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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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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卷着书册,看一行认一行,入目是陌生的印楷繁体字。花了月余总算是认全了。

    “慧夫人,王妃订的布匹到了,请夫人前去量身。”

    “知道了。”放下书册,在春鸢的搀扶下换了身衣服去了主院。即便磨蹭了半天,还是碰上了我的夫君安禹王。他坐在一侧,低着头,似是在想着什么。

    “扇扇来,这匹粉色的衬你。”王妃朝我招了招手。

    确实是好料子,触手光滑如丝,锻面平整如镜。锦纹并蒂花开,桃之灼灼。绣工好,寓意也好。

    “王妃,我想看看那匹青绿的。”我放下手中的粉锻,指了指远端的一匹说道。

    “那匹也好,你皮肤白,绿的也衬。”

    “那就用这匹吧。”

    “都做,绿的留着日后穿,你还是新妇该穿喜庆点的颜色。”

    粉色算喜庆吗?也算吧,毕竟是要去宫宴,侧室不可穿正红。我应了下来,又陪着王妃选了一会儿,才跟着丫鬟去内院量了尺寸。

    量过尺寸后出来,安禹王已经不在了。我和王妃聊了一会儿也下去了。

    “扇扇,”临走前王妃叫住了我,有些犹豫才开口道,“你和王爷……”

    可惜话虽开了口,还是没有说完。我朝她福了个身,也走了。

    新衣做的很快,不过几日就送了过来,我试过后转托送衣的丫鬟回谢了王妃。

    “要下雨了。”春鸢送走丫鬟时,我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很沉。

    我靠在廊下,雨前的天透不出一丝风,额上渐渐沁出汗珠。春鸢取过一把蒲扇,在身后轻轻摇着。

    等了一会儿,见远处的黑云越飘越近,我便让春鸢去取了水盆。

    “太多了,倒掉一半。”我见她端了近乎三分之二,“今日的雨下得大。”

    “那我去取雨具。”

    “不用。无风,吹不进来。”

    我赶在雨落下前和她说道:“你回屋吧。”

    雨突然就落下了,点点雨珠急急切切落进院中的水盆,发出的咚咚咚咚的声银,在雨声里也听的清楚。水盆没多久就盛满了。

    “小姐,我们回去吧,雨落进来了。”

    我回过神发现身上确实落到几点雨,才感觉不知何时起风了。

    “你回吧,我再看一会儿。”

    “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小姐,你终于笑了。自从你嫁进王府,就不怎么笑了。”

    “因为下雨了啊。”

    我喜欢下雨天,喜欢在下雨天戴着耳机坐在窗台上,看雨水从玻璃上划出的水痕,每一道都不一样。喜欢看街上车等着红绿灯时,照在灯前的丝丝雨线。或者关掉灯躺在床上,只是安静地听着雨落下的声音。

    可惜这里,没有玻璃,没有停驻的车流,也关不掉所有的灯。这里,只有注定的孤寂,看得到的敌视,和预料到的死亡。

    我穿书了,好消息是还记得结局,坏消息是记不清了,更坏的消息是我现在的身份,一本标准玛丽苏文里的反派女二。

    原著女二死在了女主的手上,也该死,女二喜欢男二,帮着男二和男主夺位。所以这个女二啊,是同时得罪了男女主。

    男二对女二的种种行为并不领情,但他为了得到皇位进而得到女主,对女二的种种行为我看是甘之如饴。女二的结局好像他也插了一脚吧,记不清了。只记得整本书就没个三观正常的人,男的皆是色令智昏,女的……就没几个女的。

    若我能早些穿来也就罢了,偏赶上了第一个大节点,女二为了破坏男女主的感情,故意在众人面前,求得陛下赐婚,嫁给了男主。

    男女主当时已私定终身,因为女二的横插一脚就此错过。虽然按照故事之后的发展,他们是不会在一起的,但坏就怀在,他们可不这么认为。

    木已成舟。即使我不帮着男二对付男主,以女主的性格,也是要我死的。男主那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记得他一开始并不反感女二,哪怕女二主动求嫁,男主倒以为是女二也喜欢自己呢。

