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天涯歌女
童年时光总是过得飞快，没有旦的消息，我和雨乔一年一年地过着重复的日子。
我依然定时去苏言家学习‘美术’，很多年过去，我们关于‘重振天使之国’的计划，始终没有进展，倒是我耳畔的轰鸣断裂声，更加迫近。
无鸣升入了高中，学习任务重了起来，他长高了，力气也大了，要帮父亲做更多的工作，我们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雨乔的学习成绩始终没有提高，她的身边总是有很多小男生注视的眼神，我的面具终日戴在脸上，雪白的树脂面具，已经泛起了黄边儿。
该换一张面具了，因为我的身体在长大，我的头也在变大，我脸上的伤疤，也在随之扩大，我内心的世界，也在随着膨胀。
小学毕业的暑假，李家带着我们去h国，为我配置新的面具，顺便做为毕业旅行。
h国的人都长得又矮又丑，我下了飞机，误以为自己进入了童话森林中的矮人国，所以，这个国家的人，以整型最为先进，所有的人生出来，先交给整型科医生过目一遍，眉眼鼻子嘴，哪里不满意，就改掉。
上天赐予的东西，父母亲用爱制作而成的容颜，并不容许被如此毫无理由地修改，我想，他们终究要受到惩罚。
住进了豪华宾馆，和面具制作师傅定了见面的时间，我和雨乔拉着手在宾馆的走廊里奔跑。
童年的生活，总是寂寞的，学校里有众多的玩伴，而回到家中，只能终日与雨乔相守，我们穿同样款式的衣服，同样款式的鞋，玩一式两份的玩具，使用同样的碗盘吃同样口味的食物，我和她之间的相像之处越来越多。
她是‘姐姐’，可是她没有姐姐的威严，她依然时常被我打，但是打得多了，打也就变成了沟通感情的行为，我一段时间没有打她，她便会思考我是否厌倦了她。
有时候我觉得头痛一下，她便感冒了；有时候她觉得后背发冷，我的后背上便停着一只毛毛虫。
甚至我想，如果我的那位叫做米迦勒嫣的亲生姐姐，如果还活着，大概也比不过我和雨乔之间的默契程度。
与此配合的，李家大人对我的感情，也有增无减，他们已经对我的烂脸视而不见，在他们眼中，我已经融合为家庭的一员，如同床单和被褥，习惯了陪在彼此身边。
如果将来真的有一天，我可以光复天使国度，就必然要离开这个家，我想，他们一定会舍不得我，不过或许，光复国度，是件无法发生的预言。
下飞机休息了一个下午，萌萌带着我和李老太到一家非常顶级的理容中心spa按摩，化妆打扮，因为晚上，要参加李氏在h国的股东晚宴。
“爸爸，我们在h国也有公司吗？”雨乔瞪着大眼睛问李家豪，问的时候，我们都已经经过spa按摩，周身香郁，站在理容中心的梳妆镜前各自欣赏。
“是的，雨乔雨灵，我们家族的事业，很大的。”
萌萌走过来，拍了拍我和雨乔的头，我看见旁边的服务生小姐满脸的艳羡，她刚刚帮我戴上面具，大概此刻对于我，充满了嫉妒。
“那我将来也可以当大明星吗？”雨乔一脸期待地说。
“我们雨乔将来想成为大明星吗？”楚家豪一脸诧异而好奇地低头看雨乔。
“是啊，就像冷小寒阿姨一样。”雨乔脱口而出，她早就崇拜冷小寒了，虽然萌萌不许，她还是私藏了很多冷小寒的海报和唱片，虽然那已经是个过时的并且已经不存在的歌女。
听到冷小寒三个字，李家豪的表情有些尴尬，萌萌的表情也极度不自然，大家随意打了几个哈哈，就上了停在门口的保姆车。
我们李家的公司，不就是当年靠冷小寒阿姨才重振的吗，为什么我不能像她一样，做一个受人喜欢的大明星？”
雨乔还在嘀咕着，萌萌和家豪皆在一边保持缄默，楚老太甚至有些悲伤的样子。
我沉浸在车厢的安静气氛中，心中突然有些突然而升的隆重感，我看过冷小寒演唱会的dvd，她是一个美丽得让这世界都显得肮脏的女人，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忧伤气质，她眼底隐藏的深不见底的决绝。
她的成名之作是《天涯歌女》，那是一首为她量身打造的歌，音调悠扬，配合她气息绵延的气音，让听者的灵魂都为之飘散，日后很多歌手翻唱这支歌，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唱出那样的荡气回肠。
