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强者孤独
宋娇僵住了脸上的喜色，只听赵清棠继续道：“既然你都跪下了，便是坏了今日的规矩，你这么喜欢跪着，就一直跪着好了。”
“等人全部走了，你再起来吧。”
赵清棠的话，每一个字都敲在宋娇的心上，让她的心跟着忽上忽下的。
居然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到最后，她张了张嘴想要再次求饶，可最后一个声音也没发出来，觉得相比刀刃划在脸上，这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宋娇被拉到了不碍赵清棠眼的角落里跪着，场上的众人面色各异，摸不准公主的心情是好是坏。
只见公主伸手挑了个人问：“你是谁？”
张二巧陡然心惊，知道是躲不了了。
怕什么来什么，张二巧本就觉得她气度不凡，才一直未敢说话，如果可以，她甚至想逃离这园子。现在得知这便是皇宫里的小公主，而自己居然穿着和公主极为相似的衣服，实为大不敬。
更难受的是，她也不能立时跪下认罪，恐怕跟那宋娇一样的下场。公主刚刚被宋娇挑了怒火，也不知气消了没。
走上前两步，从众人当中分别出来，低垂着眼尽量让自己显得很谦恭：“民女张二巧，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民女受家里工人影响，自幼喜好裁衣，今日衣着也是自己一手缝制，不料冲撞了公主，惹了公主的眼，请公主……”
她弱弱地抬了眼，想知道公主的态度，却见公主只盯着她的裙子瞧，眼里满是好奇：“这是你一个人纯手工做的？”
赵清棠心道这姑娘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单是想知道她何名何姓，不等自己问别的话，她就把该讲的都讲了。
现在听张二巧这意思，应该是对制衣有一番研究的，都说这霓裳羽衣极为复杂，她却能自己完成个七八分的样子，让赵清棠不得不赞叹。
“是，民女笨拙，所制衣物勉强能够蔽体，不及公主的半分华贵。”
用料都不一样，确实比不上她的华美，不过赵清棠觉得她是求生欲太强，以至于自黑过头了，一个人就能做到这个份上，可见手艺不差。
既然一个业余爱好者都能做到这般，那她家里的专业人士估计不会比皇家的差到哪儿去，她暗暗在心底念了念，张家。
看着跟前紧攥着手的人，她评价道：“张二巧，的确是心灵手巧，你家住址给我留一下，我抽空去看看。”
闻言，张二巧疑惑着望向了赵清棠，呆愣着点了点头，摸不准公主是想做什么，不过眼下似乎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这让她放下了心，缓缓舒出一口气。
负责菊花会的女官姗姗来迟，得了赵清棠的点头，便引着众人入座，宣读着菊花会的流程。
首先是要集中赏看几株稀奇名贵的菊花。
等到几盆花被搬到台子中间，有人讲解着那花的来历，那些时不时往赵清棠身上移动的目光才被夺去，也让赵清棠歇下一口气。
她本来不打算透露身份的，想凭借今日被盛装衬托的美貌赢得关注，没料想到刚来就闹了这么一出。
现在都芥蒂她的身份了，估计之后他们再怎么对她示好，也难免带些谄媚权贵的意味，不单纯了。
今日不重身份，连桌椅的摆放都是环形的，不设高位。可赵清棠往那儿一坐就成了高位，左右两旁都被人完美避开了，能离她多远就离多远，很明显还是忌惮她，莫名有一种被孤立的错觉。
算了，那就让她独自美丽吧。
赵清棠对那些故事不感兴趣，只是小口品着茶，放松心神，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了。
前几天一直早出晚归，急于锻炼身体，有时候为了逼自己一把，会有勉强的时候，现在稍作休息缓冲一下也不赖，只是有些无聊罢了。
奶奶对活动策划当然不会懂，便交由太后筹划了，之后再听素珍稍微讲一讲，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赵清棠只是在旁听了一耳朵，那几天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没替奶奶补充细节。
不过太后好像对这些没有特别上心，连派过来的女官都不是自己身边的。
皇后夏佳丽本来是要来的，却不知什么缘故没来，这让赵清棠有些遗憾，在她相交的人里面，夏佳丽算是一个真实的人，跟李敦一样比较单纯，比李敦胆大却不肆意妄为。
宫里统共也没几个重要人物，都没来，赵清棠便成了宫中出席花会的唯一代表人。
赏完了那些名花，接下来便是才艺展示环节了，以菊为题作画，并不要求都参与，但拔得头筹者可获得一次面见皇上的机会，这算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若能得到皇上的赏识，那这一回可不算白来，故而无论男女，皆摊开纸张，点墨冥思。
