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何必强求
岁安引她到后院。
霍怀月坐在凉榻边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一只脚缩在罗裙下,另一只脚趿拉着一只鞋子,在榻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郡主,安平郡主到了。”岁安通报了一声,悄然退出院子。
霍怀月一看见姜南枝,眼睛笑的都弯成月牙儿。
“快来我身边坐下!”她丢开书,扒拉着铺在踏上的裙子,给姜南枝腾出一片空地,“我一个人在这正无聊呢。”
姜南枝在她身边坐下,丹书在一边站候,主仆二人同时抹了一把虚汗。
霍怀月看着二人同步的动作觉着有些好笑,“怎么了?今儿有这么热吗?”说着从案上拿起一只玉骨团扇递过去。
姜南枝摆摆手,“同表叔母说了两句话,紧张的冒汗。”
“我也是。”丹书拍着胸口,“到底是我没见过世面,给我吓出这一身冷汗。”
霍怀月见二人这样子,笑的开怀,“我娘年轻的时候偷偷混到军中待过,一手逼问的功夫连在刑司待过多年的狱卒都自愧不如。”
“你定然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吓出一身冷汗。”她凑近了,托着下巴看姜南枝,“从实招来,定然是和我小皇叔有关的吧?”
姜南枝拿起团扇挡住她逼近的脸,将她推了回去,“少白日做梦了,我和他能有什么亏心事。”
团扇后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该不会是和我三哥”
这回彻底被摁倒在凉榻上,霍怀月笑着讨饶,“哎呦!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胡说了”
姜南枝拉她坐起来,“等表哥离京,我二哥差不多就要回来了。”
坐好的霍怀月身形一顿,整整衣裳,笑眯眯的看着她,“是这几日就要回来了吗?”
“差不多。”姜南枝把姜承景说的话说给她听,末了道,“他这出去一趟整一年了,听说去年年关都不曾回来看一看,祖母惦记他惦记的厉害。”
“一年时间的确是长。”霍怀月叹了一句,“大概是京中没有他挂念的人吧,否则怎么舍得这么久都不回来看一眼。”
她从不是感叹伤怀的性格,这句话惹得姜南枝侧目,转头却看见她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郡主,开宴的时辰到了,长公主让您同安平郡主一同去前院入席。”
侍女禀报的声音打断二人的心思。
“知道了,我们马上来。”霍怀月收起忧思,敷衍了一句。
那侍女垂着头便匆匆退下了。
长公主为儿子和侄儿设宴,宴会女眷与男子分院而坐。
无人敢在长公主府闹事,一场宴会下来相安无事。
尤其让姜南枝意外的是,姜欢仪看见她,居然破天荒的喊了她一声姐姐,还向她行礼问安。
大概是上回春园会一事,被姜闻道罚过后知道怕了,明白不能在外头惹事,会给姜府抹黑。
午宴后许多女眷离场,霍怀月拉着不让姜南枝走,说晚上公主府还会放莲花灯祈福,湖上星星点点十分好看。
架不住她软磨硬泡,姜南枝也想看看花灯是什么样子,便同意留下陪她。
饭后丢下贴身丫鬟,二人在院子里消食,走着聊着,走到一处偏僻的院子。
霍怀月抬头看见院子的匾额,愣了一下,嘟囔了一句,“怎么走到这来了”转身就推着姜南枝原路返回,“走走走,这院子不好,不吉利,换个别的地方散步。”
二人走了没几步,邻近的一个院子里倏然传来女子低声啜泣的声音。
姜南枝凝神听了一阵,疑道,“这院子里是不是有哭声?我听着是个姑娘在哭呢。”
霍怀月被她这句话吓得连说几个阿弥陀佛,“青天白日的,定然是你听错了”
姜南枝又听了一阵,指着一个院子道,“就是从这院子里传出来的,你听听。”
“我不听!”霍怀月一面推她走一面捂住她耳朵,“你也不许听!快走快走”
二人向前走了几步,哭声不见了,转而变成一个女子在说话,离得有些远,说话声断断续续的。
“见到你我便心悦你为何便不会这样了”
声音听着像崔吟,姜南枝忽然想起来,方才宴会上,她好像也没有看到崔吟。
难不成是偷偷躲在这里哭?
院子忽然冲出一道身影,下意识间,二人默契的往草丛掩映的假石后一躲。
霍怀月愕然看向姜南枝:为什么要躲进来?
姜南枝也愣住:不是你拉着我躲进来的吗?
躲都躲了,现在要是走出去也解释不清了,二人往草丛里又钻了钻。
崔吟从院中走出来,走了几步,泪眼婆娑的转过身。
院中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一身玄青色长袍,容色好似谪仙,眉梢眼角处却又沾染一丝风流。
“王爷后院美人如云,就多我崔吟一个人吗?”
萧无言看了她一眼,懒懒从喉咙挤出一个“嗯”。
“王爷说谎。”崔吟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一滴眼泪悬在眼中,将落未落,“究竟是任谁都不要,还是只多我一人?我与你相识一年,你与安平郡主相识才多久?可是你待她却比待我亲厚。”
霍怀月用胳膊戳了戳身旁人,“说到你了”
得到的是身旁飞来的一把眼刀。
她缩了缩脖子,转过头继续听二人说话。
萧无言对美人落泪视而不见,“回去吧。”说着抬步便走。
见他要走,崔吟的泪珠子簌簌落下,扑通一声在萧无言身后跪下,“我不求王妃之位,只要王府后院一隅,王爷也不肯成全我吗?”
“王府后院很快便会散,求一隅做什么。”萧无言淡淡丢下这句话,阔步离开。
留崔吟跪在原地默默落泪。
她出生便是抚州崔氏嫡女,要什么都能得到,十几年顺风顺水,偏偏在萧无言身上栽了跟头。
滚滚而下的泪珠,有爱慕的痛,有不甘的痛,还有丢了世家女自尊的痛。
霍怀月感慨的叹了一句,“小皇叔绝情起来,还真是绝情。”
说着她伸手去捞身旁的姜南枝,语气之中颇为敬佩,“美人落泪,我看的都心软了,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身旁没有回应。
她回头看去,姜南枝丢了魂儿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