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
毕方方带着爆炸头且战且退, 他两速度又快,打起架来又猛,又不顾及其他人, 一时间其他闯关者避不可及,多少有被殃及池鱼, 偏偏大家都在逃难,哪有时间抽出手来跟人打架。
也就这两个不合常理的家伙,这个时候还难分难舍。
问题是他们自己沉沦就算了, 还要拉着大家共沉沦。
不要, 再见, 惹不起。
其他闯关者纷纷躲避,硬是在拥挤的逃难的队伍里头,专门为这两人让开了一条畅通的道路。
去祸害别人吧。其他让开道路的闯关者心里面这么想着,接着就看着这两人越跑越前……
咦,好像不对啊?怎么像是我们大家一起把这两人送走了一样?
这操作,谁不说一声在世活菩莎!
特别是好几个人跟着浑水摸鱼,跟在那两人的后面, 也一路畅通无阻的跑到了前面去了。
闯关者们:“…………”
就特别委屈,特别想骂人,早知道还不如大家联合起来, 把这两人挡在后面, 否则这便宜让这两个混账占去了,真是意难平!
到最后, 倒霉的反而是自己。
可惜大家心不齐,先前还幸灾乐祸那个爆炸头, 现在都不由得投去羡慕的目光, 主要是大家没有想到还可以这么操作。
谁不说声六六六啊。
毕方方跟爆炸头与其说是在打架, 倒不如说是在你追我赶,他速度比爆炸头快,动作也灵活,爆炸头虽然速度没他快,动作也没有他灵活,但是他莽啊。
他完全不顾及其他人的,往前冲的身体没有砸到毕方方的身上,却砸到了其他闪避不及的闯关者身上,那个倒霉的闯关者就像是被牛顶撞,直接就被撞飞了。
其他闯关者看到这一幕,都跟疯了似的往前冲,实在冲不动就纷纷往两边避让。
毕方方因为没有人群阻碍,跑得更快了,人群往哪边避,他就往哪边跑。
吊风筝似的吊着爆炸头这头莽牛,就像狼入羊群一般,追着羊群撵。
要是有人从上往下看,就会觉得这一幕特别有意思,原本疯狂奔命的闯关者被冲得七零八落,有的人直接从主干道往其他的小道里钻进去。
更有人借机排除异己,局势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毕方方耍牛耍得正不亦乐乎,都快乐不思蜀了,他的使命本来就是吊住闯关者,作为吸引闯关者的诱饵,给闯关者制造各种障碍。
其实按道理,网是不会这么快收拢的,但是圭明那个纸人实在太不按常理出牌,作为最大的饵提前退场,以至于他们诱饵的作用都来不及发挥,也只能先把网收拢了再说,以免夜长梦多,再出意外来。
不过毕方方是不知道,三个纸人当中,只有他是最乖巧老实努力完成任务的。
先不说“圭明”的纸人,就说冰淇淋,他虽然很努力的想要完成任务,但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怎么着就被方冰给抓住,好不容易逃出来吧,什么都没有做到,连一个闯关者都没有骗到。
越想越委屈难过,扑扑索索的掉了好久的眼泪,又自己擦干净,脚踩着白线的前头,倒是没有真正变作纸片人。
但是也有些消极怠工的意思,想要完成任务,又害怕再遇到像方冰那样的闯关者,于是一边哭,一边又被后头白线赶着往前走,被赶得快了,就哭得更委屈了,“嗷嗷”叫着的往前奔跑。
总之一副特别搞笑的模样。
他不知道,他虽然没有真正坑害到一个闯关者,但是他却用他那眼泪骗走了一颗闯关者的心啊……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真的好好笑)
那可是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方冰老大的心,他不知道,他挣扎着挣脱铁链的时候,方冰的心也跟着一起被带走了。
方冰是那种看别人流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狠人,但是冰淇淋是他从没见过的,那种真白花,说文艺一点就是,好像是遍布血腥黑暗的世界里突然照进来一束光……光好像不太贴切,大概就是一朵小白花,立在残肢骸骨之上。
见多了尔弥我诈的闯关者,冰淇淋这种干干净净的,又透着些许懵懂的小可爱,是他从未见过的色彩。
方冰虽然不肯承认自己在意,但是他几次用杀人威胁,都没有真正付诸行动,就可见一斑了。
要知道其他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早就杀了,还留着浪费空气吗?