    我想过干脆抓着男主,刷刷好感争取活条小命,但原主的零碎记忆总会在脑中闪过,皆是些不好的回忆,阻止我向男主靠近。

    罢了,再等等吧,我记得离第二个大节点还有段日子。

    宫宴当日,我和安禹王妃共坐一车,安禹王骑马在前。王妃问了不少先前在皇家私塾的事,经过前些日子的整理,加上从春鸢那套到的事,我也能说上不少。

    按礼,只有王府正妃有资格列席宫宴,但因我和女主从小在皇家私塾识文断字,与宫中诸子交好。丧父后又多得陛下照拂,参加宫宴便也是常事。

    当然,交好的是她,多得照拂的也是她。我只不过是作为已故大将军唯一在世的嫡子女,面上多些客气罢了。

    我是嫡出女,父亲也更偏爱我。女主的娘我记得是和陛下相爱的,后来怎么嫁进了将军府,不记得。但我记得因此我爹与女主她娘不合,自然也不喜欢女主。同为人女,我名扇皎,女主却叫秋奴。在父亲眼中,我是皎皎云间之月,她是堂下随唤之奴。

    女主视角下的童年非常凄惨,我爹,我哥还有我都是欺辱她们母女的恶人。而在我爹我哥一同战死后,这腔恨意全数发泄到了我的身上。

    我们唯一相似的一点,便都是生母早亡。但她继承了她娘的倾城容颜,成为又一个第一美人。原著里,她的美更加张扬,更加璀璨夺目。当然以我之见,主要还是她正在最好的年纪。所以即使她性格偏激、为人自私冷漠,全书的男性角色依然爱她爱得无法自拔,愿意为她驱使,最终成全了她的权力之梦。

    宴上自然有她,我静静坐在安禹王身侧,无视她投来的目光。安禹王倒有些原著中的稳重内沉,也没有理会一次次的暗送秋波。

    “本宫还记得扇扇当年为太后祈福,小小的人直直跪在堂下,抄了一下午的经书。现在都嫁了人,这形态端直,倒是一点没变。”

    皇后在席上说道。话音刚落下,对面的人一僵,坐直了本斜靠着的身子。

    “娘娘谬赞,臣女只是习惯了。”

    “将军府家教甚严,教出的孩子都是身直影正的,可偏偏有些人身子歪,心也歪。大概就是嫡、庶有别吧。”

    说话的是淑妃,她是九皇子的生母。九皇子,就是男二。秋奴在和安禹王私定终身时,也和九皇子勾搭不清。淑妃本中意原主,将军嫡女,知书达理,温和大气。偏偏九皇子爱上秋奴,加上女人嘛,尤其宫里的女人,对撩拨男人的手段自然更清楚,淑妃看不惯秋奴也是正常。

    我并不打算参与这没什么意义的嘲讽,没想到秋奴毫不示弱地说道:“先生说过,唯有皇后娘娘所出才是嫡子,可惜啊……”

    可惜皇后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所以阖宫上下的皇子名义上都是庶子。包括淑妃所出的九皇子,和已故德妃所出的安禹王。

    看来她确实很得圣恩,连这样违逆的话都敢说。

    “本宫念你无人管教,多次不与你计较。看来是本宫错了,纵得你如今越发狂悖,胆敢妄议皇室之事。来人,杖责二十!”皇后突然发难,几名太监得令,眼看就要走至秋奴前。

    身边的人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一旁的九皇子正准备冲出来求情。我放下手中的筷子,感叹又要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

