳已经是很多戏剧学院的特邀编剧了。
如果我有一天成为了演员，是不是能演上路阳写的戏？
我想进到那个圈子里看一看，路阳喜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2005年7月14日。
录取结果出来了，我托和路阳同班的同学打听了一下，我和路阳同市不同校。
也不错，起码现在也算一步之遥。”
“2005年9月20日。
大学很好，演戏比我想象中的有趣。
和路阳的牵连好像没有了，有关他的一切都变成了听说，想起他的次数在慢慢减少。
我想我应该忘了路阳。
执迷不悟从来不是什么好品行。”
“2005年10月11日。
我又见到路阳了，在篮球赛上。
他还是那么张扬又明媚，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好像中间那些与他不见的岁月都从未出现过，他依旧在我的记忆里明亮又生动。
满场皆是落寞，唯他在我眼中是鲜活。
但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而我，还是执迷不悟的喜欢他。”
“2005年11月20日。
去看路阳打球。”
“2005年12月15日。
第七次看路阳打球。
走的时候对面球队的中锋拦住了我，问我是不是也喜欢路阳，我没回答他。
我答不上来。
我想，我对路阳可能不止喜欢。
一子慢，满盘皆落索。
或许这百里春风会知晓，我对他何止是嗔痴。”
“2005年1月3日。
和路阳关系很好，经常坐在第一排陪路阳参加球赛的那个女生，应该是叫蒋若，她来找我，说路阳分手了，人不见了。
我在酒吧找到了路阳。
那完全不像路阳。
他趴在我背上，拽着我的衣服，哭的喘不过来气的时候，我在想，怎么能有人舍得让他这么难过，我这些年来的隐忍又算什么？
如果放手并不能有好结果，如果别人不能让路阳继续明媚的话，那我呢？
我是否可以有这个资格。”
“2005年2月17日，很冷。
我和正打算转行开公司的蒋若做了一个交易。
她说她会给我我想要的，而我加入她的公司正式成为艺人。”
“2005年3月13日。
下了一周雨，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我和路阳结婚了。
协议结婚，形式夫夫。
那一纸合约签着我和路阳的名字。
我很开心，就是心里忍不住的难过。
结婚前蒋若问我想好了吗，她说路阳是个不定性的人，这段关系什么时候结束谁也不知道。
我没回答她的问题。
路阳当年说自己喜欢爱笑的人，我就每天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后来路阳说自己喜欢沉稳的，我就努力变得更沉稳。
我暗恋路阳，这一暗恋就是十多年。
路阳不爱我，我知道。
但很不幸，我爱路阳。”
最后一篇日记的时间是今天，顾枫在结尾写到：
“路阳，结婚那天我说我爱你，都是出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