李家豪不经常来h国，这边的产业都是交给一些股东来全权处理，所以我想，那些股东大概也并不熟悉李家人的习惯和喜好。
保姆车停在酒店的大门口，大门口高高矗立着冷小寒的画像，以及李氏企业的名牌，音响中幽幽地播放着天涯歌女的音乐，李家豪和萌萌一下车，脸就青了，我甚至看见萌萌的嘴角翕动了几下，若有若无，似是脏话。
随后被人前拥后推，进入了宴会大厅，依然到处都是冷小寒的画像，那双迷茫的大眼睛，如同多年前我私自下凡时所见，那样的摄人灵魂。
我竟然被那些画像中的眼睛，看得浑身自卑起来，天眼者的眼睛，即便变成一副照片，依然还残留着如此强烈的神气，难以想象，当年的冷小烟，是一个多么倾国倾城的天涯歌女。
别说是拯救了一个李氏企业，就算是十个濒危的李氏，她也是完全可以重振的吧。
“李总裁，您能来，真是我们的荣幸啊。”一个为首的股东战战兢兢地对楚家豪说，李家豪站在人群的焦点上，一脸的豪气与俊朗，英华勃发，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正是男人事业的开始，而一开始，他就踏上了至高点。
“爸爸好帅。”雨乔趴在我的耳朵边吹气。
“妈妈也很美。”我说，萌萌挽着家豪的手臂，优雅从容地看着众多的献媚者，我拉着雨乔，也向我那对风云的‘人间老爸老妈’靠近了些。
我和雨乔，也被人不停地称赞者，嘴角的笑容保持着同一种弧度，时间久了，就麻木了。
“放些舞曲吧。”大概是那绵延不觉的《天涯歌女》让李家豪越发的不自在，他提议到。
悠扬的华尔兹在宴会大厅响起，人们自觉地让出宴会大厅中央的舞池，有些男女开始装模作样地手挽手走进舞池，跳起了那些装模作样的上流舞步。
“爸爸，邀请妈妈跳舞吧。”我笑着对李家豪说，萌萌的脸上立刻浮现一种满意的表情，不用客气，你是我的人间老妈吧，有福利，我自然先想着你。
谁想到。
李家豪的邀请的手势还没有摆出来，萌萌脸上幸福的表情还没有大片蔓延开来。
“李总裁，可以请您跳支舞吗？”一只葱白样细嫩而保养优质的手伸到李家豪和萌萌的中间，我和雨乔不满地顺着那只手臂看上去。
一个皮肤细腻，柳眉凤目，红唇皓齿，穿着火红色露背长裙的年轻女子，正笑盈盈地看着楚家豪，她的手指，似是无意地碰到楚家豪的胳膊，带着无限的挑逗，她红色长裙下的身体，玲珑凹凸，让人遐想菲菲，此刻的萌萌，黯然失色了下去。
啊，这……”楚家豪有些尴尬而探寻地看着萌萌。
“去吧。”
萌萌的脸上有片刻的愠怒，但是她扫了扫身边皆在看着她的股东名流太太们，脸上还是呈现出了总裁夫人该有的优雅和大度，她帮李家豪整了整领口，然后轻轻拍了拍楚家豪的肩膀。
一系列动作，得体而从容，却件件充满了暗示，我看见李家豪的脸上带着一些颤抖，野蛮老婆突然变得体贴起来，有不好的预感。
在萌萌为家豪做这些的时候，那个红衣的美丽女人，就淡淡地看着，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她伸向楚家豪的手臂，冰冷而坚持。
“那女人真讨厌，她明知道第一支舞要爸爸邀请妈妈跳的。”雨乔恶狠狠地看着那个红衣女人的婀娜背影。
“她是故意的。”我说。
那女人开始和李家豪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是个天生的社交尤物，华尔兹跳得圆润轻盈，跳舞的时候，眼睛温柔而妩媚地看着李家豪，摄人心魂。我开始听见李家豪心里的小鹿乱撞。
结婚十几年，除了顾萌萌，没有和任何其他女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吧。
“雨乔雨灵，妈妈带你们去吃甜点。”萌萌拉着我和雨乔的手，离开那个让她不舒服的场景，远远走开，若有心事。
“妈妈，你比那个阿姨漂亮多了。”雨乔端着小块的蛋糕，不服气地说，蛋糕的顶上放着一颗剔透的草莓，我吞咽了几下口水。
“雨灵，这是你的点心。”萌萌装作没听到雨乔的话，拿了一块奇异果小蛋糕放在我手里。
“妈妈，你不开心。”我打量着萌萌的表情，表面上，她装得若无其事，但是人类肤浅的隐藏能力，丝毫逃不过天使的随便一瞧，我轻易察觉到萌萌的不快。
“没有，快点吃吧。”萌萌揉揉我的头，又扶了扶我脸上的面具。
“你为什么不开心？”我还是坚持地问着，并矢志不渝地盯着萌萌的眼睛，她在闪烁。