    英雄来了,但不是我以为的英雄。

    “不过是孩子间的戏言,何须动真?更何况二十板子下去得躺多久,皇后还不知道吗?”来救美的皇帝,没给皇后半分面子。

    “参见陛下。”我随着众人一同跪向皇帝。

    “淑妃也是,说的都是什么话!”淑妃被皇帝一呵,脸上显出一丝慌乱,倒是皇后仍是笑着,并不见任何不适。

    “陛下说的是,臣妾谨记。”皇后说道。

    “臣妾也定当谨记。”淑妃亦跟着说道。

    “可这话明明是先生说的,陛下为何要怪皇后娘娘呢?”秋奴看似替皇后开脱,实则火上浇油道。看向皇帝的脸庞是那么天真无邪。

    “哦?哪个?先生?”皇帝看着秋奴笑着问道。

    “太和院里教策论的先生。”

    皇帝转向皇后和淑妃两人,脸上的笑容褪去不少,眼中可见不满:“这才是妄议皇室,依皇后看该如何处置?”

    “太和院乃前朝之事,臣妾不敢妄议。”

    皇帝听罢才稍稍满意了一点:“为师不尊,为臣不敬,理应重罚。那就按皇后的意思,杖责四十。”

    说着朝身边的张公公挥了挥手,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陛下容禀——”我稍稍往前一步,朝皇帝俯身道,“周先生并未对皇室不敬,当日所言还有下文。”

    “说。”

    “当日先生正带我们学习《论语》,讲至‘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与仁’是以论及皇室。先生说‘虽唯中宫所出为嫡,但天子为龙,龙生九子各司其职,各掌其位,诸皇子理应效仿,勿以嫡、庶相避,推脱其责。’臣女之言未必字字相同,但大意如此,当日课上诸人皆可为证。”

    皇帝沉默着朝我上下打量,又扫了一眼我身后的安禹王说:“既然嫁于老四,称呼该改改了。”

    “儿媳谨记父皇教诲。”我服了服身说道。

    “原来是一场误会,说清楚就好了。”皇后打着圆场道,“今儿御膳房的花糕做的不错,清爽不腻,陛下可要试试?”

    “那朕就尝尝看。”

    皇帝入席,宫宴继续。这场突来的口舌之争起得快,散得也快。一条人命就在这寥寥数语间留下了。

    “扇扇,你今日可吓死我了!”王妃在回去的车驾上握着我的手说。

    “抱歉,让王妃受惊了。”

    “我是担心你啊,万一惹怒陛下你可如何是好!”

    “是我考虑不周了。”

    “哎,”王妃叹了口气问道,“你和那周先生,是有什么交情吗?”

    “他是先生,我是学生。”

    王妃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着急道:“那你也太冒险了!”

    “张公公手下的四十板,会要人命吧。”

    她握着我的手,掌心的热度落在我的手背上。她腕上的镯子顺势搁在我的腿上,上好的翠寒玉,透过薄薄的衣料还能感到一丝凉意。

    “下次不会了。”我扫了一眼她的手说,“天要凉了,不适合佩寒玉了。”

    原著里对这个王妃几乎没什么描述,但我从扇皎的记忆和为数不多的相处下,感觉她是个好人。和那个周先生一样,只是不喜欢女主罢了。

    宫宴上喝了不少酒,起夜时发现又下了雨。我批上外衣靠在廊下,困意被夜间的晚风吹走。我看着身边睡眼朦胧的春鸢,打发她走了。

    回房取箫,我就着这景慢慢吹出一首《雨霖铃》。这里只有六孔箫,而现代所学皆是八孔箫。六孔箫转调时更难些,对指法的要求也高了,不过也都练熟了。

    “小姐,睡吧。”一曲吹罢,春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吵到你了?”

    “没有,只是那么晚了,再不睡明日要没精神了。”

    “你睡吧,我再坐一会儿。”我本就是无所事事之人,要什么精神。

    箫音吹吹停停,院里种的石榴树在雨夜中微微摇曳。不知不觉,雨下一整夜,我也看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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