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8章
“尽量少去宫里,少和她见面。”
“别忘了,皇后用的是激将法,等她缓过气来就到我了。”
“你们到底是亲姐妹,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皇室中人最没资格说这种话,何况从始至终都是她要我的命。”
“如果秋奴不再陷害你呢?”
“失败者和懦弱的人才总是想如果,王爷今晚已经想了很多次了。”我翻过身背对着他,结束了这次长谈。
之后齐骏又尝试找我聊过,我都没给什么好脸色。为此他还发了脾气,不是打翻了书就是摔了杯子。院中的下人都习惯了,只除了排骨还是会被声音吓到。
瑞平很快适应了王府,平日伺候和生活上的事还是春鸢负责,而瑞平则是负责起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比如和皇后的通信,还有和瞿府的交往时我都是带着她。
齐骏一直想知道我和瞿迪的事,春鸢会给他报信,这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那天我和瞿文沫约了上街,陪她逛胭脂铺时,铺子的掌柜认出了我。她原和将军府有些过往,看到我颇有感慨。
“想不到还有机会能见到三小姐,看三小姐如今过得好,林将军在天之灵也能安慰些了。”
“你怎么知道我过得好呢?”
“哦,之前安禹王和王妃有幸来过店里,王妃还给三小姐选了胭脂。”
“你家王妃对你是真好。”瞿文沫在一旁说道。
“不止王妃,安禹王也念着三小姐。王妃本来是想买口脂的,是安禹王选了盒胭脂,还念了句诗‘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濛濛细雨中’是王妃听后说王爷念着三小姐,我才知道的。”
这句诗我写完后直接放进了水盆里,春鸢又将水盆放进了雨里,纸在雨中化开,墨迹一同晕染,难辨原样。
“难得有人写海棠的雅致风骨,不愧是慧夫人。”
瞿文沫的话拉回了我的思绪,我笑了下说道:“好端端的夸我作甚?”
“别的人只会写海棠娇柔妖娆,是费时费力的艳花,还有人说是海棠花空有皮囊的软骨头!我忍不住说了两句,反倒被爹爹骂了。只有慧夫人写它高洁雅致,别具风骨,我也喜欢海棠,当然要夸。而且我还要告诉那些人,是他们自己没长眼欣赏不来海棠的好,更没本事写出海棠的好。”
“下回再听到有人说,你就回他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
“有道理!”
当夜,我又默了一首词叫人送去瞿府,是易安先生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两日后,我又以吹奏《知否知否》为由,再度迈进了瞿府。我空出前半段的词留给瞿文沫填写,其实原来的词不是不好,甚至已经是很好了。只是到底是易安先生,无论配上何种新词,总有种狗尾续貂的感觉。
瞿文沫的文学造诣不及瞿文源和瞿迪,这样的词她自然是配不好的。
“等哥回来了,我让他给我写。”
我笑了笑,继续吹着长箫。
“瞿文源要回来了。”
“今日瞿文沫和你说的?”
“嗯。以后你不要常来了,多去王妃那里。”
“怎么?”
“瞿迪只有赵氏一房正妻,瞿文沫也说了今后谁要娶她,就只能娶她一个。瞿文源那边我也牵上了线,以后我和瞿家的交集会更多。你当投他们所好吧,总没有坏处。”
“没这个必要,除了你,还有穗棠和弄月。”
“我都想好了理由,你立一个爱护正妻的人设,有利无害。”
“所以你是通知我。”
“是。”
“好,本王如夫人所愿。”齐骏说完,当夜便离开了。临走时,又故意弄出了不少动静,惊醒后的排骨跳上床,趴在了他刚睡过的地方。
瞿文源在清明之前顺利归京。清明前一日,瞿文沫在我的暗示下,和我一起去了东郊佛堂。离开佛堂后天下飘起了雨,马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进城后,我让车夫先送瞿文沫回去。
“王府更近啊,回瞿府不是绕路了吗?”
“我这几日会住在将军府。”
“啊?”
“将军府今非昔比,若有人上门吊唁,我怕叫人笑话。”
府里打扫得倒还干净,几间院子都很整洁,房间里也没有什么落灰。不管是父兄的,还是我或者秋奴的。
换上一身缟素,我守在祠堂里,等着一个人。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其实我的把握也不大,毕竟饵才下不久。
还好饵下对了。
“慧夫人。”来人朝我一作揖,随后拿起案上三柱清香,高举并额行了三躬礼。在他祭拜先人之际,我朝一旁的瑞平使去眼色,第二步计划开始。
“你不该来。”我看着他缓缓说道。
来人正是瞿文源,他听后明显一愣,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又问道:“朔北之行可还顺利?”
