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不在世间的世间人
熊五嘿嘿笑着：“俺就喜欢吃小郎家的饭，让俺走俺也不走。”
其他几头熊同样是不会说话的主，随即江凡听到一串“俺也一样，俺也一样……”
但江凡还是摇摇头，这一趟已经牵连了太多，这个世界他并不想平添挂念，毕竟要离开的。江凡自问并非薄情之人，故而连住都不愿长期在一地，怕久了生出感情来。
一路所见，几头熊生性憨直，忠勇可靠，江凡固然非常欣赏，可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交易，有银子作为交换，江凡不觉得能有啥情谊。
“恕我不能答应。我江凡未来不知要到何处去，总不能带着你们浪迹天涯。既然你们想寻个好出身，我寻人帮忙便是，跟着我，属实委屈了你们这些八尺汉子。”
八头熊见他拒绝，互相对视一眼，熊三沉声道：“黑山八熊愿为公子出生入死，浪迹天涯又算得了什么？请公子答应！”
其他人也纷纷拜倒：“请公子答应！”
熊五扯着嗓门嚷嚷：“公子不答应，俺熊五就不起来了！”
江凡自认为没那种魅力，虎躯一震便有王八之气，小弟纳头便拜，这是小说情节好吧，哪想到有天莫名其妙轮到自己头上。
“那个……我现在泥菩萨过江，一大堆人等着追杀我呢，跟着我没好处，这事儿你们考虑欠妥了。”
熊三道：“公子！俺们兄弟别的不懂，但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得以追随公子，便是这二百来斤碾碎了又如何？我等在此立誓，拥公子为主，生死追随！”
“愿拥公子为主，生死追随！”
八条大汉声震楼宇，江凡差点一股热血上涌。不过旋即冷静下来，思忖一番便还欲推辞，一旁翻阅竹简的白小翠忽然开口：“准了。”
“嗯？”江凡当即就是一愣，准了？啥就准了？你说话咋跟皇帝似的。
她一声准了，八头熊顿时喜笑颜开，仿佛这事儿就成了。
“啊，等会儿，我说你们……”
白小翠看都没看他：“堂堂男儿磨磨唧唧，准了便准了。以后你若不成，他们便跟我。”说罢放下竹简看着江凡，“今天不想吃楼子里的饭菜，你去下厨，我要吃烤全牛。”
江凡张口结舌，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看着八条大汉在那欢天喜地。而魏小红也很识眼色的喜滋滋道：“我这便去买牛。”
此刻，一直在旁的王管事笑吟吟走过来：“恭喜姜公子收得几位壮士。姜公子住在金玉楼哪有让您安排的道理，这牛最慢一炷香保准送到。”
江凡左瞅瞅右看看，最终无奈的叹口气，向着那王管事道：“还有些调料得买……”
月明星稀，清辉洒满庭院。
巨大的烤全牛横放在案台上，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篝火熊熊，整个金玉楼众人都聚集在庭院中围着火光载歌载舞。
江凡呆呆的拿着酒杯，此情此景，让他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白小翠坐在他旁边，看着火光映照中，少年眼神迷茫，似魂不守舍。
“黑山八熊性格憨实，忠勇可靠，收下他们是你的幸运。”
江凡仿佛才回过神来。
“个个都是好汉子，可这件事出乎我预料。”
“并不意外，你并未意识到自己所为不似凡俗，早已折服了他们。”
白小翠的说法让江凡一时不解。
“才华横溢，智计绝伦，身份神秘，厨艺无双，这些都是原因。但最重要的，是你这样人居然和他们打成一片，毫无架子。这世间，何曾见过你这样的人？九熊敬服，草莽归心，不足为奇。”
不同，当然不同啊！江凡沉默。此前未曾站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人角度看过问题，但对于他来讲，换位思考只是瞬间便能理解的事。
摇头笑了笑：“不是八熊么。”
白小翠道：“他服，但他不同。”
两人都明白在说丁少安，为何不同，江凡没问，白小翠也没说。
江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呆呆看着那些欢笑起舞的人群。
“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但人既生于世间，有些事躲不开、忘不掉、弃不得，放不下。”
“躲不开，忘不掉，弃不得，放不下……”江凡似是喃喃自语，忽的苦笑一声：“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但……我觉得我好像自找的。”
白小翠转过头，看着天上圆月。
“你与这世间格格不入。”
江凡心里一惊，这个女子虽然话不多，却每每一语中的。自江边捡到她以来，江凡不知为何便一步步踏上了江湖，不止一次想过要脱身，却始终没迈出那一步。似乎她看到了自己不愿与世俗交融，看到那颗游离于世外的心。
“你可以脱身。”白小翠道：“很明确，他们都是向我而来，你若离开，麻烦会少很多。”
少很多，不代表没有。至少和陈老鳖、南宫信都结下了仇怨，看白小翠说得对，只要应付了他们，只要离开这个不明来历的女子，自己依然有机会游离于江湖之外。
“你，希望我走？”
白小翠只是道：“江湖是一片泥沼，越陷则越深。”
现在不走，将来更难，这点江凡心里非常清楚。
“我何尝不知。只不过……”
白小翠打断他道：“你我本无关，当断可断。他们我可以替你收下，你有离开的手段。”
江凡摇摇头：“以后再说吧，我还没想好。”
白小翠把酒壶扔给他：“想不通就喝酒。”
江凡笑笑：“也罢，今朝不知明日事，何苦为了明日忧，不如一醉方休！”
说话间，仰头灌了几大口，呛得流出眼泪。
魏小红招着手山峰晃动的跑过来，可能喝了不少酒，跑到近前一个前倾差点扑倒在江凡怀里。连忙爬起身，拉住江凡的手。
“公子，公子，去跳舞呀！”
“跳便跳！”江凡长身而起，大笑着随她跑向篝火旁，加入手拉手围成一圈的人群。
“姜公子是个特别的人。”王承秀走近白小翠，微微举杯示意。
“自是特别。”白小翠一饮而尽，却并未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