“我没有不开心，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萌萌左右看了看，生怕别人听到我们的对话。
我知趣地安静，萌萌的表情，让我想起被米迦勒嫣，她看到沙利尔泽围着米达伦艳献媚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只是天使的内心世界，比人类更不容易察觉罢了。
她们为什么会有类似的表情呢？就像是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就像是失去了一颗最美味的棒棒糖？
嫣是善妒的天使，萌萌也是善妒的人类么？我怎么看都不像。
我决定弄个清楚，让我困惑的不是天使和人类的妒嫉有什么区别，而是那红裙女子挽着李家豪进入舞池的背影，她□□的后背上，肩胛骨的缝隙之中，那两道隐约的只有我能注意到的线。
那是什么线？是隐藏的翅膀吗？她不是天使，如果是天使，我和她在这种人类的城池相见，必然会有所感应，但是我内心没有任何征兆，还有她看楚家豪的眼神，那眼神让我不安。
她是谁，她要干什么，她是否心怀恶意？
于是趁着雨乔缠住萌萌撒娇的时候，我偷偷地又溜回舞池边上，我的那个英俊倜傥的人间‘老爸’无论在任何地方，都是人群中被关注的焦点，虽然舞池中有众多的男女在共舞，但是很自觉地，所有人都在以他为中心。
他的一只手轻轻地按在红裙女子的水腰间，另一只手悬在半空，柔柔地托住红裙女子的芊手，脚步娴熟轻快，目光含蓄得体，不愧是我第一眼就看中的爹的人选。
我跑到舞池边上站了一小会儿，第一支曲子就结束了，李家豪绅士地从红裙女子身上抽回手，微微欠身弯了下腰，然后下意识地四下张望，我知道他是在找萌萌。
萌萌带雨乔去天台透气，李老太和几个名流阔太太拉家常，我微微躲了一下，他没有找到我。
他走到舞池的一边，立刻有很多有钱人家或是混进来的没钱人家的千金过来和他搭讪。他一时抽不开身了，正好暂时我也没心情管他。
我躲在一张圆桌后面，紧紧地盯着红裙女子，只见她的嘴角保持着那种淡淡的轻蔑，鄙薄地扫了扫楚家豪身边的那些献媚的拜金女，双腿迈着标准的catwalk，受过非常好的专业形体训练。
这样的美貌，这样的气质，不是一般的人类女人能做到的，就连我那个已经算是上乘水准的萌萌老妈，也做不到。
更让我不安的是，李家豪在众多‘千金’的包围中，竟然不自觉地望了望远处的红裙女子，他的眼神，与其说是让我不安，不如说是让我不爽。
那种眼神，只能属于萌萌老妈的，so，不管这红裙女子是什么来头，我都要让她离楚家豪远一点！
红裙女子走路的时候高高地昂着头，谁也不看，有些富家公子想靠近和她搭讪，她看也不看一眼，我绕过一个又一个圆桌，紧紧地盯着她，跟在她后面。
她穿过大厅边的走廊，径直走进尽头处的女洗手间。
我靠在洗手间的门边，听见里面传来格子厕所开关的声音，她在上厕所。确定她进入了格子，我便蹑手蹑脚地进入厕所，找到离她远一些的一间格子，走了进去。
然后把耳朵贴在格子壁上，希望能够听到些端倪。
半晌，整个厕所里，竟然没有一丝声响，甚至我怀疑这个厕所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不对啊，我明明看见红裙女子走进来的。
又过了半晌，还有没有动静，我按耐不住，毕竟我只是个没有受过任何正规修行的幼年天使，我的观察能力和耐力，都远远无法达到一个正常天使的万分之一。
我决定出去看看，或许我真的是把她跟丢了。
推开格子的门，安静的洗手间立刻被这声开门声充斥，我的肩胛骨上有饱胀的刺激，那是翅膀在警觉到危险的状态下的条件反射。
轻轻走到第一间格子门口，向格子下方的空隙看去，里面是孤零零的马桶，没有脚，没有人。
然后是第二间……
在弯腰下去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异样，仿佛有一种被冷冷打量的不舒服感觉，从后脑勺上方传递而来。
迅速地回头向后上方看去，身后是雪白的洗手间墙壁，头顶上是一盏银白色的挂灯，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