所以只是方冰不断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他自己都信了。
但是在冰淇淋决绝的掰开铁环,宁愿死在他面前,也不愿意跟他在一起的样子,让他那颗“变/态”的心突然就疯狂跳动起来。
满脑子都是青年那双干净的眸子。
与冰淇凌同样有着同样一双干净的眸子的人正半睁着眼,百无聊赖的模样,还时不时地转动着方向盘。
虽然那无济于事,但他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还不知道自己身上突然就多了一口大锅。
那锅还特别耐人寻味,令人回味无穷。
曾祥伟伸手打了个呵欠,半睁着眼,望着前方的道路,道路上自然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事实上,他们开了这许久,都没见过什么人,周边的一切都化作了纸,感觉就像是行驶在一个纸做的世界里面,静寂又无声。
对于闯关者宛若噩梦一般的世界,对于曾祥伟一行人来说,只有——
好困啊,好无聊啊,还要开到什么时候……
后座上的几人倒做一团,鼾声震天,这让曾祥伟更加有点受不住了,他一只手撑着脑袋,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此时满心的想着,到最后要小心闯关者的临死一击,他必须打起精神来。
作为师父的头一个弟子,又是警官,他要做身后几个孩子的典范,特别是圭明的典范。
打起精神来,曾祥伟,让那些闯关者瞧瞧你的厉害。
曾祥伟给自己打气。
你可以的……啊,真的好困啊……
呵欠……
——
而随着白线的逐渐逼近,潜藏在这深巷子里的闯关者就像是被雷炸出水面的鱼,一个接一个的跳出水面,最后聚集在了一起。
不乏许多曾经结果仇怨的闯关者们,更有跑到一起了,才大吼一声“竟然是你”的声音。
毕方方与爆炸头的缘分就是其中的一个缩影,但是他并不知道的是,除了他自身,毕语方的锅也被他背在了身上。
要是没有遇到还好,一旦遇上……
他就不能像现在这么快活了。
方冰面若冰霜,虽然是为了逃命,顾不及许多,但随着他越跑越远,那青年的面容就像是根深蒂固在脑海里面,反倒是更加清晰了。
他微微垂着眼,只有手里的铁链紧紧环绕着手腕,也就在这时,毕方方从他的面前晃过。
龙亭原本是站在他的身边,一看见毕方方那张脸,立刻毫不犹豫地朝他追了上去。
毕方方还一脸蒙蔽,怎么他老招这种傻大个,爆炸头一个还不够,还来一个。
方冰还没回想起来,倒是龙亭经过他时,对他说了一声:“拦下我和右图的人。”他才立刻反应过来。
“追!”方冰冷声道。
然后毫不犹豫地跟在了龙亭后面。
毕方方眼睛微微瞪大,来一个不够,还再来一个?
他很快意识到这群人惹不起,想要换另外一个方向,但是龙亭他们怎么会放过,立刻又跟了上来。
爆炸头“啊啊啊啊”的大吼声越来越近,毕方方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要玩脱了。
快乐,竟如此的短暂。
他一个矮身躲过了旁边人的手,竟然调转身型,往白线的方向奔去。
爆炸头“啊啊啊啊啊”的冲过来,其中又撞飞闯关者无数,竟然恰恰跟毕方方错过。
爆炸头的声音都变了调了,瞪大眼睛看着毕方方擦着他身边,他试图踩住地面,减缓惯性,调转身体,但却因为冲得太快,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毕方方就这么在自己的眼前,然后越过自己再次跑掉。
就很气。
龙亭看着毕方方朝白线的方向跑去,反倒没有像其他的闯关者那般踯躅不前,他更是加快了速度,想要在毕方方逃走之前把他抓住。
毕方方:!!!
毕方方的实力还不如毕语方,而龙亭和右图两个人就可以压着毕语方了,更何况还有方冰的帮忙,方冰实力更是在右图之上,于是没过多久,毕方方就被龙亭抓住。
爆炸头终于调转身体朝毕方方冲过来了,然后就看着毕方方被几个看起来不好惹的闯关者给带走了,他哪里能忍,他都追了这么久了!
“放下他!他是我的!!!”
