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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要离开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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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为什么叫我主人?”我好奇地问。

    “算了,小寒,你还小,这些事,等你长大点再说吧,拿着烟袋锅子给麻姑,麻台老了,有些事情就不要总是坐她亲自来了,这么大年纪,很折寿的啊。”娘轻声说,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其他众鬼听了娘的话,也影影绰绰地仿佛准备要散去了。

    娘伸出手,在空荡荡的隧道里仿佛拨了一把,我们来的那条通往台阶和露天棺材的那条路突然消失了。我正疑惑着,那条路又出现了,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条路来与回是不同的,凡人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而有灵性的人,这样来回走一遭,就等于脱了一次凡胎,虽是如此,凡胎也不好总脱,你已经走过一次了,以后没什么事还是少来这里好(这话不假,再好的事情,总做起来也变成坏事了)。小寒,你叫醒他们,趁着我分开结界,赶紧把他们三个引回去。快点长大,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去做,尽管娘不希望那样,但是……。”娘指了指昏迷中的哥哥、子漠哥哥和曼丽,顺着她的手指,他们三个好像稍微有了知觉,那些鬼影渐渐的在黑洞洞的隧道里淡掉。

    顺着原路返回,可我心里总有不一样的感觉,明明是同一条路,却感觉自己体内的某一些部分,不知不觉的,变化了,我大概脱了凡胎变成神仙了吧?(大概是心理作用,脱凡胎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感觉出来的事情,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不要回头,照顾好他们身上的三味烛火。”娘的声音在耳边微弱而轻柔。

    麻姑坐在石磨旁的藤椅上,面目安详地望着我们,烟袋锅子在她一只手里平躺着,另一只手怜惜地抚摸着。

    “小寒,你想学麻姑的本事么?”三娘单独把我叫到身边,面色凝重地问我。

    “麻姑……”我疑惑着,不知道三娘的用意,但是心里却有暗暗的期待,嘴巴也不顺畅起来:“麻姑,我、我、想……学。”

    “各人都有各人的命,小寒啊,你是学玄术的好料子,天生就注定是个超凡的女子,可惜啊……”麻姑点着了烟袋锅子,用力地吸了一大口,面带满足地侧身看着旁边的石磨,她的眼睛里竟然充满了温意和柔丝。

    “麻姑,我不懂。”我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麻姑。

    “人扭不过天啊,算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保你几天了。你呀,真的要好自为之了啊,即便我不教你,你也还是要有自己悟到的一天。只是我看着你现在这副呆样子,恐怕要悟得慢一点。难道,你真的是被我给打傻了?”麻姑自言自语着。(估计有这方面原因,或许她天生就有点傻)

    “麻姑,我想学你的本事。”我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好像是嘴巴不受意识控制。

    “你会害了你自己的,我真的不敢教你啊。”麻姑叹了口气,似乎不愿意再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我走开。(麻姑的顾虑似乎很对)

    “小寒。”子漠哥哥站在不远处叫我,我心里揣着小兔子忙不迭地跑了过去。

    “我和你曼丽姐姐明天就要回城里去了,今天晚上,你能不能把小房间让给我们俩单独住一晚?”子漠哥哥拍着我的头,亲热地说。

    “为什么?我不要。”依旧是条件反射似的说出口,至于为什么不愿意,我也说不明白,而且,看着子漠哥哥满脸期待的表情,我心里莫名地好痛,好痛。

    “算了,山里孩子,她懂什么,不要就算了。”曼丽坐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她手里拿着个精巧的小指甲刀,专注地修剪她已经很整齐的指甲:“我自有办法。”

    那天晚上,曼丽没有住在我的房间里,子漠也没有睡在弄堂,很晚很晚他们都没有回来,我问哥哥他们去哪了,哥哥没说什么,无奈地拍拍我的头。我隐约地猜到什么,心里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为什么会这么没出息,为什么那么在意呢。

    不要想不要想,我用力地摇着头,脑海里都是曼丽的白皙和子漠哥哥的小麦色,交叠地重复在一起,曼丽快乐的笑声,子漠哥哥深沉的低语声,一切都仿佛在眼前。为什么我的王子变成了别人的王子?

