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惊鸿一瞥
和煦春风中,清浅日光下。
姜南枝将手边书放到腿上,仰头看着姜承景,打趣他:“我的靠山终于回来了。”
平日这样打趣他,姜承景都会无奈的笑笑,便跳过话题。
今日却不同,姜承景绷着一张脸,完全不配合。
见他不为所动,姜南枝心知敷衍了事怕是不行了,转了语气,将几日前萧敛要求娶她的事娓娓道来。
听完姜南枝的话,姜承景回忆起印象中的萧敛,几番衡量后,满意的点点头。
“三皇子为人和善,又得皇上喜欢,和你又是青梅竹马,这桩婚事要是能成,倒也不错。”
也不怪姜承景对他评价如此之高,几年前,姜承景还未赴抚州任宣威将军时,萧敛的确是个难得不骄矜的皇子。
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姜承景兀自说着,下一瞬忽的反应过来,“我记得我走时,还不曾传谣言……这时候也掐的太刚好,怕不是有人不想让你嫁给三皇子,所以才”
他眉头紧锁,当下便起身,“我要去告诉爹,这件事必要追查下去。”
“等等。”姜南枝喊住他。
姜承景停在原地,回过头,撞上一双淡然的眼睛。
“的确有人放出谣言,不过,推波助澜的是我。”
姜承景看着她,眉头微蹙,半晌才道,“为什么这么做?”
“我有我的考量。”姜南枝莞尔一笑,“不过哥哥放心,今日的姜南枝,已非昨日,必不会再如从前一样,任人随意欺凌。”
姜承景抬眼看她,她眸光坚毅,再无半分懦弱。
他心中微动,从前软软糯糯,会拉着他衣角喊哥哥的小粉团子,终究是长大了。
姜南枝既这样说了,姜承景便也不再插手谣言一事。
无人遏制的谣言就像是暴雨中决堤的水坝,转瞬间淹没整个京华城。
在谣言甚嚣尘上的日子里,某一日,如姜南枝所愿,流言吹进宫门之中。
那一日,十四卫当差的,正巧不是姜承景,他随姜闻道一同去上朝,去时两个人,回来时就剩姜承景一人。
姜承景疾步赶回姜府,踏进大门,二话不说就往棠梨院赶。
姜府下人见他神色匆匆,无人敢拦,都慌忙避让,生怕冲撞到。
到了棠梨院,姜南枝裹在毛绒绒的披风之中,坐在秋千上,一下一下的晃着腿。
姜承景冷着脸跨进院门。
被推门声惊动,姜南枝回过头,看见他面上的冷色,比今日的倒春寒还冷。
她敏锐的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头也不回的道,“丹书,去把院门关上。”
院门一合上。
姜承景面色稍霁,抬步走到近前,半晌,轻叹一口气,“你可知道今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
姜南枝望向他,摇摇头不语。
“今日早朝,三皇子抱恙,皇室宗亲都在,早朝到一半的时候,京兆尹程大人提起为三皇子选正妃一事。”说话间,姜承景想起程令翕在朝堂之上言之凿凿的样子,不觉有些恼怒。
稍稍平复后,他将今早发生之事,向姜南枝娓娓道来。
当着百官的面,程令翕直言要在满朝官家的适龄女子中,挑选各方面都最杰出的女子,为三皇子立正妃。
皇子婚事也算是国事,在朝堂提本无伤大雅。
可程令翕说完,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补了一句,需得是身份显赫,家世清白的女子为上。
此话一出,朝堂上鸦雀无声。
最后太学博士向闲大人站出来进言,说三皇子与姜家女的婚约乃是先帝定下,怎可轻易违背。
此事才算不了了之。
姜南枝听完来龙去脉,忍不住轻笑一声,“那位程大人很聪明。”
在原身的记忆中,程令翕是程元湘的哥哥,亦是姜玉盼的舅父。
姜承景眼中闪过迷茫。
姜南枝微微一笑,问他,“先帝只说要三皇子娶姜家女,可指名道姓说那姜家女便是我姜南枝?”
“不曾。”
“是啊,先帝并未这般说,但皇子妃却是一定要精挑细选的,除了我这声名狼藉的嫡女,姜家还有谁最适合做皇子妃呢?”
答案呼之欲出。
程家野心昭昭,萧敛是皇上最器重的皇子,这般精心谋算,他们想要的,大概不止皇子妃的位置吧。
姜承景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一双剑眉紧锁,“这样说来,是舅程令翕在帮二娘筹谋?”
姜南枝注意到,他话语中刻意回避了萧敛,大概心底里还是不愿意相信,儿时的玩伴有一天会算计到自己头上。
姜南枝抿唇一笑,答非所问,“似乎先皇后去世之后,三皇子就一直将养在程贵妃膝下?”
她的话点到为止,却又已点破一切。
萧敛与程家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
前几日还身强体健的萧敛,为何偏偏在程令翕提立妃这天抱恙?
说萧敛不知情,姜南枝打死也不信。
姜承景垂下眼睛,看着脚尖,沉默片刻后,忽地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姜南枝,“我差点忘了,你与镇北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姜南枝被问的莫名其妙,但她还是如实回答,“我并不认识他,只是回京的时候,正好碰见他出行,坐在马车里远远看过一眼。”
“那就奇怪了,镇北王已经许久不插手朝堂上的事情,今日说完选妃一事,堂下议论纷纷,他竟然当着皇上的面,冷斥众人,为你鸣不平。”
姜南枝眉头微蹙,“镇北王?”
脑海中闪过小半月前的惊鸿一瞥,很难想象,那双看万物都漫不经心的眸子,冰冷起来是什么样?
默了片刻,姜南枝反问,“他说了什么?”
“并未说什么具体的,只是提了佩剑,横在身前,望着议论的百官,冷冷斥了一声,聒噪。”姜承景回忆着说。
“或许真的只是不喜聒噪。”姜南枝猜测道。
二人又不熟,姜南枝实在想不出萧无言会帮自己的理由,索性将这件事归结到他的个人喜恶。
姜承景也想不通一个与姜府毫无交集的王爷,缘何为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说话,便也顺着姜南枝的话说下去。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大概是吧。”
话说到一半,又忽地停下。
他想起早朝上,百官为铁鞑进犯陇西一事,吵得不可开交,连屋顶都要掀开的情景。
吵闹如斯,这位镇北王却并没有说话。
姜承景眯着眼回想,那时候萧无言在做什么来着?
猛然间灵光一现,似乎大概是靠在八仙椅上闭眼小憩?
姜承景忽然有些怀疑自己,他真的是单纯的怕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