龙亭和方冰自然不会搭理他,爆炸头于是又跟疯了一般的冲了上来。
方冰喊了一声龙亭,龙亭把毕方方往方冰身上一扔,方冰一手掐住毕方方的手腕,一膝盖把想要挣扎的毕方方摁在地面上,龙亭回身一拳拦住冲过来的爆炸头。
“你们是故意引我们来此?”方冰弯腰对毕方方问道。
毕方方:“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他现在还有些莫名奇妙。
方冰直接压着他的脑袋捶向墙面,用着冰冷的声音:“你们害死我弟弟,引诱我来此,设下这么大个陷阱,还跟我装傻?”
毕方方忽然意识到了:“你可能是认错人了……”
但是方冰已经不打算听他的话,直接拿手扭断毕方方的脖子,毕方方“呃”了一声,倒在地面上。
“既然你执意装傻,那我只有送你上路了。”方冰伸手摩擦了一下铁链,他身后的白线已经越来越近,回身喊了一声:“龙亭。”
龙亭转身从爆炸头的身上抽身而去,跟在了方冰的后面。
爆炸头呆愣在原地,走到毕方方扑街的地方,浑浊的眼睛渐渐恢复了清醒,他晃了晃脑袋,还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迷茫地看了眼四周,嘀咕着:“我怎么突然到这里了……”
然后步伐匆匆的离去。
待到爆炸头走了以后,扑街在地的毕方方渐渐缩小,化作一张纸片,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一辆纸车行驶在道路上。
撑着方向盘刚做完一个梦的曾祥伟摸着口水,连忙挣扎着起身。
李大伸手从窗外接过一张纸片,曾祥伟:“师父?”
李大:“折损了一个。”
曾祥伟就问:“能修好吗?”
李大埋着头,把纸人断裂的头和身体黏合起来:“能。”
曾祥伟“哦”了一声,没有出声,晃了晃脑袋,渐渐变得清醒。
他端坐在架势座上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大动作,小纸人在他的黏合下,先是一动不动,他看着李大对纸人吹了口气,纸人才伸了伸腿立了起来。
然后老老实实地,规规矩矩地坐在李大的腿上。
李大问它:“怎么回事?”
小纸人伸手比划了阵,发出特别细小的声音,曾祥伟没有听清楚,不由得往后蹭了蹭,但是小纸人已经讲完了。
李大点了点头,伸手抽了一口烟,吐出一团烟雾,烟雾化作一张人脸的模样。
李大:“是他吗?”
小纸人点了点头。
曾祥伟也看到了那张脸,默默地把那张脸记在了心里。
白线把所有闯关者都驱赶到一起,方冰他们藏在了人群当中,此时四周的建筑已经完全化作了纸,没人敢试探白线,大家紧紧的贴在一起,有人想尽一切办法,使用道具,但是都在白线内化作了无用的废纸。
最终心疼道具,他们放弃了尝试。
不过好消息是,白线的蔓延速度没有像最开始那么快了,此时虽然可以看见,但是往前行动的脚步已然趋近于缓慢。
显然这个东西的作用力也是有一定阈值的,但闯关者当中,没有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去做这个实验,他们只把目光投在了其他人的身上,希望用他人的生命去试探白线的阈值。
也就在这是,一辆纸车缓慢地开到近前。
这些闯关者紧紧地盯着纸车,意识到真正的BOSS即将登场。
李大坐在纸车上没有下来,只是伸手吸了一口烟。
曾祥伟打开车门,圭明他们陆续从车上下来。
项伐舟和毕语方站在圭明的两侧,张老师抱着保温杯,揭开盖子微微抿了一口。
曾队长则跟李大先是坐着聊了两句:“不下去看看?”
李大:“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给孩子们机会,让他们好好玩玩吧。”
曾队长:“你倒是心大,不怕出事?”
李大没有说话,把手中的纸人放了出去,那纸人离开窗外。
紧接着,从大街小巷里头,从纸建筑的房屋里头,钻出来越来越多的纸人,它们站在白线的外侧,静默地望向白线内侧的闯关者们。
曾队长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不会没有后手,现在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瓮中捉鳖了。”
说罢,他也起身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闯关者们不敢轻举妄动,目不转睛的盯着纸车,曾祥伟露出脸的时候,藏在人群当中的方冰,眼睛一下子定在了曾祥伟的身上头。
而龙亭的目光则落在圭明三人的身上,他对方冰说出圭明三人就是拦住方弦衣的人后,方冰并没有多少意外,他的目光在毕语方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显然毕语方没有死,这一点让他稍微在意了一下,但是想到他们就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肯定不会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杀死。
看来先前是在装死了。
而更让他生气的,则是正斜靠在窗边,对着他们这群闯关者,笑得阳光灿烂的曾祥伟。
什么冰淇淋,果然全是欺骗自己的把戏,更可恶的是,他竟然还信了。
方冰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他用力的勒住手腕上的铁链,脑海里面的那张懵懂无辜的脸逐渐对他露出一个极致嘲讽的笑容。
方冰的脸迅速凝结到冰点以下,也许是感受到有一个奇怪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曾祥伟有些奇怪的朝方冰的方向望了过来,方冰迅速借其他的闯关者,掩盖自己的身型。
曾祥伟下意识的挠了挠脸,怎么感觉刚刚有个人在用奇怪的目光望着他?