又到了赵清棠不感兴趣的环节，要她画她也能画，不过那奖励也太不起眼了，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的事情，她不干。
可是她嗤之以鼻的，却有人眼巴巴望着，看到跪在角落里的那位在对上她的视线，越发满眼真诚的时候，赵清棠大方了一回，这点小要求满足她也无妨。
吩咐身边的宫女：“去，给她找个矮些的桌子，想画就让她跪着画。”
宋娇受了之后千恩万谢，愈发觉得公主不像表姐说的那样坏。虽是比别人晚了点儿拿到纸张笔墨，却也很快有了想法开始落笔。
赵清棠坐在位置上远远地观察着众人的笔法，有的遒劲有力，有的潇洒肆意，有的轻描慢绘，无不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世界里。
而她，却像一个局外人。
一炷香的时间过了，一个个小心收了画作，叮嘱收画的女官务必妥当送到皇上那里，仿佛跟献宝似的。
赵清棠眼看着上午的时间过得差不多了，既没达成奶奶给她的交新朋友的任务，也没实现想象中的艳压群芳的效果，总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这不行，她总得有点儿收获，不能干坐着，休息也算是休息一上午了。
中午安排的是简单的饭食，因为下午有较长时间留给人遍访暗香园，等到晚上则有丰盛的晚宴。
等用过午饭稍作休息，人群便散开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亭子里或者连廊下说笑，可赵清棠一靠近，他们便瞬间终止交谈，礼貌地向她问好之后便散开了。
若是一两回也就罢了，所有人都是如此，敬而远之，难道这就是来自强者的孤独吗？
为了保持淑女的形象，她一直忍着没发作，否则真要按下他们的头。
就当赵清棠以为一下午会就这么平静无波地过去时，就当她打算回去跟老实跪着的另一个孤独者搭伴儿时，却发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现场的人，宋红娟。
眼看着宋红娟径直朝跪着的人走去，赵清棠明白了，哦，是来认亲的，她已经得知了那个不长心的丫头叫宋娇，是宋红娟的远房表妹。
此刻宋红娟一手护着并不能看出隆起的肚子，一手拽住跪着的人：“你快起来，我说你能起你就能！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面！”
宋娇却是意外地摇头：“不行，公主没让我起，要是被她知道了，估计还要罚我。”
“怕她做甚？等过了今夜，谁都得敬你几分，快起来收拾收拾，之后带你去见姑姑。”宋红娟看不惯她这副怯懦的样子，像她这样以后还怎么能成事？
宋娇听她提起太后，有些动摇了，却不知为何过了今夜能让人都敬着，等宋红娟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些话，她才又惊又喜的，犹豫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可还没站稳就看到赵清棠出现在了眼前，宋娇下意识地唤了声：“公……公主？”
赵清棠的眼神向利刀一样在二人身上刮过，最后定在宋红娟身上：“宋夫人，好久不见。”
宋红娟看着突然出现的盛装打扮的人，险些没认出来，心里竟生出一丝嫉妒来，她现在要养身子，身上多了不少肉，很多衣服都穿不下，不然她今早上也会过来了。
“宋夫人不好好呆在家里养胎，跑出来做什么？不知道外面的危险总是无处不在的吗？”赵清棠往她小腹上瞅了一眼。
宋红娟的手紧贴在肚子上，冷笑一声：“少假慈悲了，公主不来扰我，我就一切安好。”
还以为她记性不好呢，看来还记得受过的教训。
赵清棠勾唇浅笑：“既然我就是你最大的危险，你怎么还敢轻易出现在我的跟前？”
她的话里隐隐带着威胁，让宋红娟顿时慌了几分，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倒是你，你又想做什么？”赵清棠瞟了一眼宋娇。
后者想要摆脱宋红娟，奈何手被握得很牢，还被告知：“你不用怕，又没犯什么大错，有太后在，她不会把你怎么样。”
宋娇只是盯着赵清棠看，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是无辜的。
一个执意要带人走，一个迫于形势假意投诚，赵清棠终是任凭了她们：“既然是太后的意思，那我也不好拦阻。”
等到两人一脸困惑相携着走远了，她才收了假笑，琢磨着方才那二人的对话，给萧夜做了交代。
“你让人注意一下，看看她们要做什么，有异常随时汇报。”
“是，属下这就去办。”