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与虎谋皮
主仆二人走在路上。
说不担心也是假的,不过此时此刻,扬眉吐气的痛快大于担心。
姜南枝甚至想,那一拳要是自己给他的多好,想必比听着更痛快。
丹书跟在她后方一步之遥的地方,她并不知道自家小姐心里的想法,跟着她的步子向濯院走去。
这个点儿,姜承景早就去上值了,院里应该只剩姜承寻一人。
主仆二人走到濯院门边,院里传来说话声。
濯院里。
姜承寻坐在石桌旁,手搭在桌上,指节处青一块紫一块。
服侍他的小厮姜鹤蹲在一旁,一面给他擦药酒一面苦哈哈的道:“少爷何苦惹他”
姜承寻皱眉不忿道:“他是王爷又如何?今儿就是温亲王来了,我也照打不误!真以为姜家没人了,欺负我妹妹还敢自己送上门嘶——轻点儿轻点儿”
姜鹤叹了一口气,手上动作更轻更缓:“但愿镇北王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管他是不是!下回再来,我还是不会手软。”
院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姜承寻诧异的看过去,只见姜南枝一身松绿色罗裙从门内走出来。
她沉着脸,走到二人面前,低头看见他青青紫紫的手,抿起双唇,“姜鹤,你去打些冷水。”
“哎!好嘞!”姜鹤狗腿的应承了声,转身去给她打水。
姜南枝在一边坐下,面色更沉。
丹书眼见情势不对,干笑了下:“我去看看姜鹤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说完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姜承寻咧嘴笑了下,“小花”
“严肃点!”姜南枝粗声道:“你自己说说,你好端端打他一拳做什么!”
“我知道你是为我出气,我也知道你和大哥都气不过,但是也不能在姜府大门口就打起来。”姜南枝说着顿了顿,“总之,你打了他,说到哪儿都是理亏。”
姜承寻点点头,“小花说的对,就算是要打也要挑个不起眼的地方”
“姜承寻!”姜南枝恶声喊道,“把手伸出来!”
“做什么?”姜承寻警惕的把手又往后缩了几分,这话这语气,他都太熟悉了,小时候先生要打板子之前,都会说这句话。
就是这么恰巧,他是所有人中最常听见这句话的人。
姜南枝从袖间掏出个白瓷瓶,咚一声放在桌上,“上药!”
恰好此时姜鹤端着一盆冷水走进来,丹书跟在他身边。
姜南枝解下帕子浸在冷水中,水是从水井里现打上来的,手碰到盆中的水,顿时感觉凉蕴蕴的,似乎方才窝着的一肚子火也渐渐散去了。
捞起帕子稍稍拧干,姜南枝把帕子敷在青紫的地方。
凉意覆盖了手上的火辣肿胀之感,敷了片刻后,他手上的痛感果真减轻不少。
姜鹤在一边奇道,“我还是头一次见人用冷水敷淤青的。”
丹书骄傲的哼了一声,“没见识了吧,你还没见过小姐施银针的时候呢,那才叫一个剑走偏锋。”
姜南枝被她逗得一笑,不过丹书形容的其实很贴切,她施银针偏爱走大穴,施的都是平常大夫不敢走的凶险之地,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这一手银针功夫是黎桑在世之时教给原主的,她不过是沾了光罢了。
等青紫稍稍减轻一些,姜南枝拿掉白瓷瓶上的木塞,木塞上连着一只小小的勺子,她用勺子取了些药粉,洒在受伤的地方。
怕药粉掉落,她在姜承寻手上缠了一圈丝帕。
缠丝帕的时候,姜南枝道:“下回再遇见他,就当看不见就是了。”
“他如此过分,你还护着他?”姜承寻说着说着就有些冒火。
“我才不护着他。”姜南枝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不觉有些抖,她稳了稳心神,才继续道:“我是怕连累到你,这件事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又正好看我们姜家不顺眼,你觉得会如何?”
姜承寻闻言终于正色起来,“我”
“伴君如伴虎。”姜南枝在帕子上系了个小小的结,“好了,活动活动,看看方不方便。”
姜承寻动了动手,“挺好,也不耽误我翻墙骑马。”他试着挥了两下拳头,转头看向姜南枝,压低了声音,“我以为这些年姜家在京华城已经是很稳固的了。”
姜南枝呼出一口气,老气横秋的摇摇头,“镇北王当年军功显赫,深驻陇西的时候他稳不稳固?温亲王替皇上排除异己,血洗朝纲的时候,那真是煊赫一时。”
这些传闻,连原主那般深闺女子都听过,当年的荣耀和风光怕是连想象都难以还原。
“你再看看如今。”姜南枝不急不缓的收起药瓶,“封号镇北却只能在京华城游手好闲,当年唯一留在京华城的温亲王,这些年去了多少回陇西。”
她望着姜承寻的眼睛,语气从容笃定,“没有谁家能一直稳固。”
就算是现在的姜家,姜闻道不还是挖空心思想攀附皇子?
姜承寻看着她,良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如果我和大哥能再争气一点,也许你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忧思。”
从濯院出来,姜南枝去看了一趟姜珑霜。
站在外间,隔着帷幔远远的看了一眼,她精神了许多,气色也好了很多,不过总盯着轩窗外发呆,也不理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身边的侍女吉令,看见姜南枝倒是很尊敬,一个劲儿的感谢她,谢她开了方子给姜珑霜治病。
姜南枝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到吉令身上。
“我看你们家小姐的病像是心病,她这么郁郁寡欢,对病情不会有丝毫益处。”她淡淡说了一句,抬步走出内室,末了道:“好好照顾你们家小姐。”
出了南院,丹书忍不住问道,“她和程姨娘不知道勾结着图谋什么,小姐何必多说这一句话呢?”
姜南枝目不斜视,语气泰然:“世家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只是提醒她,别与虎谋皮,到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
她只多言这一句,听或不听,都看姜珑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