圭明站在白线外,他纸房子里的魔发出嘲讽地声音:“嘎嘎嘎,这就是所谓的闯关者,跟被赶出来的鸭子也没什么区别吗?”
然后吵圭明:“快放我出去,我要拿他们的血肉祭奠五脏庙。”
魔的声音是从圭明处传来,这让一些闯关者隐隐有一些骚动。
圭明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切。
他只看这小三巷能够聚集这么多闯关者,就知道假若不是李大留有绝对的后手,使得这整座小三巷都是陷阱,否则他们跟闯关者此刻的情形就会倒换过来。
这让圭明更加意识到了闯关者的危险。
方冰想要利用自己弟弟引诱出来的BOSS这条线索,召集来了无数闯关者,借此对圭明等人进行报复。
他们以为自己赢定了。
然而,却没想到他们会遇到如此的大手笔。
所谓的小三巷,竟然全是纸做的,无论他们来多少人,此地都能够吞下多少人。
到此时,闯关者哪里还能不知道这里是陷阱,或者说,从一开始,当他们听到小三巷有BOSS群,很有可能是解开这座城市的关键线索之一的时候,就已经一步跨进了陷阱里。
只是他们早已被所谓的罪恶都市第二给冲昏头脑,只想着待他们消灭这所有的BOSS,那么这座城市就将被他们纳入掌心。
而这座城市所有的资源,足以养活他们所有人,完全可以效仿罪恶都市,再打造第二座只属于闯关者自己的城市。
在座的闯关者,可以说是性格各异,各具特色,但是他们无一不是最疯狂的赌徒,在这与世隔绝的副本里,人性的恶被放得无限大,所有的条条框框都不足以框住他们。
道德、底线?
能让他们通关吗?不能通关,那有什么用?
于是他们堕落得很彻底,或者说,本来就不是一群道德感多么强烈的人,这些人都是来自社会秩序崩坏的文明里,他们的文明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而掠夺其他文明的事情,可不能让圣父去做,不是吗?
于是这群,本就已掠夺他人为乐的人被挑选进入到“副本”里,所谓的通关,也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掠夺。
所以,圭明从来就不会去同情闯关者们。
如果真要说一个同情的话,他反倒更加同情自己,如果说闯关者做错了什么,那么他们又何曾做错了什么?
而且就算是真要辩一个是非分明的话,也得到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以后。
否则已一个站在高处的身份,对低处的人施舍同情与原谅,就是罔顾先前惨死在闯关者手上的那群人。
他们想要和平,但首先,他们得拿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而这次北宁市的副本,就是所有BOSS们在沉寂多年来,第一次对闯关者亮出真正意义上的拳头。
李大不出车子,就是把这个发声的机会让给圭明。
曾祥伟是李大刚收的徒弟,他肯定是听师父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头。
圭明知道,此时此刻,无论他做什么选择,李大都支持他。
哪怕他把这群闯关者都放掉,李大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感觉到自己肩膀上背负起来的责任,这份责任让他的肩膀挺得更直了一些。
相比较张老师的循循善诱,奶奶的无限度的宠爱,李大是一个愿意把他推出去面临风雨的家长。
圭明此时想,跟这群闯关者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这群闯关者是真正只讲丛林法则的野兽,你得要让他们畏惧你,害怕你,他们才会听你的。
你表现得越是凶狠,他们反倒越是乖巧。
那么,他该以什么样的面孔面对闯关者呢?
一个受害者?这可能会被闯关者看轻,李大铺垫的一切都将会功亏一篑。
一个施暴者?一个与闯关者一般模样的人?张老师会希望他变成这样吗?他最担心他失去自己的底线与道德,哪怕只是伪装,可面具一旦带得久了,他就不一定能够摘下来了。
圭明迟疑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也许他的内心里面早就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