    我好像是那个被遗弃的落难人鱼,看着王子快乐的娶了别人,他们那么幸福,可是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模糊的视线里,是夕阳下,子漠哥哥短短的贴头皮短发,泛着好看的金色……真美,真遥远。

    天快亮了,曼丽才悄悄地回来,爬到床上,看着她熟睡的脸,那上面,应该残留着子漠的吻吧。我的天啊,让我变成泡沫吧。

    王子不是我的,灰姑娘最后还是灰姑娘,没有大南瓜变的马车,也没有漂亮的粉红色小礼服,丑小鸭变不成白天鹅,人鱼公主最终也要变成一堆泡沫。子漠是曼丽那样的城里姑娘的子漠,不会是我的。或许,这一切都是幻想吧。

    12岁那年的冬天,冷得空气都像被冻住了似的,呼吸的时候能听见自己鼻毛冻结断裂的声音。我套着麻姑半新不旧的大夹袄,终日对着火炉,眼睛被炭火熏得布满了血丝,像一只傻傻的兔子。

    眼镜老师看上去越来越虚弱,一整个冬天都没有见过他几次,偶尔他来家里给我讲课,不时地用手抵着胸口,看上去非常难受。

    “麻姑,哥哥快放寒假了呢!”我吸着鼻涕,通红的小手在嘴边呵着气。

    “是啊,是啊。小寒,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麻姑坐在火炉对面,双手抄在袖子里,闭着眼睛似乎很用力的在想什么。

    “没有啊,麻姑是什么意思?”我血红的大眼睛疑惑地望着麻姑,觉得麻姑的语气很沉重

    “不行啊,岁数大了,掐算不出来了,哎哟你不要追问我。”麻姑睁开眼睛,伸手用小钩子拨了拨火炉里的炭,火苗从底层兀地窜起来,炉子里的火又刺眼了些。

    “哦,可是,是不好的感觉么?”我看着火苗在眼前一张一翕,好像在有规则的动,心里有疑问又憋不住要追问。

    “不知道啊,但一定是件大事吧,难道是我要死了?你这没完没了的丫头。”麻姑皱着眉,摇着头。

    “麻姑不会死的,人才会死,麻姑不是人!”我木木地盯着那几丝火苗,耳边仿佛响起轻微的轰鸣声,

    “当!”哎哟,好痛,麻姑的烟袋锅子又在敲我的头,抬头看,她果然瞪着老吊眼,烟袋锅子举在手里,嘴巴里尖吼着:“死丫头,你说我不是人?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连麻姑我你都不放在眼里,我不是人是什么,难道是大狗?”听到麻姑叫自己,趴在一边的大狗低声的呜咽了一下,旋即又耷拉下头。

    “麻姑是神仙啊!”我捂着头,无辜而不解地望着麻姑。

    “恩?”麻姑的嗓子像被噎了一下,又闭起了眼,烟袋锅子在嘴里袅袅地吐着满意的烟圈:“这还差不多,你越来越油腔滑调了,死丫头不学好。

    “麻姑……”

    “恩?”

    “要过年了呢,哥哥要回来了,我们可以吃饺子了。”

    “恩,小天要回来了,我们可以吃饺子了。”

    “还可以放鞭炮。”

    “恩,还可以放鞭炮。”

    “麻姑……”

    “恩?”

    “外面,下雪了。”我伸着指头,指着窗外,眼里充满了欣喜的神色。

    “哟,可不。”麻姑走到窗口,鼻子用力向外顶着,后来索性推开了木制的窗,伸出颤巍巍的老手接回了几片雪花,细小而没有规则的雪片,南方冬季少有的白色。

    “十几年不见喽,真是稀罕物啊!”三娘把雪片放进嘴里,闭着眼吧嗒着:“下了雪,山路不好走了啊,唉……”

    我心里也有一丝怪异的感觉爬上来,从心口一直蔓延到头顶,右眼皮突突地跳了几下,麻姑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会有什么灾呢,我望着麻姑佝偻而苍老的背影,觉得胸口越发的慌闷。该不会是麻姑真的要死了吧?呸呸呸,乌鸦嘴。(呵呵,难得你对自己的嘴也这么有自知之明)

    雪越下越大,江南的小村落渐渐披上的银白色的外衣,我裹着破旧的棉袄,站在石磨上,踮着脚看视野里的村庄,白茫茫得耀眼,我眼里的血丝更多了。

    耳畔的那轰鸣声更加强烈,有钢铁碰撞的声音,还有尖利的物体被硬生生撕裂的声音,仿佛还有人的惊吼声,捂住耳朵,那混乱的轰鸣仿佛更清晰,那是从我身体内发出的声音。

    天空阴沉沉的,云朵很脏,看上去昏黄地塞满了视线,映衬得村庄更加的冰冷而幽涩。心里也一样冷冰冰的,马上就要过年了,却仿佛没有新年该有的快乐。

    那些被白雪覆盖的院落里,该有处处合家欢乐的团聚气息吧,或许他们杀猪宰羊地准备着丰盛的年夜饭,小孩子应该都有了一身新衣服,女孩子们还会有一些漂亮的发带或是红头绳,穿戴一新地到处炫耀着呢。

    可是村子一角的麻姑家里,这时候只有让人窒息的安静,和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预感。

    真希望能和爸爸妈妈哥哥奶奶麻姑一起,亲亲热热完完整整地过一个年。小小的身子孤伶伶地立在石磨上,大眼睛里写满了虚无飘渺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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