“一切安好,幸不辱命。”
“小瞿大人怎么来祭拜家父?”
“此次朔北之行,路过不少边城,感林将军戍边不易,特来祭拜告慰。”
“小瞿大人有心了。边境的将士和百姓还好吗?你回来时荆台可还下着雪?”
“将士和百姓都好,他们都还记得林将军。”我听到此宽慰一笑。
瞿文源继续说着:“至于荆台的雪,和夫人诗里写的一样。据那儿的守军说,雪断断续续要下到四月,不知这会儿停了没有。”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我看着祠堂里的灵位慢慢吟道。
“逝者已矣不可追,请夫人莫要太过伤怀。”
“我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子女,既未在生前尽孝,死后也没有常常挂怀。不像小瞿大人,常给瞿大人寻画访字,听人说前些日子还宿在了文玩街。”
“说来还要谢过慧夫人,夫人的诗父亲喜欢得很。不过也请夫人放心,父亲一直尊重慧夫人的意愿,未将诗作题于画上,展于人前。”
“多谢瞿大人体谅。”
“可惜如此佳作无人欣赏,怕是要遗恨千古啊。”
“埋于尘土总比被人引为刀刃的好。”
“引为刀刃?”
我岔开话题说道:“小瞿大人可别只顾着瞿大人,瞿夫人还有瞿小姐在你走后也一直担心着呢。”
“劳母亲和妹妹担忧,在下深感愧疚。”
“相互依靠,彼此挂念,这才是家人,不是吗?”
“是啊。”瞿文源笑着说道。
“所以小瞿大人为了家人,也要多注意自己才行。”
瞿文源应了一声,又想了一会儿说道:“夫人今日似乎总是话中有话?”
“那小瞿大人,可听得懂弦外之音?”
“在下愚钝,始终不解夫人所指。”
“朔北之行并不危险,京城才是最危险的地方。”我话锋一转说道,“朝局未定,瞿大人身份敏感,有太多眼睛盯着他,等着收瞿家的风向。小瞿大人既入官门,应该懂你已非你自己,一样代表着瞿家。所以一言一行皆需三思,莫要因一时意气连累别人不说,更让家人替你担心。”
“慧夫人究竟是何意?”
“比如今日。追思先烈在心,不在形。我为身份所累,需要守着这将军府。可小瞿大人是自由身,自由心,所以你不该来。”
“既为自由身为何不能来?”瞿文源迅速反问道,他有些急了。
“不是不能,是不该。”我看着他问道,“小瞿大人觉得什么是自由?”
“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也是一种自由,只是太浅显了些。”我放缓语速,慢慢说道,“更深的自由,是能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是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其中区别,小瞿大人回去后不妨仔细想想。”
瞿文源看着我反倒愈加疑惑。
“你走吧,我今日已经多言了。”我突然转头吩咐瑞平带他离开。
“慧夫人?”
“以后不要再来将军府。”我说着一指门口,语气冷漠。瑞平上前,半推半就间将他带出了祠堂。
接下来的故事应该是瑞平送瞿文源出去,而管家婆子会以请喝清明茶为由拖住他,直到齐骏赶来。
瞿文源既去了朔北,齐骏与他也有能聊上的话题。加上瞿文源是主动来祭拜父亲的,还能减少蓄意攀拢之嫌,齐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也不会。
我今日故意没带上春鸢,瑞平又拖着陈岭,我知道齐骏在将军府留了人,瞿文源来后必会有人报信,索性一并找了。当然,隔墙之耳是拔不完的,这也不是今日的主要目的。我要让瞿文源觉得齐骏是故意赶来与他攀谈,想要借机搭上瞿迪的势力。
我是想要拉拢瞿迪,但不是为了齐骏,是为了我自己。这才是我真正的计划。
“管家那边怎么样?”
“依小姐之计,安排好了。”瑞平在一旁答道。
将军府里愿意为齐骏效劳的人有多,既然选择在他,他一定会选办事最快,效率最高的人。我一早就让瑞平盯着将军府,他能安排人,我自然也能。管家婆子早就暴露了,但我没想处理她,反而让她当了个双面间谍。
她会给齐骏报信,会替齐骏拦着瞿文源,但将军府上下,不管我的人,还是他的人,都只会告诉他,瞿文源是因为我冷言寡语,聊不下去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